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纏不清的愛戀(39)
(作者 六一居士)
老餘什麼時候離開的,什麼樣的情形下離開的,我是模模糊糊,毫不知覺。
我沉浸在悲傷裡,不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麼。
時間,可能纔是我的解藥,也可能不是。
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辭職。
這麼艱苦得來的,卻突然要放棄它,是會惋惜。
但,這更像是在賭氣,周演賦予我擁有的,我偏要去毀滅。
這包括,他留給我的許多物品,很多衣服鞋子和日用品。
短短一週之間,我將房間清空得差不多。
我明知道記憶是洗不掉的,卻也硬要爲之,圖的是一份冷酷的心能更冰霜一點。
可是結果,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將變壞的心情推到極致。
越是做得極端,都只說明在乎他,拋不開。
老餘一周沒敢來見我,我想他是在猶豫,思想鬥爭。
不過,他還是出現在我門口。
其實這個時候,我正準備回廣東。
“你家怎麼了?是不是有小偷進來?”
面對空蕩蕩的小房間,他第一句就是關心地問。
“賣了,扔了,拿不走留着也沒用。”
“怎麼會沒用!你都扔掉!”他有點氣,惱怒。
這時我們互相看着,幾秒開始尷尬起來。
“他留給你的,你用不着也不一定要扔掉。”他立場還是很堅定,要批評我。
“我現在覺得很輕鬆。”我對着他傻傻一笑。
“你沒必要那樣,你是很愛他的。” 老餘也不傻,一個快崩潰的我,他作爲醫生怎麼會看不懂。
更何況我什麼都跟他說了。
“如果那麼辛苦,不如不愛,你說對不對。”我突然冷酷地問他。
他被我話震住,思考幾秒才反駁我:“人活着,還有很多東西要追求。你們之間不愛了,就不能關心一下嘛,非要搞得這麼決裂。我想他也不想看到你今天你這樣,自暴自棄。你爲什麼要辭職?”
他還是挺關心我,留意我的變化。
不過,今天他說什麼,我都覺得無關痛癢。
“要走了,不辭能這麼辦。”我嘆了一口氣,然後躺在牀上,真覺得很累,需要休息。
“你要去哪裡?武漢嗎?不對呀!”他靠近我,站着。
我仰視他,看見他一下子高大起來的形象,突發奇想。
這要是周演的話,這如果眼前的人是周演……
“我可能哪裡都不去。”我回答,他那樣子顯然在等我回答。
是我自己,也給不了答案。
往後的路,該怎麼走。
“哪都不去,就留下吧。”他躺下,也挨着。
不過這個時候,我卻閉上眼睛。
“我沒有家,去哪都一樣,孤單寂寞的一個激靈,在哪裡都一樣。”
我又悲情起來。
我沒再睜開眼,只知道幾秒後一個溫暖的懷抱抱着我,慢慢變緊,暖和。
我甚至感到他在親我額頭,不過我不敢確認,也不在意。
老餘說了許多話,勉勵我,我覺得千篇一律,一句都沒記在心上。
有沒人關心我,已經無所謂。
睡着了,累了,一堆糟糕的感覺裡。
迷迷糊糊做了很多夢,
夢裡有劉豫出現過,有周演出現過,甚至有老餘。
這些天,都是這樣。
待我醒來,發現老餘在給我弄飯。
也是他弄響了盆瓢的聲音,喚醒我。
我側着身看着他,沒做聲,他多半不知道我已經醒來。
我認真看着他,很熟悉的胖影,像老劉也好,老周也好,就是突然間給了家的感覺。
看了許久,他還在忙,估計他也怕吵醒我,輕微得很,摘菜洗菜顯得特別緩慢。
我站起來,慢慢向他靠近,躡手躡腳。
說不上爲什麼要這麼做,一下子就抱住了他。
我把他嚇到了,他身體猛烈晃動。
當他意識到是我,又沒再掙扎。
“醒來了?”他好聲好氣。 我不願回答,還在回味,回憶。
他放慢了動作,甚至停下來,讓我抱。
沒一會,我輕撫着他,他緊張了,喊了一聲:“小漵。”
他沒一點反抗,我就是隨心所欲的折騰他一下,並開始用臉在他脖子上蹭了蹭。
他被我戲弄了一會,沒一點反應。 而我卻慢慢的甦醒,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老餘,我生下來就沒幸運過。但是,我不想你可憐我!”我鬆開了手。
他轉過身,正面對着我,驚詫。
“你爲什麼讓我胡作非爲?”我逼問他。
他張開嘴,但不會回答。
我又再逼問他:“說到底,你還是可憐我,對不對?”
