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歲賣電子煙,33歲她拍出了今年最佳電影

邵藝輝帶着《好東西》來了,靈得很。

三年前的《愛情神話》全片是上海話,這次的《好東西》沒有滬語加持,同時四兩撥千斤般,講了具有普世性的故事。

她創造了一個徹底的母系社會,鏡頭聚焦於女人間的關愛、眼淚、擁抱與欣賞。

她們抱團取暖,互相慰藉彼此的舊時創傷,然後並肩同行,而這一切都是在輕快明亮的喜劇手法下發生的,是生活化的敘事。

《好東西》讓深刻的人看到深刻,讓只求一笑的人開懷而歸。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邵藝輝將自己視爲一個失意者。

她稱自己做編劇時,總遇到流氓,打不過流氓。寫小說後,一窮二白,打不過生活。積攢了足夠多的失望與快活,她開始寫作、拍電影。

從自由懶散、沒有獲得世俗成就的文藝女青年,成爲備受追捧的年輕女導演。

這一切真實發生了。

邵藝輝,正在這片土壤建立一個新的遊戲。

電影《好東西》從第一場點映結束的那一刻,便收穫鋪天蓋地的讚譽聲,豆瓣開分9.1,可謂是超高口碑。

在此之前,邵藝輝經常反省,自己的審美與男性凝視下的審美有何不同,不被男凝的美與性感應該是怎樣的,“物化男性就能反客爲主嗎?用男人的方式去接人待物,就能擺脫第二性的屬性嗎?”

在這樣日復一日的反省下,她拍出了《好東西》。在她的劇本中,女人不再是男人的附庸,是作爲獨立主體的存在。

邵藝輝

片中三位女主,分別是身爲記者的單親媽媽王鐵梅,出口便是金句的小孩姐王茉莉,在Livehouse玩音樂、倒貼戀愛的鄰居小葉。

她們三個人成爲好朋友,在冰冷逼仄的上海百年老樓裡,用自己的溫度打造一處溫情角落。

王鐵梅像是小葉的媽媽,又是小葉的朋友;小葉僞裝成茉莉的媽媽,又宣佈茉莉是她最好的朋友。

女性之間的相愛相依相擁,彼此珍惜、保護的感覺,讓人心生溫暖。

電影《好東西》曾慕梅、宋佳、鍾楚曦 劇照

女人們自己做了所有決定,職場的,孩子教育的,牀上的……同時也沒有諷刺周圍的男人,而是溫和地讓兩種性別得到嶄新的體悟。

觀衆們有了鮮少的觀影體驗,一邊看着宋佳、鍾楚曦罵着髒話,一邊看着章宇、趙又廷在飯桌上爲了取悅面前的女人,互相吹捧女性主義、比拼誰讀上野千鶴子的書更多,全方位雄競。

章宇在路演時說:“我也是在女性電影裡獲得了性別紅利。”

電影《好東西》趙又廷、章宇劇照

電影裡的對話、場景,無疑表達了創造者內心的情緒與記憶。

影片中有一段交叉的場景令觀衆印象深刻,母親鐵梅做家務的種種聲音,在女兒茉莉的判斷下,構成一組細膩的歌劇。

鐵梅在廚房裡煎雞蛋的聲音,在茉莉聽來是下暴雨;她用吸塵器打掃房間的聲音,是龍捲風的呼嘯聲;她將要洗的西紅柿甩到水裡的聲音,在茉莉聽來是海豚跳進大海……

這些女性常年看似習以爲常爲家庭勞作的普通聲音,在此時此刻,是不普通的,悅耳的,優雅的。

電影《好東西》片段

這一系列畫面的靈感,來源於導演邵藝輝童年時期的真實經歷,生活中母親會爲她做這些事情,榨橙汁的聲音一直存在於她的潛意識裡。

“這些東西很深地出現在我的腦海裡,結合我的切身經驗,很想把這些東西用一種比較浪漫、詩意的方式展現出來。”

邵藝輝輕盈又準確得拍出了具有力量感的女性角色,她鏡頭下的王鐵梅走路帶風,不是男性電影裡穿着細跟高跟鞋的腳,不是奔赴或逃離愛情的蓬蓬大裙襬。

宋佳飾演的王鐵梅年輕時是一位厲害的調查記者,她能養活孩子和老公,也能追求嚴肅的新聞理想。

電影《好東西》王鐵梅(宋佳 飾)片段

遺憾的是,在紙媒的全面衰落後,她失業了,進入到一家新媒體公司,“用胡編亂造的養活嚴肅枯燥的”這樣的調侃,消解了每每提及到紙媒、調查記者時大衆習以爲常的悲壯、憐憫。

