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永嶽蕾：綠色稅制是推動經濟綠色轉型的重要工具

來源：經濟觀察報

經濟觀察網 記者 杜濤7月21日公佈的《中共中央關於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指出要“優化政府綠色採購政策，完善綠色稅制”。8月11日，《中共中央、國務院關於加快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的意見》提出要“完善綠色轉型政策體系，健全綠色轉型財稅政策”。綠色稅收廣義層面又稱爲環境稅收，是以自然環境保護、自然資源合理開發利用，引導企業綠色生產和消費者綠色消費爲目的的稅收；狹義是指僅爲了環境保護而開徵的稅收和對環境保護有積極影響的稅收。

經濟觀察報就如何理解綠色稅制，當前推動綠稅稅制的意義對個人和企業有何影響等方面專訪了安永間接稅服務合夥人嶽蕾。嶽蕾已經從事稅務理論與實操業務18年，一直在爲跨國公司提供稅務解決方案。

嶽蕾表示，中國在綠色稅制建設方面已經取得了一定的進展，例如開徵環境保護稅、推進資源稅改革、實施水資源稅試點、提高成品油消費稅稅額等。這些措施在促進污染減排、節能降耗、資源節約等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未來，中國將繼續深化綠色稅制改革，以適應新時期的綠色低碳發展任務，加快生態文明建設和美麗中國建設。

嶽蕾認爲，中國在構建綠色稅制體系方面也存在一些挑戰，其中包括綠色稅種的徵收範圍需要進一步擴大、稅率水平偏低以及稅額調整不夠及時。同時，部分稅收優惠政策與綠色發展要求相悖，綠色稅收的徵管能力也需進一步加強。此外，目前還缺乏有效的稅收政策來促進碳排放的減少。

經濟觀察報：如何理解綠色稅制，主要包含哪些內容？

嶽蕾：綠色稅制是隨着我國社會經濟的發展而提出的概念，是根據經濟和社會發展的需求可作爲國家實行宏觀經濟調控的手段之一。綠色稅制的提出有一定的歷史性和時代性，早在2015年5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關於加快推進生態文明建設的意見》一文中，第一次提出了“綠色化”概念，把推進綠色化作爲加快推進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指標。同年10月，在十八屆五中全會上，又提出了“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五大發展理念，將綠色發展提上新的議程。十九大進一步強調，要推進綠色發展，加快生態文明體制改革。伴隨着這些“綠色”理念的提出，稅收和綠色有機地結合在了一起。綠色稅收目的是防止資源浪費和環境污染，落實節能環保政策，通過綠色稅收來促進環境保護，充分發揮綠色稅收的調節作用，協調經濟發展和環境保護、資源利用的關係。

綠色稅制通常包括以下幾個方面的內容：環境保護稅，即對污染環境的行爲或產品徵收稅費，如廢氣、廢水排放稅，固體廢物處理稅等；資源稅，即對開採自然資源的行爲徵稅，如礦產資源稅、水資源稅等，以促進資源的合理利用和節約；消費稅，即對某些高污染或高能耗產品徵收消費稅，如對燃油、菸草、酒精等徵收的消費稅；車船稅，即對車輛和船舶按照其排放標準徵收稅費，鼓勵使用低排放或無污染的交通工具；增值稅和企業所得稅，即對環保項目和資源綜合利用給予稅收優惠，如對環保設備投資給予稅收抵免或減免；碳稅，即對碳排放徵稅，以減少溫室氣體排放，促進低碳經濟的發展。

中國在綠色稅制方面的實踐包括了環境保護稅的開徵、資源稅的改革、消費稅的調整等。例如，中國自2018年1月1日起施行的環境保護稅法，是綠色稅制的主體稅種，其目的是保護和改善環境，減少污染物排放，推進生態文明建設。此外，中國還實施了一系列支持綠色發展的稅費優惠政策，如對節能環保電池免徵消費稅、對新能源車船免徵車船稅等。

總的來說，綠色稅制是推動經濟綠色轉型的重要工具，通過稅收激勵和約束機制，促進企業和社會大衆採取更加環保的行爲，實現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的雙贏。