“不是的,不是的。”他回答得有些慌亂。
“你放心,我死過幾次,不會再尋死。接下來,我就要想着怎麼活得,證明給別人看,我沒那麼糟糕,總有幸運的時候。你說我會幸福嗎?”
“會。”他看着我,眼神不堅定。
“再給我一段時間。”
“小漵,你是不是準備去哪?”他關心地問。
“反正不住這裡了,我要搬走!”
“那搬到哪兒去,跟我一起住好不好。”他搶着回答。
我清醒起來,想起老餘之前提議過。
“老餘,你不怕我?我是……”
“不怕,有什麼怕,都是凡人。”
“我要是愛上你怎麼辦呢?”我突然摟着他腰。
他有被我嚇到,踉踉蹌蹌後退。
突然,他不好意思笑了,然後靦腆地說:“你看不上我。”
他那樣模樣好有趣味,我忍不住又戲弄他。不知道是氣氛變輕鬆了還是怎麼了,這個時候的老餘,居然有了尷尬,他趕緊推開我的魔爪,整個人往後躲,他羞澀了。
“不許再胡來,我要做飯了,你去旁邊坐着,我做好了再叫你吃飯。”老餘輕聲的呵責道。
我也覺得他的神情很有趣,沒有再糾纏他,乖乖的退下。
吃晚飯,才傍晚六點半,除了看電視不知做什麼好。
老餘今天來,有些怪異,逗留了好長時間,也不着急回診所。
“小漵,我們出去走走吧。別整天都在家裡,對身體不好。”
“去哪裡。”
“去遊樂城吧。”
“小孩子去的地方,不去。”
“逛公園或者商場怎麼樣?”
“不去。”
“那你說去哪?”
“那你帶我去校園走走吧。”我說。
“我們去南大吧,南大校園很漂亮。”
“不去。”我果斷回答,可我做得一點都不果斷。
老餘剛帶我走出門,我突然更換了主意,讓他帶我去南大。
時隔半個月,他肯定走了,怎麼我還要到此。
是不死心,還是關心,還是留戀,還是希望有一線生機。
由於夜晚,地方又不熟悉,我不好找周演在南大逗留的居所。
錯誤了幾次,但最終還是被我找到目的地。
我敲了門,開門的人不是老周,是他者。
“請問周演周老師住在這裡嗎?”已經知道失望了,不在乎多一問。
“不認識。”
“他之前住這裡的。”我捨不得離開。
“我不知道,我住了不到兩天,你是南大的學生麼?” 這裡不過是個驛館,他已經不在,我敢肯定。
雖然來之前沒抱多大希望,可回去的時候,還是很失落。
老餘跟在我後面,一直很少說話,因爲我找路的時候,幾乎是小跑着,這胖子跟着我已經夠他喘氣了。
“你還是去看看他吧,你不見他不會死心。”老餘突然說話。
我望着他,意識到自己所做的,完全忽略了他的感受。
“我是慢慢看懂了你們的感情,你把他看得很重要,所以你見他是有必要。不管怎麼樣,他也希望你能健康,你能快樂。”
“見了又怎麼樣?”我冷不丁地問。
他一時無法辯駁,不安地看着我,很久才說:“見他能讓你活着有期待。”
“那不是期待,最終結果還是要分開。”
“兩個人在一起,不是非要天天粘在一起。你們都關心對方,爲什麼不保持聯繫,互相照顧。”
老餘說得不是沒道理,可能我真的要求太多,退回去想,只要見到周演,能偶然在一起吃飯聊天,這比現在毫無意義的生活強多少倍。
回到宿舍,便送走了老餘,關在小房子裡想,要不要去見周演。
我心中很矛盾,很是怨恨他,又無比在意他。
甚至這段時間裡,想了很多爲難他的想法。 我無法得到心理平衡。周演給了我愛,恨,仇,一大堆浪漫美妙事情,還有一個接一個的噩夢。任何時候,任何一種感受都會干擾我,影響我行爲。
一天,我用座機給他打了電話。
這距離我失業很多天了,我一直說回去廣東,可覺得沒面子,不想面對小姨他們,便每天都不知道日子怎麼過,很快他接了。
“喂。”他說。這
是下午五點左右,我想他不會在家。
“是我。”我緊張地喊了一聲。
“是你,小漵。”他聲音瞬間變得怪怪的。
我聽到,接不下去話去,我覺得他不想接我電話,失望。
“小漵,你還好嗎?”在我多想時,他關心地問。
“好,我很好。”我無法應付自如。
“你打電話給我,是不是有什麼事?有什麼困難?我怎麼做纔可以幫到你?”他聲音越發溫熱,瞬間把我想好的許多話給堵回去。
我不吭聲,突然覺得自己誤解了他很多,真的不敢面對他。
“小漵,怎麼了?”他見我不開口,又問。
我想說沒事,可張開嘴,卻怕自己是哭腔,我不想那樣。
好一會,他繼續緩緩,甚至是哀怨地說:“老實說,我每天都在想怎麼彌補你,每天都在想。不過我知道,離你遠點是對的,是對的。但我又不想什麼都不做,我怕落下更多的遺憾。有什麼好辦法?有什麼好辦法?”
