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車禍不認得她 女孩懊悔淚憶相處點滴:這次母親不會原諒我

浙江女孩寫了作文孟婆湯》,講述對車禍後不認得她的母親。(圖/《錢江晚報》)

大陸中心/綜合報導

媽媽愛嘮叨,兒女嫌棄,這是很多家庭都會上演的場景,但不管怎樣,面對小孩的頂撞,媽媽通常都是會原諒。浙江一名女孩跟媽媽本來也是這樣,但直到媽媽發生車禍,醒來後認不得她,她懊悔地說,「這一次,母親不會原諒我。」她在作文中寫出對媽媽的思念,而爸爸看到後也哭了。

這名女孩叫申屠佳穎,就讀金華市東陽中學高二,她參加《錢江晚報》主辦的第五屆新少年作文大賽,在總決賽中寫了《孟婆湯》,打動了擔任評審的作家餘華畢飛宇葉兆言等人,獲得高中組一等獎

根據《錢江晚報》報導,申屠佳穎的媽媽因爲車禍,進入重症監護室,現在雖然已經醒來,卻因爲腦部缺氧而影響了大腦,不記得親人,甚至連自己是誰都回答不出來。在申屠佳穎眼裡,媽媽就像喝了孟婆湯。

申屠佳穎在作文裡寫道,「我常常打開微信點開母親的對話框,那裡是母親車禍前三小時發來的『雞湯』,我甚至懶得把它讀完。六十九天,我沒捨得刪……一共一百八十個字,字字紮在我心裡。」

▲媽媽出車禍前傳給女兒的「心靈雞湯」。(圖/《錢江晚報》)

爸爸替女兒領獎時候,拿出一個摔碎了熒幕的手機,裡面就存着這條微信。10月6日,媽媽還在囑咐女兒,「桌子裡面還有火龍果紅心柚,冰塊餅乾。」接着是10月7日,內容就是那則「雞湯」,媽媽苦口婆心勸女兒,「寒窗苦讀十二載竟成『空心人』……學生的首要任務應該是學會生活。」

爸爸說,女兒是非常懂事又很聰明的孩子,「我們農村人,我和她媽媽都沒多少文化,從來沒給她上過什麼輔導班。但是她從小成績就非常好,考上重點中學名次還非常靠前。寫文章和閱讀也是很喜歡的,小時候只要是有字的東西,一張報紙她也會翻來覆去看。」「她不愛聽媽媽嘮叨。而且孩子在叛逆期,有自己的想法。她文章寫得好,但是卻讀理科,她喜歡男孩子的職業,這些媽媽都不大讚成。」

▲爸爸(右)幫女兒領取作文一等獎。(圖/《錢江晚報》)

申屠佳穎的媽媽住院兩個月裡花掉了60多萬元人民幣,肇事的司機無力承擔醫療費。「我覺得錢不是困難,精神上的打擊纔是。」爸爸含淚表示,「她不記得人了,你問她結婚了嗎?有老公嗎?她說有兩個。她連孩子是誰都認不出。」

爸爸還透露,雖然認不出眼前活生生的女兒,但媽媽腦海裡依然記掛着女兒,她會對着面前的女兒說,「佳穎讀書不認真。」每當這時候,女兒都淚流滿面。

《孟婆湯》全文:

母親已有六十九個日夜不曾跟我講一句話。

我還記得她從前拋下的荊棘一般的話語,「你記着,你是怎樣對我的,總有一天我會以冷漠同樣地還給你!」我也還記得小時候犯了錯,在門縫後眼巴巴地望上她半天,她總會過來摸摸我的頭,像揉一隻毛絨小狗

「知道錯了嗎?」

溫順地點頭。

終究會原諒我,千千萬萬次。

寒風吹徹的日子,我只身一人回家,燒飯,澆花,洗衣服。然後坐上去往杭州大巴

這個城市的天空總是很奇怪,瓦藍瓦藍的時候不覺得舒暢,灰白灰白的時候也不覺得感傷,他總是高遠而平靜,如同活着跟沒活似的生活。杭州的風揹着一股溼氣,像灌不完的孟婆湯。我的遺落記憶,最終沉重地落在十月十一日的下午。