經濟觀察報：政策層一直支持建立綠色稅制的背後邏輯是什麼？

嶽蕾：綠色稅制是一種以環境保護和資源節約爲主要目的的稅收制度，它通過稅收激勵和約束機制，促進企業和個人採取環保行爲，推動經濟向更加可持續的方向發展。政策層面支持建立綠色稅制的背後邏輯主要包括以下幾點：

一是促進資源節約和環境保護。綠色稅制通過對資源開採、污染物排放等行爲徵稅，提高資源浪費和環境污染的成本，激勵企業和個人減少資源消耗和環境污染，從而實現資源的可持續利用和環境的長期保護。

二是推動經濟結構調整。通過稅收優惠政策支持綠色產業和清潔能源的發展，促進經濟結構向更加環保和低碳的方向轉型，減少對高污染、高能耗產業的依賴。

三是應對氣候變化。綠色稅制有助於減少溫室氣體排放，通過碳稅等手段對碳排放進行定價，推動企業和個人採取減排措施，爲實現碳達峰和碳中和目標提供支持。

四是提高稅收系統的公平性和效率。綠色稅制通過消除對環境有害的稅收優惠，減少對環境友好型活動的稅收負擔，使稅收系統更加公平和有效。

五是增強公衆環保意識。綠色稅制通過經濟手段提高公衆對環境保護的認識，促使消費者和企業在經濟活動中考慮環境成本，形成綠色消費和生產的良好習慣。

六是兌現國際承諾和提升國際形象。通過實施綠色稅制，中國能夠更好地履行國際環境公約的承諾，提升在國際社會中的形象和影響力。

中國在綠色稅制建設方面已經取得了一定的進展，例如開徵環境保護稅、推進資源稅改革、實施水資源稅試點、提高成品油消費稅稅額等。這些措施在促進污染減排、節能降耗、資源節約等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未來，中國將繼續深化綠色稅制改革，以適應新時期的綠色低碳發展任務，加快生態文明建設和美麗中國建設。

經濟觀察報：中國的綠色稅制如何與中國的實際發展相結合？

嶽蕾：中國的綠色稅制與中國實際發展相結合的方式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通過一系列綠色稅種的設立與調整。比如，中國自2018年1月1日起施行《環境保護稅法》，這是中國綠色稅收體系初步構建的標誌。通過實施環境保護稅，鼓勵企業減少污染物排放，對低於規定標準排放的給予稅收優惠，有效激勵了企業進行清潔生產，減少污染排放。中國從2016年7月起全面實施礦產資源稅從價計徵改革，清理收費基金，強化資源稅在促進資源節約集約利用方面的作用。同時，擴大水資源稅試點範圍，引導企業節約用水、抑制地下水超採。中國在2014年至2015年連續提高成品油消費稅稅額，並將電池和塗料兩種污染產品納入消費稅徵收範圍，加強消費稅在污染產品調控方面的作用。中國實施減徵小排量乘用車和免徵新能源汽車購置稅的優惠政策，鼓勵消費者購買環保型車輛，推動交通運輸結構向綠色低碳轉型。

此外，中國還實施了一系列綠色稅收優惠政策，如對環境保護項目、節能節水等專用設備、資源綜合利用、從事污染防治的第三方企業等給予企業所得稅優惠；綠色稅制加強與財政支出政策、金融政策、價格政策以及其他環境政策之間的協調配合，形成促進綠色低碳發展的政策合力。

國家稅務總局發佈的《支持綠色發展稅費優惠政策指引》梳理了56項支持綠色發展的稅費優惠政策，涵蓋支持環境保護、促進節能環保、鼓勵資源綜合利用、推動低碳產業發展等方面，體現了稅收對市場主體綠色低碳發展的促進和激勵作用。

通過這些措施，中國的綠色稅制不僅促進了環境保護和資源節約，還推動了經濟結構的優化和產業的綠色轉型，爲中國實現可持續發展和生態文明建設提供了有力支持。

經濟觀察報：中國在建立綠色稅制方面還存在哪些困難和挑戰？

嶽蕾：挑戰主要是綠色稅種徵收範圍有待擴寬；綠色稅種稅率較低；綠色稅種稅額調整不及時；一些稅收優惠與綠色發展要求相悖；綠色稅收徵管能力仍有待提升；促進碳減排的稅收政策存在缺失。