我大可以懷疑他話裡有沒一點作假成分。可我沒有,我認定了,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發自內心的,他的內疚,他的着急,他的彷徨,都是真的! 之後,他也不說話了。
但,我們都在知道對方在做什麼,用什麼表情。
“我不會再影響你生活,你放心。你要找也不要找一個有家庭的,你要找個可以永遠在一起的。不要像我,我根本給不了你什麼。我做不到對你的任何一個承諾。”他沉重的說道。
這電話打到這裡,可能已經接近半個小時。我還是沒說幾句話。他沒埋怨,沒中斷通話。
“我誰也不要,誰也不要。”我發自內心的吶喊。
一直被一種疼痛纏繞着,可能這刻開始我明白。那是怕缺失的痛。周演走了嗎?我好像失去他,又好像看到他永遠樹立在那。只要我想看,總是能看得到。
最終的結果,是我必定會踏上武漢之路。這好比生與滅,每個人臨時的時候總要想最後一個夢。
我不是尋找破滅的夢,不過已經在邊緣上,如此無畏無懼,爲什麼怕回武漢一趟。
在車上,我接到老餘的電話。
“你不在家嗎?我敲門不見開門。”
“不在,我現在去武漢。”我突然變得很勇敢,甚至覺得很溫暖,因爲那個電話改變了我。
“哦,你終於去了武漢。”
“我想去完成沒完成的事。”
“你去吧,不見你老師你永遠走不出來。”
“老餘,謝謝你。”
“你謝我什麼?”
“謝謝你的陪伴與支持,你長得像他。”
“你這是什麼話?“他笑了。
“因爲我覺得你們都沒在我身邊消失。”
“我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
“哪樣?”
“你不過把我當他。”
“你又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我能把你怎麼樣?”我心情越發晴朗。
他停頓了,稍後才說:“我在此祝福你,下次見你的時候,希望又能看到以前的那個快樂的你。我很喜歡陽光燦爛的你。”
“我要是變回來了,你會喜歡我嗎?”我開始認真審視,老餘對我除了可憐,有沒一點參合愛情的味道。
“不說了,祝你好運。” 隨着列車來到了武漢,很快我把老餘帶給我的遐想拋諸腦後
我沒直接去見他。我懷着一個願望前來,並且這個願望越來越清晰,我不能再意氣用事,狹隘地想,我不能讓他再擔心我。
一個身體和心態都不健康的我,必須改變。
回到武漢當天,我確實來到了母校,看着夜色霧臨的校園,一張張青春洋溢的臉孔,自己好像就根本沒離開過自己。
其實,也捨不得離開。
不過,當學子們用怪異的眼光看我時候,我開始怕了。
他們爲什麼用這樣的眼光看我,其實我明白的。
我租了一個地方,逗留起來,在漢陽。
現在還記得那位房東中老婦女,多少次在我進出門時突然跑在我面前,把我嚇到。她叫住我,讓我吃她藏起的食物,比如糖,巧克力。
她有時莫名用方言喊我,我笨,不懂其意。漸漸明白了,她說我像他兒子。
又是像!因此,我很少領情,可這位房東對我很好,甚至水電費不收我的。
後來,也就是離開武漢前幾天,我才知道她兒子吸毒發作,喝藥水自殺。
我沒找工作,我要做的就是鍛鍊身體,儘快把自己吃胖。
我看了好多的食譜,按我們南方人的做法,每天給自己燉雞湯,想起來好比女人坐月。大吃大喝之餘,鍛鍊還是需要的,不然也只是虛胖。
可能我註定是個長情的人吧,每個傍晚我來到漢陽去打球,來到認識老劉最初的地方。
報社還是那模樣,不過我多少次路過,都沒敢進去看看。也可能生活在有老劉的環境下,讓我多了許多思考,多了許多區別於想念周演的懷舊情緒。
一班老球友,又把我帶去單位打球賽,開始新的征程,認識朋友和被朋友認識。生活確實有了些內容。也因爲這樣,能讓我堅持了一個月,不見他。