王鐵梅身爲曾經的新聞從業者,她的周身沒有悲情,只是往前看。

爲了流量,鐵梅用書擋着臉直播帶貨,在謀生這件事情面前,她隨時可以放棄幻想。

她是受過傷的人,感到痛苦的人,無法坦然看新聞的人,還有了一個女兒,鐵梅對女兒茉莉永遠讚美、鼓勵,盡力關愛與保護,同時也關心自己的慾望。

電影《好東西》曾慕梅、宋佳劇照

單親媽媽,從不是一昧的苦澀、沉重、可憐,也可以是性感的、靈動的。

可說的在妙語連珠的臺詞裡,不可說的在宋佳調查記者的過往職業中,在她深夜回家路上聽到的《明天會更好》之中。

儘管只有短短十幾秒的鏡頭,卻迴音繚繞。

《好東西》裡鐵梅的女兒茉莉,是影片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她的身上具有鮮活的、熱烈的女性力量,那是真正年輕的、有望在將來改變遊戲規則的女性。

影片末尾,9歲的茉莉寫了一篇名爲《我不再幻想》的作文,字裡行間有着與這個年紀不符的成熟、坦然,這篇作品被老師打了99高分,還被誇有寫作天賦。

媽媽鐵梅讀完後,在陽臺上對女兒說:“以後能不能多寫點樂觀的?”

女兒回答:“正是因爲我們足夠樂觀和自信,才能直面悲劇。”

鐵梅訝異於女兒這句回答,問她從哪兒學的,茉莉說這是媽媽寫的報道,在她出生那年寫的。

那一幕,擊中了很多人。茉莉讀懂了母親的文字,並將這些轉化爲自己思想的一部分,她繼承了母親的閱讀習慣、寫作天賦、對文字的熱愛與看待世界的方式等。

電影《好東西》王茉莉(曾慕梅 飾)劇照

茉莉嘗試學打鼓,並勇敢在舞臺上貢獻一場精彩演出後,依然覺得自己比起做音樂的表達者,更喜歡坐在臺下,做音樂的觀衆。

她放棄了。

她的母親鐵梅支持女兒的放棄。

邵藝輝直言,這部電影裡和自己最像的就是小孩王茉莉,她經歷的很多時刻,包括與母親的關係,正是導演本人與其母親的關係。

邵藝輝是山西太原人,從小喜歡寫日記,和其他小孩不一樣的是,別人寫日記是記錄真實經歷,她寫日記全是虛構與編造。

更值得一提的是,她編造的內容全與男女戀愛有關。

小時候的邵藝輝

邵藝輝相對同齡人而言,較爲早熟,她非常強烈地想要去愛別人,青春期有着莫名的孤獨感。

她看大量外國電影,迫切地想要通過戀愛進行身體探索,但是不能去談論、更不能去做,她找到一個合適且安全的渠道去發泄自己無處安放的荷爾蒙——在日記裡編造虛構的愛情故事。

後來,邵藝輝稱自己嚴重受到浪漫愛情敘事的毒害。

她成長於一個相對民主自由的家庭,母親是中學語文老師,父親是律師,讀初中時父母離婚。

邵藝輝就讀於媽媽做老師的學校,從小看很多書,有三毛、張愛玲、也有亦舒,她還看國外電影,媽媽去學校看她,會帶很多電影雜誌。

邵藝輝與母親(左)

年歲不大的她卻精準發現,“爲什麼大家會特別提到‘女導演’、‘女作家’,而不會去強調男性創作者是‘男導演’、‘男作家’呢?”

這樣的成長經驗,對於她後來的創作有着深刻的影響。

2010年,19歲的邵藝輝考入北京電影學院文學系。

她最開始對性別的深刻認識是波伏娃的《第二性》,大學期間,她看完上卷看下卷,就此開啓新的視角,內心的某些困惑被解開了。

爲了鍛鍊身體、陶冶情操,邵藝輝經常去跳探戈。在一次舞會上,她認識一個男孩,很快戀愛了,那被壓制的荷爾蒙終於有處釋放。

跳探戈的邵藝輝

從北電畢業後,邵藝輝爲了愛情,跟隨男朋友從電影行業發展更好的北京到上海發展。

在上海這一呆,就是6年之久。

她靠寫小說和公衆號寫文章收打賞,母親接濟,賣電子煙維持基本生存。

“因過於裝逼而拒絕了很多電視劇網劇,一直在寫小說。”

