01崩潰

路晚欣被推出了手術室,她臉色慘白如被單,神智恍惚,雙手下意識地撫向小腹。

記憶裡高高隆起的腹部已變得平坦,再也摸不到熟悉的胎動……她驟然睜開眼睛,拼盡所有的力氣坐起身來。“寶寶,我的寶寶!我的寶寶呢……”

誰都想不到剛剛做完引產手術的女子竟然還有力氣坐起來尋找孩子,爲了安撫她的激烈情緒,一位小護士如實相告:“因爲早產,孩子不幸被羊水嗆死……”

“轟”好像五雷炸頂,路晚欣雙眸圓睜,整個人僵硬再也無法動彈,也無法再發出任何的聲音,耳邊只是反覆地迴旋着一個聲音——孩子夭折了!

——孩子夭折了!

路晚欣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她沉浸在巨大的悲傷和絕望裡,嚎啕大哭!

醫生護士的勸告,她根本就聽不進去!什麼哭久了對眼睛不好,什麼引產之後要注意剋制情緒……她根本顧不了這些!她只想尋找回來她的寶寶!寶寶在她的肚子裡那麼活潑健康,經常調皮地用小腳踢她,迴應着她的種種逗弄。那麼鮮活的小生命,怎麼能說沒就沒有了呢!

不可能!她拒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堅決不肯相信!

哭了半日,昏昏沉沉地睡過去,再醒來,路晚欣總算安靜下來,她抱着一隻枕頭,目光毫無焦距感地凝望着窗外,整個人顯得頹廢而落寞。

房門打開,走進來一位身形健碩的男子,距離她的病牀約有幾步遠時,停駐了腳步,目光幽寒地睇着她。

晚欣好像被驚擾的夢中人,惶然轉首,見丈夫雲子豪就站在她的病牀邊。

雲子豪身材高大,面貌英俊,兼之出身豪門有種與生俱來的貴氣,無論走到哪裡都是女性矚目的焦點。只是他氣質冷冽,不苟言笑,從不屑理會搭訕他的女子,白白碎了無數的芳心。

“子豪,我們的孩子……”晚欣一句話沒有說完,淚如泉涌,哽咽着再也說不下去。

“啪!”雲子豪竟然出手打了晚欣一巴掌,怒聲道:“連個孩子都保不住,沒用的東西!”

晚欣被打懵了,她用手捂着腫燙的臉頰,驚愕地看着丈夫,好像不認識他似的。

她和雲子豪的婚姻是其父雲翰鐘的撮合成的,但是婚後兩人的生活也算融洽。雲子豪除了冷冽嚴肅了點,對她也算體貼。她怎麼都不會想到,他第一次動手打她,會在她失去孩子這種最痛苦最脆弱的時候!

一巴掌打下來,不止是雪上加霜,她簡直要崩潰!

然而,更令她崩潰的事情還在後面。

“把這些文件都簽了!”雲子豪拿出一疊文件甩到路晚欣的面前,丟給她一支簽字筆,語氣生硬地吩咐道。

路晚欣還沒從被打的情緒裡緩過來,遲疑看過去,見這些都是讓她自願放棄繼承雲家財產的公證書。

一時間,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半晌,她擡起頭,喃喃地道:“你……”

“我是爸爸唯一的親兒子,他所有的遺產當然應該由我來繼承!你這個沒用的女人,連他的孫子都保護不了,還有臉拿他的錢!”雲子豪俊目冷冽,棱角分明的臉上籠罩着森寒的冰霜,語氣沒有半分的感情。

“我……我……從沒有想過要爭奪雲家的財產,子豪,你爲什麼這樣對我……”路晚欣泣不成聲,她只覺一顆心被撕碎成了千萬片。

“想證明你的心嗎?”雲子豪嘴角綻露一絲冷酷的譏誚,他瞥了眼那疊文件,冷冷地重複道:“簽了這些!”

晚欣含淚提起簽字筆,幾乎沒有仔細察看那些文件,就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她只是想以此證明自己的清白和真心!