老餘隔一天就給我一個電話,很規律。當我告訴他,我在漢陽,離他故居不遠,他每次通話總說想要來武漢看望朋友。
我不答應,不應允,他居然聽我的。
不過更多時候,他問我與老師見面了沒有。問答此,總讓我爲難許久。所以,我漸漸不愛接聽他電話。
一個月過去,悄然間流去,當初給自己承諾突然實現。我的變化是明顯的。可能心中有個目標吧,比如體重,比如面色,當然最終目的還是要見周演。
這次通話,老餘說要來,我一口答應。
一是,是那麼想見到他,這些天多謝他的關心,雖然會覺得煩,可當我無聊的時候也只能找他了。
二來,我想讓他看看我這身形,這狀態是不是恢復到以前那樣,驚喜是不是這樣發生的。
冥冥中有安排,有緣人總是能安排相見。
就在我見到老餘之前,始料不及,我見到了周演。
其實,當初我來到漢陽暫住,本身就是想避開他。沒想到我們相遇不是在武昌,而是漢陽。
那天,我像往常那樣,打球回來,知道餓了,就在外面地攤吃麪食。萬萬想不到非常注意身份的周演會出現在這狹小骯髒的地方。
事情是這麼的巧合,我所在地方有個加油站,加油站其實都有零售煙水,不過這次周演加油後怕在加油站買到假煙,便跑來了地攤旁邊的小店買包煙喝口水。
我沒留意到他,是他自己發現了我,後來他告訴我他站在外面許久,最後確認是我,才走進來,趁我不留神坐在我對面。
我每次都拒絕別人約伴一起吃喝玩,然後爲了省錢從很遠地方走路回來。
我每次路過這條小路,都會逗留片刻,吃點東西再走。
爲什麼?這個中年老闆,矮矮胖胖,樣子有三四分像老劉,更意外的是,他有個很兇的老婆,我每次來都喜歡看他被老婆叱喝着做事。
我很大原因是衝着他來的。他不愛理人,沒正眼看我幾次,其實這樣也挺好。
這個時候,我很餓,就叫着上第二碗麪。
這地攤的飲食店,桌子都很矮,我得低頭吃。
我是聞到身邊的一股香菸味,才擡頭看他。
他衝着我開心笑了起來。
一見是他,多少的萬般滋味涌上心頭,瞬間我驚喜地跟着他笑了。
我們都很不好意思,他往左臉一側望了望,纔看我。這下大家都領會,覺得實在巧,妙不可言。
“你怎麼在這裡?”這句話被他先說,我剛要發問。
“剛打球回來。” 周演顯得越發開心,看見我這健康的模樣。
“你變了。”他說,眼露慈祥。
這下,我有些小得意,爲自己這些天的努力,感到沒白費而欣慰。
“嗯,我不再是小孩,人都會長大的!你看不到以前的我。”我說。
“你以前是什麼樣的?” 他突然給了我難題。
我卻回答不上,只有傻傻地笑。
“小漵,你還沒回答我,爲什麼來到武漢,你不是在南京嗎?”他突然顯得焦急,迫切想知道答案。
“我來這邊找工作呀!”我突然找到了藉口。
“你那邊工作怎麼了?丟了?”他小心翼翼地問。
“辭了,我不想再進電臺。” 他抽了一口煙,露出深邃的表情。
“這次,你還走嗎?” 他認真起來,讓我一秒就慌張起來。
很久,我都不會說話,也怕看他。
“你餓嗎?要不要吃點?”我換了個話題。
他笑笑,點點頭。可能他深知那些沉重的話不該再說,以致接下來他很少話,也很謹慎。
他點了東西,可不知是飽了,還是沒胃口,沒吃多少。
我也受了他影響,很快吃不下去。
我們站了起來,是告別的時候。
“你現在住哪?我送你?”他問。
“不用了。”說完這話,我又後悔了,可我接着說:“我就在這附近住,不遠,走幾步就到了。” 他很平靜,聊賴地把皮鞋颳了刮地磚。
那樣子,好像意料到我會拒絕他。 “
我今天很開心,真的。”他說。其實我一直忽略了,身邊有人,他不好表達。
“我也是。”我們都不會說話,尷尬得很。
“如果沒什麼事,我走了。”
“好。” 我突然心疼起來,知道他走了,萬分不捨,萬分無奈。
此時好想拉住他,思緒有些蓬亂。
他拍了拍我肩膀,然後向加油站走去。
我追了幾步,最終站在,注視着他,躊躇。
我很不喜歡今天這種感覺,明明大家很多話說,卻一句都不敢問候。
那我來武漢的目的又是什麼?
