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我到最後!癌末夫死前想出門:去肯德基買妳最愛燒餅

圖文/鏡週刊

17歲那年,我爸在阿里山大卡車落石擊中身亡。媽媽聽到噩耗,嚇傻了。我趕上山,救難人員說得等法醫驗屍遺體要等到隔天再運下山。我和爸爸蓋同一條薄被,我在他身邊安穩睡了一夜。那之後,我再也無法輕鬆入睡,只要室友還沒睡,或是有一點點雜音,我就睡不着。

大二認識建甫,很快,我就知道我會嫁給這個男人。那次約會,他帶我去臺北逛老書局坐火車回臺中的時候,我竟然靠着他的肩頭睡着了。

婚後,他一直對我很好。我們有了車子房子、2個孩子,一切看似完美的時候,6年前,他因爲頭痛就醫,一檢查,竟被宣告腦癌末期,醫生研判生命只剩3到6個月,就算開刀成功,最多1年半。

▲2人1995年的婚紗照。(盧佳蕙提供)

建甫選擇與腫瘤和平共處,不開刀。親友聞訊,一個個都哭了,反而是他忙着安慰大家。我沒見他哭過,無論發生什麼,他都不嚷嚷、不對抗,他說:「末期是醫生說的,是醫學上的統計,身體是我自己的,我的感受我最清楚,我覺得自己還行。」腫瘤逐漸長大,壓迫到神經,他看出去的影像變成扭曲變異景象,他便逐漸適應那扭曲的世界;腫瘤壓迫到臉部神經,一邊的臉垮了,他便用手將那一邊撐起來,奮力擠出微笑;後來連走路都不穩了,平衡感漸失,他便在我的攙扶下,重新學習在奇異星球步行感覺

撐過醫生預估最多1年半的期限時,我鬆了一口氣,心想閻羅王大概漏看了生死簿,我們得低調活着。

但壓力讓我再也無法好好睡覺,每天都要靠安眠藥。近一年,隨着建甫惡化到完全無法步行,我得使勁搬他上牀、如廁…,我摔了好幾次,手腳都受傷了。一次,我買來醫療牀,好不容易把房間櫃子搬走,賣力把牀組裝好搬進去後,我累得在醫療牀上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只見建甫在隔壁的牀上凝視着我。我問:「你剛剛在想什麼啊?」他說:「我好想過去爲妳蓋被子。」

▲這是劉建甫從小抱到大的小豬,跟他一起入殮火化了。盧佳蕙說:「我剛認識他時,覺得這個每天抱小豬睡覺的男生好可愛。」(盧佳蕙提供)

去年10月16日,建甫走了。他走得安詳,我就安心了。

很難忘記他神識清楚的最後一天。那天,孩子在家,建甫早起,竟要求孩子用輪椅把他推到汽車那裡,他幻想自己上了駕駛座還能開車。兒子跑來叫醒我,我念了建甫一頓,「早說過,你不可以再開車了!」他一臉無辜,「其實,我只是想去肯德基買妳最愛的燒餅套餐,這樣,妳一醒來就有最愛的早餐可以吃了。怎麼會變這樣?我本以爲這會是完美的一天。」當晚,他就送急診了。

建甫追我時,曾說要照顧我一輩子,原來,說的是他的一輩子,不是我的。但即使在體能喪失的最後一刻,心意沒變。謝謝你,真的真的愛我到最後。

盧佳蕙,50歲,臺南市家管

更多鏡週刊報導心內話】浪子回頭當老爸【心內話】我不是怪獸【心內話】不必在乎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