畢業第四年,邵藝輝出了一部小說,存款2萬6千,所有時間幾乎都用來寫小說,很不幸的是,她用4年寫的長篇小說《最後的審判》因種種原因無法出版。

她不是個主動爭取的人,沒有再去追問,也從沒想過把自己的長篇小說改成符合出版標準的版本。

當然,對於自己寫了好幾年的小說,卻走向無法見光的命運,邵藝輝很傷心,晚上在老舊的出租屋,她抽菸、喝酒,偶爾有老鼠跑來跑去。

當時,邵藝輝與一女孩合租在常熟路的歌劇院附近,一人房租5000塊,無業的她通常睡到中午起牀,吃過午飯後開始寫作,寫完就去市場買菜、做飯。

她的寓所周圍,佈滿各種小資的咖啡店,但邵藝輝很少去,貴得很,她在便利店辦了會員卡,一杯咖啡只要10塊錢。

邵藝輝的物慾很低,她很少買衣服,也不追求奢侈品,對吃的也沒有講究,能吃飽就可以,一碗餛飩、一碗麪、羊肉湯都能便宜地吃好。

父親希望她考公務員,邵藝輝笑着回絕了,媽媽支持她追求自己的理想,也時不時地給女兒轉錢。

在上海的大多數時間,她過得並不輕鬆,焦慮的情緒佔據主導,如果哪天一個字都沒寫,她就會陷入到巨大的焦慮漩渦,失眠到很晚,搞得面黃肌瘦。

2019年,28歲的邵藝輝寫了一篇名爲《北京電影學院畢業的人如今都在幹什麼》的文章,講述由自己的真實經歷到青年創作者所面臨的的現實困境。

“今年長篇小說因爲技術原因暫時不能出版,沒有收入,又碰上影視寒冬,洗心革面開始跪舔製片人投資人,卻也無項目可做,經人介紹我開始在朋友圈賣電子煙。

後發現文學系的同學們很多都在賣貨,系羣已然變成微商交流羣……我會稍微努力一點賺錢,過得下去的同時,爭取幫助更多年輕創作者也過得下去,有尊嚴地過下去。”

令她意外的是,這篇無意間寫的文章火了,很多從北電畢業的人與其深深共情,當然也遭到質疑與謾罵。

有北京電影學院的校友在網絡上對邵藝輝破口大罵,稱她給母校丟臉,還有人說她蹭熱點,想做下一個咪蒙,甚至有老師放言如果他的學生轉發此文就請拉黑他。

當事人邵藝輝心裡委屈,怎麼還不讓人說實話了。

很快,不知悔改的她又寫了一篇《北京電影學院應該以我爲榮》,以此抨擊那些有肉吃,不該嫌棄搶骨頭渣吃的人。

在朋友圈賣電子煙的這一年,邵藝輝完成了《愛情神話》的劇本。

半年時間裡,這個劇本沒有什麼出路,邵藝輝想到了FIRST創投,便開始投稿,比想象中順利得多。

2020年春夏之交,邵藝輝的《愛情神話》被選爲FIRST創投會“年度入選電影計劃之一”。

在北京那場FIRST創投會上,按照字幕順序,《愛情神話》被排在第一位上臺陳述。

電影《愛情神話》劇照

下臺後,有相關工作人員給了邵藝輝一些具體的建議,用一兩句話講清故事,在陳述一開始就拎出讓投資方感興趣的點,PPT的製作要簡單明瞭,注重交流。

之後在西寧FIRST正式陳述那天,邵藝輝緊張無措,她從來沒經歷過這種場合,只要一想到臺下坐着那麼多人就發抖,她猛灌了幾口白酒以此壯膽。

當時她穿了一雙涼拖,腳很滑,邵藝輝心想這要是在臺上摔倒就糗大了,更何況在這種場合穿涼拖有些不體面,最終她脫了鞋,光着腳上臺進行演講。

光腳上臺演講的邵藝輝

這一舉動,在臺下很多嘉賓看來,這個女孩蠻特別的,很會博人眼球。

那天,她穿了條200塊的網購連衣裙,大家稱讚她不拘小節,邵藝輝本人表示自己只是好衣服不多……

在FIRST創投會上,《愛情神話》憑藉“生活化的韻味”和“鮮活女性視角”獲得“捕影傳奇大獎”“7望計劃大獎”兩大獎項。

作品拿獎後,邵藝輝爲了專心推進電影進度,不再賣電子煙。

“我要告別電子煙大亨的身份,暫時退出中國尖端電子煙市場。雖然有些遺憾,但遺憾是人生的必須。”