我站着望着他的一舉一動,直到他車繞着來到我前面。
我表現出不死心。 “
要不,上來坐。”他搖下窗說道。
我想都沒想,迅速的上車開始扣安全帶。
在路上,我告誡自己千萬要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搬出來一個人住。從南京回來後,我就一個人住。”他是笑着說,可想而知他那笑有多勉強。
我受到了驚嚇,聽着,沒吭聲,他接着說:“我無法面對我家人,更無法面對你。過完這個暑假,我不再在學校呆,甚至可能離開武漢。”
我有很多問題想問,卻啞了嘴巴。
“每次我回到校園回到家,或者看到某些東西,自己會很不是滋味,這種感覺好像每天都有,壓抑,沉重,好像突然呼吸不了一樣。”
他好像笑着說,更讓人絕望的模樣:“後來漸漸明白,因爲自己是罪人,自己沒去贖罪,所以心靈一直不得安寧。”
說到此,我突然抓住他的手,甚至是拽着他胳膊。
他車因此突然晃了一下,他來個急剎,把車停在最右側。
“你不要這樣!”我終於說話。
“小漵,我沒事。”其實他分明眼中帶淚。
“所有事都會過去,不要埋怨誰對誰錯。”
“小漵,我一直沒告訴你,我岳母早就過世。我妻子表面很平靜,實際都是做給女兒看,她可能巴不得我早點死。我女兒又怕她精神分裂,表現得很好,讀書很認真,經常回家看望我們。他們對我很客氣,可都像帶着面具。我……”
他突然告訴我這些,我感到驚訝和揪心之餘,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人都是感情動物,一開始不理解周演爲什麼會向我哭訴這些。
但沒過很久,我又明白起來,這些話,除了我,他還能與誰說。
這個時候的他,其實挺脆弱,挺喜歡人安慰。
當他來到我宿舍,第一時間躺在我牀上,然後不用兩分鐘就睡着。
我更加肯定,他今天,或者最近肯定碰着了什麼困難,很沉痛的。
他這一覺異常地長,呼嚕聲一直不斷。
我前半夜被他吵得沒怎麼睡,其實也可能有他在,興奮得難以入眠。
我不時輕輕抱着他,看他酣睡的模樣,又不敢妄動。
沒開着燈,沒看得他很清晰。
不過憑藉他那股熟悉的氣味,我就足夠迷醉了。
後半夜,由於白天的運動消耗大,致使身體很快到了自然歇的地步,一閉上眼到天亮。
不用工作,我一直沒調鬧鐘,睡到自然醒。昨夜睡得晚,也起得晚。
周演需要休息,迫切的需要休整,他的這一覺是如此的沉。
要不是餘曠華在門外不停敲門,我們還會肩並肩躺着,沉浸夢裡,伴隨周演身上散發出那股讓人迷戀的氣味。
周演還是穿着來時那套西裝,他睡着後我一直沒叫醒他,甚至抱他都不敢使勁。
我自己倒洗了個澡,穿着短褲背心。
老餘不停在門外喊小漵,老周警覺比我敏銳,他很快醒來,推了推我。
從聽覺我便能判斷出是老餘,因爲近期他聲音出現頻率頗高。
人是感情動物,跟老餘那點不可掩飾的曖昧,讓自己不是沒有沒有幻想。不過,顧忌更多。
我下牀,去開門,睡眼惺忪,驚喜和怨尤參半。 老
餘揹着一個藍色書包,手裡提着幾個袋子,後來知道是他給我買了衣服,還有其他我喜歡的零食。
他歡欣的表情,壓抑不住的激動,讓我一下子跟着樂起來。
“意想不到吧,我這麼早來到。”他說得結巴,激動緣故。
確實想象不到,這個時候出現在武漢,要麼他昨天就來了,要麼他凌晨三四點坐的火車。
也沒幾秒,他臉表情出現急速變化,不用特別描述他的驚詫,可以想象。
“你老師在這裡!”老餘認得周演。
我回頭看看,至此完全甦醒。
我得向兩個男人解釋清楚發生了什麼。
“老餘,我老師昨天來我這,我們昨天……”我一急,反而說不上話了。
然後轉過頭,急忙解釋:“我跟他沒什麼,他以前在武漢,後來去了南京,現在回來看看。”我都不知道自己表達了什麼,緊張。
“這麼早前來打擾,我不知道你們都在,我不打擾了,你們休息,有空記得給我打電話。”看得出老餘笑得很勉強,在他身上讓我回憶起幾年前的光景。
老劉遇見強勢的老周,第一次,他表現出的懦弱和自卑恰如此。
在他剛要轉身,我的手已經死死抓住他胳膊。
這種留戀不該這個時候發生,可我卻一點都不想他離開。