見她在所有公證書上籤了字,雲子豪悄悄鬆了口氣,他拿回了那疊文件,略略翻看了一遍,再丟給她一份協議書。

“路晚欣,把離婚協議書籤了!”雲子豪拿出兩頁薄薄的紙,拋到了剛剛做完引產手術的她面前,冰冷的聲音好像地獄的撒旦。

晚欣赫然發現這份竟然是離婚協議書!薄薄的兩頁紙,是對她和他夫妻關係的徹底終結。呆默許久,她驚痛地擡首看着他,在她剛剛引產之後,他們的孩子剛剛夭折,他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拋棄她!原來這個男人的心一直鐵鑄的!他從未愛過她,哪怕連一絲絲夫妻的感情都沒有!

顫抖的手幾乎拿不住筆,可是她仍然拼盡所剩的全部力氣在協議書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路晚欣!

把離婚協議書砸向那張曾經令她迷醉過的俊臉,嘶聲道:“雲子豪,我希望你將來真得不會後悔!”

再醒來,已是夜幕時分。

晚欣下了病牀,遊魂般地飄蕩向門口,她憋悶得快要發瘋,想出去透透氣。

儘管是高檔病房,但是卻沒有值班護士看守,她很輕易地離開了病房,無人察覺。

穿着病號服的晚欣,纖瘦而悴憔,雙目呆滯,好像行屍走肉般。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自己該去往哪裡。

無意間擡頭,瞥見一個靚麗高挑的身影,踩着高跟鞋向着這邊的護士站走過來。

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裡炸開,炸醒了晚欣懵懵懂懂的迷離狀態,她睜大清眸死死地盯着那道靚麗的身影走近。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和反應,她竟然能夠在對方察覺到她之前,及時躲到了走廊的柱子後面。

清脆的高跟鞋敲擊着地板,一路走向護士站,然後走進了室內。

晚欣屏住呼吸,慢慢地探出身子,望向護士站,果然,半敞開的房門露出那個時尚靚麗的女子正是卓依娜!

回想起昨晚,她打雲子豪的手機,卻是一個自稱名叫卓依娜的女人接起的,說雲子豪正在浴室裡洗澡。晚欣怎麼都不肯相信,那個女人報了賓館的房間號,讓她親自過去看。

衝動之下,晚欣真得打車去了那家星級賓館,可是,她在衝向那個房間時,卻不小心被清潔工遺落在走廊裡的掃帚給絆倒了……

她摔倒在走廊裡,溫熱的鮮血從她的腿間汩汩涌出。房門打開,她看到她的丈夫雲子豪和這個名叫卓依娜的女人並肩站在一起。

他慍惱地望着臥在血泊中的她,目光暴戾,厲聲怒喝她:“你吃飽了撐得跑到這裡做什麼!如果孩子有什麼閃失意外,我要你的狗命!”

心口好像被刺進了一把刀,狠狠地攪動,甚至蓋過了腹部的陣痛……

“你做得很好,這是給你的獎賞!注意,嘴巴封嚴一點兒!”卓依娜的聲音從護士站的房間裡隱隱約約的傳出來,打斷了晚欣的痛苦回憶。

晚欣愕然瞪大清眸,死死地望向虛掩的房門,一個小護士正從卓依娜的手裡接過鼓鼓的紅包,諂媚地笑着:“舉手之勞而已!趁着醫生不注意,往她的催產藥里加點兒料,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

接下來,那倆人再說什麼,晚欣都聽不到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來她胎死腹中,是有人在暗中下毒手——卓依娜,這個狠毒的女人,竟然買通了助產護士往催產劑里加毒藥!

“毒婦!畜牲!禽獸!”晚欣狠狠地詛咒着,憤怒仇恨淹沒了她的理智,她衝進了護士站,揪住那個蛇蠍般的美貌毒婦,掐住對方的脖子,一遍遍地嘶喊着:“還我孩子的命來!還我孩子的命來!還我孩子的命來!”