後來所發生的一切,邵藝輝用“走了狗屎運”來形容。

FIRST創投會的評委之一,麥特文化CEO陳礪志看到劇本,很快決定製作這部電影。

緊接着,陳勵志又找來徐崢做監製兼主演,之後馬伊琍、倪虹潔、吳越、周野芒等上海演員紛紛聚集在此。

邵藝輝在片場給演員們講戲

邵藝輝覺得自己太幸運,也感恩於前輩們願意給一個沒有任何經驗的新人這麼大的機會與信任。

“無論票房怎樣,我個人已經極大滿足,因爲現在的《愛情神話》從每一句臺詞到每一個鏡頭每一首音樂甚至每一句英文翻譯,都是我的意志,雖然還有很多瑕疵與不足,但我說出了想說的話,就是最大的幸運。”

她沒想到的是,自己會一直幸運下去。

“上海對我很好,我卻利用了上海。”

邵藝輝將摩登都市的市井氣息拍得剔透,將已近暮年的主角們寫得鮮活,這些風貌背後,是平等與包容的情感觀念。

很多人好奇邵藝輝是山西人,是如何拍出有着如此正宗味道的上海本地化電影。

其實她平日裡沒有刻意去觀察上海人是怎樣生活的,邵藝輝寫劇本的時候也沒有多想,一切都在她的腦海裡。

上海這座城市對她而言,像是一位牽絆不多的朋友,“我跟上海的關係很平等,我不崇拜他,我也沒有想過度美化他。”

在邵藝輝的鏡頭下,她拍出真實生活的質感。

上海的梧桐樹、奶黃色的延慶路、咖啡館、蝴蝶酥、緊密的舊法租界屋子裡傳來的油煙味,晾衣杆上的褲衩……市井與摩登味兒夠足,上海人在其中看見自己的日常。

電影《愛情神話》劇照

《愛情神話》講述了一羣生活在上海的中年男女的煙火故事。

老白看似是主角,實則是一個串場人,他是個畫家,有些文藝腔調,喜歡騎自行車上街買菜,做飯好吃,在外貿店淘便宜衣服。

影片中,李小姐、格洛瑞亞、蓓蓓這三個女人各有各的精彩,卻唯獨對愛情與男人不執着,這也正是邵藝輝給電影取名字時的想法:“我這裡面沒有愛情,也沒有神話,想弄個反差。”

電影《愛情神話》馬伊琍與徐崢劇照

看不到神話卻能看到生活,看不到三女一男的複雜情感糾葛,卻能看到國產電影中鮮有的輕盈、平等的愛情觀。

在《愛情神話》中,邵藝輝將性別氣質進行了對調,女性在親密關係中反客爲主,觀衆們第一次在國產電影的出軌女性口中,聽到這樣的臺詞:

“我只不過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我是個講原則的人,我外面再玩,家裡我永遠是第一位的。”

電影《愛情神話》吳越與徐崢劇照

“一個女人這輩子,沒有甩過100個男人,是不完整的。”

“我現在是最好的狀態,有錢有閒、老公失蹤,不要太靈哦。”

電影《愛情神話》吳越與倪虹潔劇照

這樣戲謔又幽默的臺詞,在影片中隨處可見。

身爲主演的馬伊琍,當時在看完劇本後,不可自拔地愛上了,“我當時覺得終於有人把眼光放到這個年齡段的人身上了。任何年齡段的人都是有資格談戀愛的,也是有資格談自己的慾望和感受的。”

李小姐成爲馬伊琍職演員生涯裡,最爲輕鬆的一次表演體驗,不需要任何用力與努力,本色出演即可,信手拈來。

這種輕鬆甚至讓馬伊琍陷入到深深的自責中,“這個角色整個演完我覺得我沒有使過勁,我一直在自責,我覺得我是不太認真?”