“你現在去哪裡?”我問。
“我去探親呀,武漢是我老地盤,我親人親戚大部分都在這裡,我熟悉這裡。”
“你什麼時候來到的?”我拉住他,只想他別此刻離開。
“今天。”
“你什麼時候離開南京。”他望着我,那眼神挺無助和不安的,他想走,使勁掙脫我。
“早晨,不是,是昨天。”
“你來武漢第一個找的是我,對不對?”我知道周演在,我說這話成了刻意。
老餘又望了望我背後那個蜷縮在牀上的人。
周演始終沒出聲,但他一直側着身看着我們。一開始我是驚慌失措,後來一種異樣的快意佔據了優勢。
“讓我走吧,中午再聊,你們先忙。” 老餘有羞澀狀,他看見周演躺牀上,彷彿看見我們正在幹啥,然後被他撞個正着似的。
於是刺激了他的不安。本來,他這些天,老是問我見了周演沒有。可今天我確實見到周演,他也發現了,可老餘卻表現得一點都不坦然。
我鬆懈,而那邊的他一直在掙扎,終於他離開我爪子,慌慌張張退後,差點摔倒。
我見狀,又跑了過去,當我手要去扶他時,他當我帶病毒一樣,閃速躲避,唯恐不及。
“你別追來了,回去吧,他在裡面等你。” 此時,我第二次回頭看周演,他木有多少表情,不吭聲,不過眼睛一直在我們身上。
我沒再執意,老餘好像作案後一樣,見準時機就跑,一下子就不見人影。
我回到屋子,關了門,低着頭好長時間不敢面對周演。
剛纔自己的舉動,確實愧於周演,沒把他存在當一回事,我心裡很不是滋味,即使我沒有背叛。
“他把你養得又白又壯,真本事。”周演一開口,滿屋子都是醋味。
反駁,解釋是必須的,可我一張口便覺得解釋無力,爲什麼他不信任我。我失望起來。
“走了一個,你還是找回另一個。你熬不住寂寞,我以爲我們……”他這話說得帶疼。
我知道的,老餘在他眼裡不過是老劉第二。
“我跟他沒有什麼曖昧關係,你別亂猜。”我回擊。
“你剛纔不是在問,他來了武漢第一個找的人是不是你,其實你也想知道,你也在乎。” 目光如炬的他,洞察一切。
“他幾天前就說要來,今天突然就出現,來之前也不告訴我一聲,我也不知道他今天要來。”我說。
“這樣做,不就是爲了給你一個驚喜嗎?你看他見到你興奮的樣子。” “
我跟他真的沒什麼!”我越發沒底氣。
周演從牀上爬起來,整了整衣服,穿鞋子。
我沉默幾十秒後,開口說:“我之前告訴過老餘,我跟你的事情,他是個知情者,就那麼簡單。”
周演擡頭望了望我,這嚴肅表情讓我不得不怕。
“你不用再解釋。你也沒必要再回來,沒必要再來找我……你確實沒來找我。電話也沒一個。”他站了起來,看樣子要離開。
我不說話,被他不理解,被他話刺痛得全身都是針孔。
他越發生氣,加大聲音說:“你哪需要我擔心!我是多餘的!” 他走了出去,我也跟着走了出去。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完全沒了脾氣,看見他惱怒的樣子,心裡反而獲得許多安慰。
這不是在意嗎,難道不是。
“你等一下!”我叫住他。 他多走了兩步,還是停了下來。
我此時變了一副心態,笑着對他說:“我還想說,這次我來對了,我突然不想再離開這裡。因爲我知道無論我走多遠,我還是會回來,我放不下一個人。”
沒想到這話說得一點都不彆扭,煽情之餘,還很真誠。
周演意料不到我這改變,我理解到惡對惡解決不了問題,該講究方法。
我繼續說:“剛纔那個人,不過是我在你身上找一個影子,你不覺得他長得像你嗎?他不是這類人,他沒這傾向。” 周演完全停下來思考。
“我不知道你會吃醋,我今天第一次見你吃醋,我好不習慣。”我笑得更歡。
見我這樣,他不得不放下一身防備,慢慢變好心情。
我小跑過去,拉住他的手,扯了回到牀上。一下子我嘴就捱到他嘴。
“我突然很喜歡今天生氣的你,你的這一面,真的不多見。”我惡劣得很。
我們太親切了,沉澱了多年的情感,不是那麼好洗清關係。
他對我攻勢開始是不理不睬,後來還不是漸漸配合。
當我觸碰到他的時候,發現他已如從前一樣洶涌澎湃!而我更是如此。
他突然推了推我,認真對我說:“你有沒有跟別人胡作非爲,別再把我給沾上了病毒!”