卓依娜冷不防被人掐住,看清是晚清,美眸不由閃過一抹毒辣。她想推開對方,奈何路晚欣痛怒之下不死不休,根本就掙脫不開,不由被掐得直翻白眼。

“救命啊!有瘋子殺人了!”旁邊的小護士驚叫起來,大聲地喊人。

很快,醫生護士聞聲趕來,見此情景都十分驚慌,忙不迭地上前拉架。

晚欣的體力嚴重透支,她想扼死卓依娜爲夭折的胎兒報仇,可是眩暈感陣陣襲來,手足冰冷僵硬,身體發飄。

在衆多醫生護士的拉扯下,她緩緩鬆開了扼住卓依娜的手,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又是沉沉的黑夜。

路晚欣擁着被冷汗溼透的薄被,瑟瑟發抖。她孤悽無助地望向空蕩蕩的病房,放聲大喊:“子豪,子豪,你在哪裡!子豪……”

儘管丈夫無情之極,晚欣還是想見到他!她要告訴他,是卓依娜那個毒婦害死了他們未出世的寶寶,她要讓雲子豪懲罰卓依娜,爲他們夭折的孩子報仇!她相信,他知道真相之後,絕不會放過卓依娜,因爲那是他的親生骨肉啊!

“不用喊了,子豪不會再來見你的!”一個嫵媚的聲音響起,卓依娜幽靈般地走進來。因爲病房裡鋪着厚厚的地毯,她的高跟鞋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看着病牀上披頭散髮的路晚欣,她惡毒地嘲笑着:“瞧瞧你的德性,你以爲子豪還想再看到你這副尊容嗎?”

“畜牲,你害死了我的寶寶,子豪不會放過你的!”晚欣的眼睛裡幾乎冒出火,假如可以,她真想撲上去跟這個女人同歸於盡。

“嘎嘎嘎……”卓依娜笑得花枝亂顫,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般。“你好天真啊!以爲子豪會幫你嗎?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你還抱着幻想!唉,你的智商真讓人着急!”

聽着卓依娜的冷嘲熱諷,晚欣只覺得有股子寒流從她的骨縫裡流出,蔓延到四肢百骸,渾身都顫抖起來。“不、不可能……那是子豪的親生骨肉,他不會的……不會的……”

她喃喃自語,試圖說服自己,可是語氣卻是那麼的無力。

“子豪是什麼身份的男人,他怎麼可能會讓你這種孤兒院裡出身的低賤女人給他生孩子呢!”卓依娜搖搖頭,嘖嘖地道:“那麼高檔的星級賓館,怎麼會容許清潔工把打掃的工具遺落在走廊裡?你這個蠢女人大概永遠都想不到,真正想弄掉你肚子裡孽種的人會是他吧!”

“不!不!我不相信!”晚欣鴕鳥般地把腦袋鑽進了涼被裡,像得了瘧疾般渾身打起擺子,整個人都處在崩潰的邊緣。

太可怕了!簡直太可怕了!世上還有比人心更險惡的東西嗎?她的枕邊人,她名義上的丈夫,竟然親自設了個局,害死了他們未出世的寶寶!只因爲,他覺得她不配爲他生孩子!

既然覺得她不配,爲何要娶她?爲何要讓她懷上他的孩子!

“我和子豪早就相愛了,如果不是你的出現,我們早就結婚了!雲翰鍾那個老不死的壓着子豪不讓他結婚,等着你到法定年齡娶你做他的兒媳婦,不過是滿足他畸形的佔有慾罷了!哈哈,這些事情我都知道!可惜,子豪他不愛你!他——恨你!”卓依凝毒辣尖酸的聲音利針般刺進了晚欣的耳膜,讓她在明白一切真相的同時,只有更深更深的絕望和仇恨。

掀開被子,路晚欣突然瘋狂地大笑起來,笑得那麼厲害,好像快喘不過氣了。

卓依娜暗暗一驚,不過很快就不屑地冷笑。見有護士聞聲進來查看究竟,她便降尊迂貴地吩咐道:“這個女人已經瘋了,把她轉到神經科看看腦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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