直到電影上映後,馬伊琍慶幸自己的“不努力”,李小姐就是一個佛系的、不爭不搶的淡人。

電影《愛情神話》馬伊琍劇照

《愛情神話》拍得很輕鬆,所有演員每天9點收工,走路回家,從不加班,拍了不到兩個月,電影殺青了,演員都沒碰到過這種事情。

邵藝輝在整部電影的拍攝過程中,沒喊過一句“卡”,她喊不出口,覺得太粗魯,只會說“好”“很好”“特別好”,且聲音微弱。

邵藝輝在《愛情神話》片場

一開始,徐崢會維持秩序,讓大家保持安靜,聽導演說話。後來,大家說話都能心平氣和,邵藝輝也從沒在現場發過火,甚至沒有大聲講過話。

與邵藝輝合作的多位年長演員感嘆:“原來拍電影還可以這樣。”

更具先鋒意識的是,邵藝輝讓徐崢直接在影片中代表中國男導演向女性道歉。

電影《愛情神話》徐崢劇照

拍這部電影,她想表達的,正是女人可以嘗試去理解男人,男人也可以嘗試去了解女人,意識到這個,就已經是改變的開始。

《愛情神話》一如其名,成爲2021年評分最高的華語電影,豆瓣評分高達8.1分,票房2.6億元。

電影上映前,邵藝輝對票房沒有預期,她當然知道這是一部非常小衆的片子,劇組其他人也知道。

電影《愛情神話》倪虹潔與馬伊琍劇照

走紅之後,邵藝輝開始被人稱作邵導。兩年前,她還是個無業遊民,儘管在電影圈擁有了名字,拍的第一部電影就擁有如此口碑,她依然保持絕對清醒。

她表示有很多東西比電影重要,“正是因爲你不要把它看得太重,你才能用一個很好的心態去做它”。

一年後的冬天,邵藝輝憑藉《愛情神話》獲得第35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編劇。

站在臺上,她略顯激動,直到講到一半時,纔想起來自己拿的不是最佳導演,而是最佳編劇:

“我自己又做編劇又做導演,其實我覺得寫劇本是比做導演更難、更漫長、更孤獨的事情,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寫作很痛苦,感謝我的媽媽給了我很自由的精神與獨立的人格。

我能站在這裡最大的意義,是可以給很多生活困頓、毫無希望的年輕創作者一些鼓勵,堅持是因爲熱愛,不是硬撐。”

這是邵藝輝導演的第一部電影,便拿下如此重量級的獎項。

昔日的電子煙“大亨”,退出中國尖端電子煙市場後,漸漸走到中國電影主流之中。

邵藝輝本打算繼續拍《愛情神話2》的,李小姐的前夫、格洛瑞亞的臺灣丈夫後續很多故事還沒講完,但是寫着寫着,她覺得不合時宜了。

她徹底推翻了自己筆下的故事,開始重新寫一個名叫鐵梅的單親媽媽的故事。

於是,電影《好東西》出現了。

電影《好東西》曾慕梅、宋佳、鍾楚曦 劇照

從《愛情神話》到《好東西》,邵藝輝的兩部電影作品都得到了大衆認可,人們開始把她與同爲山西導演賈樟柯的名字放在一起,並貼上“女性導演”的標籤,還有人稱她爲中國的伍迪艾倫。

其實邵藝輝本人非常簡單,走紅被大衆熟知後,她依然素面朝天,穿簡單的黑色衛衣與白球鞋,與人交流時溫和親切,想到什麼說什麼,無所顧忌,沒有任何改變。

她的微信名之前叫“大邵婦”,現在改爲“大邵女”,社交平臺頭像是美國前最高法院大法官金斯伯格,這是一位美國最高法院最資深且人氣極高的女性大法官,一生致力於爭取、維護與保障女性權利。

金斯伯格

邵藝輝那部寫了4年的長篇小說無法出版,早早讓她感受到理想主義的幻滅。

正是這種幻滅,讓她決定拍輕盈的電影,在理想幻滅的困頓時刻,金斯伯格給了她力量。

“金斯伯格早期代理了很多男性的案子,也是爲了推動性別進步。我覺得很多想法要慢慢推進,不激進、不冒犯,溫和地把這件事拉成很長時間去做。”

身爲一名電影創作者,邵藝輝具有審美與導演天賦,已然成爲公認的事實,可她依然不喜歡自誇,對於自信二字,她認爲自己剛剛及格。

宋佳與邵藝輝

毋庸置疑的是,走到今天,她交出受到大衆喜愛的作品,這條漫長的創作路,對於一個自信剛及格的人而言,並非易事。

她還有很多話要自己表達出來,要爲失意的人說話。

在邵藝輝的電影世界,女人是第一性,她是制定遊戲規則的人,從不幻想。

部分參考資料:

1、邵藝輝,《北京電影學院畢業的人在幹什麼》

2、FIRST樣兒:《那個北電賣電子煙的女孩現在怎樣了》

3、外灘TheBund:《看透上海的,居然是一個90後山西姑娘》

圖片來源:豆瓣、電影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