“沒有,與誰都沒有發生過什麼!手都沒牽過!”
“沒有,你要發誓,還是自宮證明清白!我不知道要不要信你。你變了許多。”一下把他給逗樂了。
“我就應該停留在懵懂的大一年代,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像一張白紙,”
“這個可以。”
“你真願意看到,我就拿錘子敲我腦袋十下,變成傻子。”
“你真是個傻子。”
“傻掉就好了,起碼每天能看到你。不用靠回憶過着每一天”。”
我們躺牀上,摟抱成一團。
我的眼睛突然不對勁,心口那些痛,促使我說這句話:“你不知道我這個月是怎麼過來,我靠什麼活下去。”
“不知道。”
“見你。”其實也不難說出口。
“什麼?”他不知道聽不清,還是不敢相信。
“我只想見你一面,讓你別擔心我,我在南京留給了你消極一面,我怕你多想。於是我來到武漢,什麼都不做,每天堅持去鍛鍊,把身體休整好了纔敢見你。”
說這話,都不知道是幸福,還是委屈。
我一下子就失控了。 對於我們,其實都不容易。
我們太久沒溝通,我們不知道對方大半年來是怎麼活着,有沒時常思念對方,用什麼方式。
我們最終在意的,應該是背叛這個問題。
周演雖說放手,讓我重新過新生活,可我們一旦粘在一起,就不會想着明天要怎麼活着。
爲什麼今天老餘的出現,會讓我們如此生氣,那還是我們保留了餘熱,我們走不出去接受另一個人。
周演今天見到老餘,誤解我,認爲我可能背叛和出軌,另覓愛巢。
而我,心裡不容周演對我一點點的懷疑。半年多了,我還不是因爲他行屍走肉地活着。
“你回來幹什麼?”他臉貼在我臉上,鬍子扎人,舒服極了。
“因爲不甘心,不死心。”
“就是這樣?”
“愛你。”
他定定看着我,重重地說:“再說一次。”
“因爲愛你,我們能不能再走幾年!”
這下改變了我來武漢的初衷,真情流露道出了我的心聲。
本來計劃着,以健康的形象見周演一面,讓他放心省心,好來好去,然後一個人回廣東去。
然而,我爲什麼要這樣做,要見他一面,改變自己形象,重塑身型,就是爲了讓他安心,證明給他,我很堅強!
還是放不下,捨不得這份情。
說完,我猛地摟住他脖子,環抱他,一個很深的呼吸,貼近大地的踏實感。
我腦裡想,給我們一個期限,是十年,還是五年,即使一年也好。
不管了,我只想回到從前,回到有他在我身邊的日子。
身體的僵硬,表示他還有很多話,諸多考慮。
不過,慢慢的,他身體酥軟,沉默着,迎合着我的懷抱,緊緊貼着我身體。
“我不想走。”我突然說。
“什麼?”他問。
“來了武漢,發現自己好像沒離開過。”
“那就回來吧。”
“我沒工作。”
“我養你。”
“我沒地方住。”
“我們一起租房子住。”
“生活會很無聊。”
“我陪你一起無聊。” 他身上的有汗味,脫了衣服後更加濃重,他風塵僕僕一天,昨天沒洗澡,自然而然的散發。
可能迷戀他吧,我覺得此時的他比干乾淨淨的他更加誘惑,更有吸引力。
我不嫌棄,不管他是怎麼樣的,我都喜歡,我一口把他咬住!
“我去衝個澡吧!”他攔不住我。
這一幕,我幡然想起老劉對我做過的事。當時,他不也這樣。歷史重演,只是角色置換。我又讀懂愛多一點。 周演話是這麼說,可他沒什麼動作。
我打住望着他,他滿臉歡愉地笑,一個好覺醒來的他,臉色好了很多,精神!
“真甜。”
“什麼?”他好像沒聽清。
“奶糖味。”我不妨演戲下去。
“那就繼續!”他一下恍惚過來。
我毫不猶豫,看他到底是不是塗了糖精。
他紅着臉,居然略顯不好意思,迷醉着!
“坐下來吧!”他喊了一句。
我詫異,沒反應過來。
那邊的他,紋絲不動,等待着準備享用一頓美餐似的,眼神露出渴望。
一瞬間,“犧牲”一詞出現在我腦海裡。
他在等待,我當然無畏,準備英勇就義!這時的他顯得有些焦急,生怕我不赴前線!