比如，我國綠色稅收體系中的資源稅、消費稅等，都存在徵收範圍較窄的問題，其通過價格信號對綠色生產與消費的引導作用未能充分釋放。在資源稅方面目前，除礦藏、鹽、水資源外，其他大類的自然資源，如森林、草原等並未納入資源稅徵收範圍。在消費稅方面，以高耗能、高污染消費品爲例，目前我國雖將成品油納入了消費稅徵收範圍，但卻未將同樣會對大氣、水源、土壤帶來嚴重污染的煤炭等消費品納入。此外，大多數高污染產品如農藥、化學用品等一次性用品、塑料製品等也未從稅收層面加以調節。環境保護稅平移了原排污費的徵收標準，稅率較低，不能達到有效節約資源和提高資源利用率的目的。資源稅的稅率過低，未能有效體現資源的稀缺性和環境成本。同時，稅率缺乏對價格變化的反應機制，使得資源稅不能有效地調節資源收益和促進資源的合理開發與利用。消費稅方面，對一些碳排放較高的產品，其稅率仍然較低，未能體現不同碳排放的稅率差異，激勵引導作用有限。

經濟觀察報：全球主要經濟體在綠色稅制方面是如何做的？

嶽蕾：全球有66個國家和地區在可持續性政策激勵、碳定價制度和環境稅收政策以及免稅措施方面有了新的進展。這些國家和地區的GDP總和佔全球GDP的90%以上，這表明綠色稅收已經成爲國際社會應對氣候變化的重要經濟工具。

從主要經濟體來看，美國、日本、瑞典和德國等已經建立了較爲成熟的綠色稅收體系。美國實施了包括資源稅系和環境稅系在內的多種綠色稅收。日本注重資源節約和環境保護，建立了包括環境稅、二氧化硫稅等在內的環境稅體系。瑞典通過以能源稅爲主體的稅收體系，包括碳稅、硫稅等，有效降低了國家的能源消耗。德國自1999年起開始進行生態稅改革，注重提高能源使用效率。歐盟在綠色稅收方面採取了穩定稅基的做法，通過增加化石能源、核能源相關行業的稅負，同時推出促進可再生能源產業發展的稅收優惠政策，以提高可再生能源的市場競爭力。

經濟觀察報：綠色稅制的建立對個人和企業有哪些影響？

嶽蕾：整體而言，綠色稅制通過稅收激勵和約束機制，對企業和個人行爲產生影響，促進經濟活動向更加環保和可持續的方向發展。

對企業而言，綠色稅制可以激勵節能減排，通過環保稅等稅收政策，企業減少污染物排放不僅可以享受稅收減免、促進企業進行技術升級和綠色轉型，還能夠促進綠色技術創新，通過稅收優惠政策，如企業所得稅優惠，激勵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和研發，提升綠色競爭力。

此外，綠色稅制的建立會影響企業經營成本和價格體系。綠色稅制可能導致企業成本上升，尤其是對高污染、高能耗企業，這可能影響產品價格和市場競爭力。

綠色稅制可以引導產業結構調整，綠色稅制會推動產業結構向環保和低碳方向轉型，減少對高污染行業的依賴，還會通過碳稅等措施，激勵企業減少溫室氣體排放，爲實現碳達峰和碳中和目標提供支持；還有助於提高企業的國際競爭力，尤其是在全球市場對環保產品需求增加的背景下。

對個人而言，綠色稅制可以引導綠色消費，通過消費稅等政策，個人在選擇商品和服務時可能會傾向於選擇環保產品，如節能汽車等，從而促進綠色消費模式的形成。同時，它還有助於提高公衆的環保意識，使個人在日常生活中更加註重環保行爲。此外，個人所得稅抵免政策可以起到鼓勵個人購買節能減排產品，如節能房屋、節能電器等作用。

當然，有一些綠色稅收政策可能會增加個人在某些消費品上的經濟負擔，如對某些高污染消費品徵收更高的消費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