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栗「史懷哲」──總督府防空洞 悶死近7百人(四)

謝春梅身爲戰時醫師,常邊躲空襲,邊下鄉行醫,有時涉水過後龍溪,剛好盟軍飛機臨空,他只有找大石頭躲避。福基戰時診療所的招牌,他也請當地漢學家江連漢書寫,非常克難。江連漢的兒子江順平是戰後苗栗縣傑出企業家。

彭天桂一家5口罹難

他出任福基戰時診療所主任前一個多月,在銅鑼家鄉行醫的彭天桂(一八八三年─一九四五年),於三月二十九日下午,在自家醫院後方防空洞,不幸遭盟軍飛機炸死。

陳元東在《銅鑼鄉志人物誌撰,彭天桂罹難當天上午乘轎到銅鑼樟樹吳家出診,診畢已近中午,吳家宰一隻雞欲留他用餐,但他堅持不受招待,乘轎返回醫院。剛抵家防空警報就響起,他與家人倉皇躲入屋後防空洞,但盟軍偵察機投下六枚炸彈,其中一枚正中防空洞後側,造成彭天桂一家五人罹難,包括他的長子彭新奇、五男彭新德、幺女等人。

謝春梅說,彭天桂遭盟軍空襲罹難不久,他接下福基戰時診療所主任,日本政府衛生官員還到他石圍牆家中,要他到彭天桂的醫院買回未炸掉的藥,並按公定價格購買,以備戰時之需。彭天桂的家屬一度拒給,但戰後其子也來跟他拿藥

「日本帝國主義在二戰末期,頻頻徵調臺灣醫師到南洋各國戰區、海南島軍醫,我的舅舅吳遠球江嶸基的姪子江森仁、跟江嶸基學醫劉俊亮,以及日本九州九留米醫科大學畢業的陳德煥,在二戰都被徵調,吳遠球、劉俊亮、陳德煥二戰後返臺,在公館家鄉及桃園新屋開業,江森仁則因所搭乘的軍艦,在越南西貢外海遭美軍魚雷擊中沉沒,淹死在海上。」

江森仁跟叔叔江嶸基學醫,昭和十八年(一九四三年)跟謝春梅同時通過乙種醫師學科試驗,但實地試驗考試中,謝春梅婦產科未過,他則順利通過,當年就取得醫師執照,沒想到派到西貢當軍醫慘遭不幸。江森仁是江新基之子,戀愛的女子他也認識,令人惋惜。

江森仁與陳德煥(銅鑼中平人)同時期被派到越南西貢當軍醫,有天兩人在離西貢外海約一公里的軍艦上,遭美軍魚雷擊中,船隻大量進水,在沉沒前,陳德煥與江森仁雖從軍艦中逃出,但江森仁不諳水性,不幸喪生;陳德煥則較幸運,保住性命,後在桃園新屋行醫。陳德煥的哥哥陳德水教書,也曾任國小校長。

劉俊亮年紀很大才跟江嶸基學醫,考取海南島限定開業醫執照,派到海南島,二戰回來後因有執照,也在公館開業行醫。

「五三一」臺北大轟炸

「三一六盟軍空襲臺北,已讓臺北最美的「敕使大道」(現中山北路滿目瘡夷,馬偕醫院、中華民國駐臺北領事館都在「敕使大道」上;而五月三十一日的『臺北大空襲』,災情更是慘重,有三千多人死亡,上萬人受傷,不僅代表日本殖民統治臺灣象徵的總督府遭命中,總督府防空洞也死了近七百人。」

跟謝春梅一起考上乙種醫師的公館同鄉徐傳雲,躲過三○九、三一六大轟炸,但這次卻沒那麼幸運,在總督府等待調派也不幸罹難。徐傳雲雖躲進了防空洞,但防空洞的洞口遭大量炸彈炸燬,跟他一起躲在防空洞內的近七百人全都悶死,驗屍時連屍體都變形了,難以辨認。

謝春梅回憶說,徐傳雲的弟弟在石油會社服務,認屍時請他協助,因參加醫師訓練的準醫師都有掛血型識別證,他知道徐傳雲跟他一樣血型是B型,才認出屍體。以前兩人在馬偕醫院受訓時,聽到空襲警報,常不躲防空壕,而跑到臺北神社後面。結訓後,他先派林口,再回家鄉福基;徐傳雲較慢分發,沒想到這次躲不過,令他非常難過。

永明根據臺大醫院史料記錄了「臺北大轟炸」︰一九四五年五月三十一日,美軍B-24機羣再度大舉轟炸臺北市城內」,似要欲焚此城,因爲「城內」是臺灣行政中心,臺灣總督府、臺灣軍司令部的所在地,摧毀「城內」,可以斬斷臺灣的指揮系統。

臺北市「城內」遭受美軍飛機轟炸,「六條大街道區域付之一炬」,造成臺北市民傷亡慘重。府立圖書館、臺灣電力株式會社、鐵道飯店等建築全毀,臺灣總督府、遞信部、臺北醫院遭受嚴重毀壞。

醫學院儲水池及防空壕被大型炸彈直接命中,田代歡一教授及一位女助手不幸罹難。臺北市「都市機能」因爲這次近似毀滅性的轟炸,喪失了三分之一;臺北醫院受到破壞,無法繼續運作,而醫學部教學更是處於停頓狀態。

日治中、後期獲得控制的一些傳染病,如天花、霍亂、狂犬病,在臺灣光復初期,由於醫療制度銜接紊亂,港口檢疫鬆散,甚至大陸一些傳染病也從境外傳來臺灣,讓剛開業的謝春梅忙得不可開交,而這些傳染病的治療、防治,也累積了他的行醫經驗與醫術。

昭和二十年(一九四五年)五月,謝春梅出任福基戰時診療所主任,已開始以醫師名義回鄉行醫,八月十四日日本昭和天皇宣佈無條件投降,在中日政權移交的過渡時期,福基戰時診療所被國民政府接收,他暫時回到石圍牆家中行醫。(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