“賬可是要還的?你想好了?”我倒是非常希望完成他的心願。
他先開心一笑,然後回擊:“有來有往,君子也。”
“借用一分鐘,還帳兩分鐘,你可想好了。”我心情大好。
“那可要徵用一個小時。”
“嘿嘿!有這麼兇殘!我不信!”
“不信,等會你就知道什麼叫真正的辣椒,究竟有多辣!”又被他繞了進去。
這一刻的我一個深呼吸,感覺好暢快,不過這次心裡歷程不一樣,因爲輕鬆,因爲渴望他能得到安慰。
而我看着他歡愉的表情,心裡也是很舒坦。
他今天確實與衆不同,儲備有能量,即使氣喘吁吁,也是威風凜凜,像爺們的這一面,他本來就不缺。
讓我很意外,他罕見的出現幾十分鐘的超負荷運動,居然面不改色!
“好久沒運動了,我要歇一會兒,我要休息一會兒!”這麼可愛的中年大叔終於顯出疲態!
滑稽的表情讓我樂不可支。
“年輕人,知道天外有天 人外有人了吧!”他得意地笑着說。
“嘿嘿!士別三日 刮目相看!”我忍不撲哧一笑!
他緩了緩,坐了起來,走向洗手間,沒走幾步,停了下來。
“過來扶我一下。”
“怎麼了?”嚇得我趕緊下牀。
“腳軟了,走不動。”他有些無奈!
要不是他的腳真的軟了,我會接着去吻他。
“我們需要中場休息一會兒吧!出去吃點東西好不好,我餓了。”他看着無處安放的我說道。
“我也餓了,你先幫我填飽肚子先行嗎?”我有些撒嬌!
他不管我的飢腸若渴,自己穿起衣服來。
結果,他剛穿上衣服,緊跟着又把衣服脫掉。
“一股汗味,我還是穿你的吧。”他說完,直接去打開我小櫃子,找衣服。
我看着他,坐在牀上,難受和委屈。
“你衣服就這麼多?”確實沒幾套。
“嗯。”
“你還有行李在南京嗎?”
“沒有。”
“我買給你那些呢?”這確實很容易發現,我櫃子算起來只有五套衣服。
我望着他,慚愧和難過起來。
確實,我不該跟錢作對,重新買過衣服需要不少錢。
“你扔了?”他問,根本瞞不住。
“是的,扔了。”
“爲什麼?” 我不知什麼回答。
他倒是能猜透人心思:“生氣着,怒火中燒,怨恨我,決定跟我一刀兩斷!所以全部扔了。”
我啞口無言,睜大眼睛看着他。
他表現得一點都不在意,甚至充滿娛樂調侃。
“如果我再買給你,你是不是還會扔。”他問。
“不會那麼蠢了。”我終於說話。
“即使你還扔,我還是會照樣買給你,因爲我要讓你記住我。”
“我倒是真的想忘記你,如果可以的話。”看他穿得差不多,我也去找衣服穿。
“爲什麼,是不是我對你不好。”
“不是。”
“那是什麼。” 我又回答不上。
他搶過去回答:“因爲遇到我,讓你又愛又恨,很難抉擇。”
我揣摩他的答案,到底是不是。
他總是很準確地把握住我思維,這是我佩服他,也是不喜歡他的地方。
在他面前,自己像個小孩,沒秘密可言。
他真的餓了,一刻都等不及,穿好後他一個人出了門,說在外面等我。
當我出來時,看見他在玩弄着電話。
我以爲他要打電話,所以躡手躡腳走近他。
當我來到他面前,我把他嚇了一跳,緊接着他趕緊把手機塞在口袋裡,並拋出一句:“老收到垃圾信息。”
才十一點,我們就去飯館吃正餐。
他是有些浪費,點得菜太多,恐怕吃不完。
這時,我想起了老餘,他走的時候讓我中午給他打個電話。
一開始,我想去洗手間打電話,怕周演會吃醋誤會。
但深想一層,我跟老餘是清白的,何須遮掩。
於是在周演面前,我給老餘打了電話。
“你在哪?”我先說。
“剛纔回以前檔口看看,現在去我堂哥家。”
“吃飯沒有。”
“沒有。”
“要不要過來一起用餐,就我跟我老師兩人。”這句話是我刻意講給老周聽的。
“不用了,你們終於見面肯定很多話說,我去了不方便。”
“沒什麼不方便的,我昨晚上才碰巧遇到他,我也不知道你今天會來武漢,真的太巧了。”
至此,狡猾的我終於向兩個男人解釋清楚,早上那一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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