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2.0：重構中國古代神話的功力與火候

◎樑坤

姍姍來遲的《哪吒之魔童鬧海》不負衆望，成爲蛇年春節檔最火的電影。截至2025年2月6日12時，《哪吒之魔童鬧海》票房突破57億，位列中國電影票房總榜榜首。這是導演餃子五年前就開始醞釀的大招，創作過程也超過了他最初預計的三年時間。

2019年暑期檔，《哪吒之魔童降世》上映，刷新了國產動畫電影的多項紀錄，在豆瓣拿下了8.4分的好成績。歷經五年等待，餃子的“哪吒”系列第二部越來越拉高觀衆的期待值，如今《哪吒之魔童鬧海》上映，獲得豆瓣8.5的評分。儘管第二部的口碑出現分化的趨勢，但與上一部的分數比較，仍然實現了分值上的提升，這背後是主創團隊打的一場硬仗。

重構中國古代神話宇宙

作爲中國古代神話中的著名人物，哪吒在中國家喻戶曉。除了文字記述，1979年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製作的中國第一部大型彩色寬銀幕動畫長片《哪吒鬧海》，讓哪吒的形象更加具體生動、深入人心。《哪吒鬧海》雖然塑造了叛逆的哪吒形象，但“剔骨還父、削肉還母”的故事仍是父權社會的悲劇。

從《哪吒之魔童降世》開始，餃子就開始着手重構中國古代神話宇宙。他更改了哪吒靈珠轉世的設定，讓他成爲魔丸的化身，更是用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改寫了哪吒原有的故事基調。而原本在神話中被哪吒索命的龍子敖丙卻成爲靈珠，並且與哪吒化敵爲友。

在《哪吒之魔童鬧海》中，餃子進一步強化了哪吒“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創作原則，從天劫之後，太乙真人爲哪吒、敖丙重塑肉身講起，以重塑的過程爲線索，串聯起哪吒、敖丙各自家族的命運逆轉，揭露了仙界大佬無量仙翁的驚天陰謀，打造出一個全新視角的中國古代神話宇宙。

在這個宇宙中，人、妖、魔、仙的身份並不能作爲善惡的評判標準，妖魔亦多情，神仙也狹隘。雖然有觀衆詬病這樣的改編顛覆了神話中的原型故事，但如果完全忠於原型，不去開疆拓土，又很難有創新的空間，已經上映的兩部“哪吒”已經用票房的狂歡驗證了餃子的判斷。所以將古代神話進行改寫並不是罪過，只是這個尺度的拿捏非常重要，需要功力和火候的把握。

“死磕”動畫電影特效

不論是這部電影的宣傳口徑，還是對導演餃子採訪的問題方向，視效設計和畫面呈現的效果都是重中之重，這既是創作者的自覺，也是觀衆對動畫電影的要求和期待。《哪吒之魔童降世》已經表達了餃子在電影特效方面的堅守和努力，暌違5年，《哪吒之魔童鬧海》可以看出餃子帶領團隊“死磕”中國動畫電影特效的天花板，以誠意和實力迴應了觀衆的期盼。

集結國內外100多個團隊，4000多名製作人員，《哪吒之魔童鬧海》的製作陣容空前強大，面對三倍於《哪吒之魔童降世》的角色，用2000多天的時間，製作了1900多個特效鏡頭。“一定要做觀衆沒見過的，能夠造成強烈的視覺衝擊的，或者說能夠有一種非常新穎的藝術表現形式，給觀衆更多的美感刺激的，這樣的東西，我們才覺得有做的價值。”餃子這樣解釋團隊動用更多的資源，耗費更多的時間去挖掘製作人員的潛力，去無限靠近心中完美的視覺效果。

僅是海底煉獄囚禁龍族的鐵鎖鏈，團隊就花費了一年多時間去打磨特效，而另一個團隊用時一年半，打造了兩億人物規模的空中“洪流大戰”，見微知著，銀幕上每一個美輪美奐的畫面，都不難看出主創團隊不留遺憾也不留後路的全力以赴。不論是人物造型、動作，還是場景的宏觀把控、細節雕琢，製作實力全程在線。化爲人形的東海龍王敖光和西海龍王敖閏也以盛世美顏圈粉無數，將古代神話中的惡龍形象幻化如此，讓妖族的另外一面通過人形外化，豐富了角色的內涵，提升了視覺美感，可謂創作巧思的點睛之筆。

期待敘事勝利的哪吒3.0

五年前的《哪吒之魔童降世》敘事任務相對簡單，可以簡述爲一個魔童三年後將遭天劫的寓言。而《哪吒之魔童鬧海》啓用了雙男主結構，哪吒和敖丙的戲份幾乎差不多重，並且在兩人重塑肉身的磨難中險象環生，其中還包含了重重誤會、反轉，情節設置要複雜得多。與刷新觀衆視野的特效製作相比，《哪吒之魔童鬧海》對敘事的把控就顯得有些薄弱。

魔丸雖然與靈珠相剋相生，但敖丙是否要與哪吒平分秋色首先就值得商榷。敘事中輕重的失衡，幾乎是貫穿全片的通病。哪吒“昇仙考試”的三關測試並不是爲了讓哪吒推進主線任務，而是決定着能否贏取玉液瓊漿灌溉寶蓮，讓敖丙得以重塑肉身。就算哪吒也會因此晉級，三關考覈的篇幅也顯得有些冗長拖沓，其中土撥鼠族羣尖叫的梗也已經過時，不足以撩撥起觀衆神經的興奮。

此外，申公豹由惡到善，轉變得很突然，角色的洗白缺少足夠的鋪墊。片名是“魔童鬧海”，但改編後的故事當中，哪吒鬧海淪爲一個噱頭，沒有足夠的情節支撐，也是敘事的一個缺憾。更大的敘事體量留給了無量仙翁的反轉，以及其後魔妖兩族與無量仙翁的對抗。故事進行到這裡，已經基本放棄情節故事化的設計，直接進入遊戲攻關模式，對觀衆進行轟炸式的視覺投喂。美則美矣，人文氣息完全被工業合成的腎上腺素所掩蓋。

影片的最後，醜萌了兩部電影的哪吒晉級爲美少年，他和敖丙即將迎接新的挑戰，爲“哪吒”系列的第三部電影埋下伏筆。如果說有什麼期待，希望下一部電影在延續視聽品質的同時，能在人物設定和故事講述層面上一個臺階，這樣才能在專屬的中國古代神話宇宙中，建立獨樹一幟的衆星精神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