「你們怎麼來學校了?」

「知道你二模剛結束,帶你出去放鬆心情唄。」

簽完請假單坐上車,車子駛出百米。駕駛座阿姨塑料袋般窸窣顫抖的聲音,「佳穎,我們去醫院。」父親坐在副駕駛座上,一言不發。潮溼,淹沒了一切、一切聲音。

我幾乎是,一點認不出母親來。她剃光了長髮,腦袋浮腫得像個麪糰,手臂上是蛆蟲似的傷口和紫黑紫黑的皮膚。只有那些錯雜的管子和藉助呼吸機劇烈起伏的胸口,讓我確信,我的親愛的母親,她終究沒有死亡。她原本是救不活了,她血管裡汩汩流動的血液都幾近流乾了,她在短短三天之內動了三次大手術,她還在等我,可她終究沒有睜開眼睛。

重症監護室裡,我終究不敢號啕大哭。

這一次,母親不會原諒我。

幾天後母親轉院來杭州,我仍然被安置在那個空曠的小城裡學習,過着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生活。我常常打開微信點開母親的對話框,那裡是母親車禍前三小時發來的「雞湯」,我甚至懶得把它讀完。六十九天,我沒捨得刪,從「十年苦讀竟成空心人」到「首要的是學會生活」,一共一百八十個字,字字紮在我心裡。

母親醒了。是迷濛的眼。

我在電話的這頭泣不成聲。父親告訴我,她會像小孩子一樣,她可能認不得我,她需要一件件事都從頭學起。「你別擔心,你認真學習就好了。」

「爸爸,我二模考了年級第五。媽媽她一直跟我說我有能力考前五的,這次我做到了。她還記得嗎?」

可是她永遠都不知道了。

就算父親問:「你是誰?」她也會答不上自己的名字,她只會胡言亂語,像一個走失在歲月裡的孩子。

我以前總以爲母親功利愚昧世俗做作,我想要自由和夢想,我對她冷漠和苛刻。直到,真正失去的那天。我歇斯底里

昨日的大巴在夜間抵達杭州,母親啊,我沒日沒夜思念的母親!

她的眼珠骨溜溜地轉着,卻不曾聚焦到我的臉上;她的頭骨被剜去半塊,模樣有些猙獰;當我的手觸及她的手,那裡是母親溫熱的血液,是我溫故如新的回憶,是我忍住的乾涸滾燙的淚水。

父親在她耳邊溫柔地說:「認識嗎?她是誰?」

母親驟然把她的溫熱的手縮回。

我的手,於她而言,太冰冷了。

「是你女兒啊,不記得了?」

她不記得了。

「女兒來了不打聲招呼?笑一下呀。」

母親忽然咧開嘴,露出兩排整齊光潔的牙齒,像在等待一個牙醫檢查她的牙齒。

我把手捂熱,再去牽她的手。我只是靜默地望着她,用很深很深的目光凝視,我希望她會記起我。她轉過頭來,繼而別過頭去,她輕聲說:「佳穎讀書不認真。」那一瞬,我淚流滿面。

寒風吹徹的日子,我只身一人前往賽場。人行道上,落葉和雨水打溼的地面緊緊抱在一起,它們太冷了。水啊,樹啊,它們都很傷心的,它們忍得住就是了。

我忽然想起我的包裡有一本《目送》,那是母親讀過的最後一本書,她的書籤夾在第五十六頁。我曾經嘲笑母親看如此平淡瑣碎、小家子氣的書,但從母親出事,直到現在,我已經將它翻了三遍,也許我的母親會像龍應臺的母親一樣,記不起重要的人和重要的事,但我仍然愛她。我有與你,永恆的記憶。

你會記得,有一個小姑娘,在你病牀邊,爲你一遍又一遍地念你喜歡的書,就像你不曾記得的很久很久以前你教她一遍又一遍地認字一樣。書的封面是你喜歡的藻綠色,是我們久久等待的春天。

媽媽,你還記得嗎?

你是我的母親,你叫陳學慧,你最愛的是綠蘿富貴竹

我是你的女兒,我叫申屠佳穎,我最愛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