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論-爲何日本鬧米荒,臺灣米卻供過於求?
國內稻米年年出現供過於求,最大的原因來自政府積極推動公糧稻穀收購,如同鼓勵農民擴增種稻規模,不僅可能導致稻米供需與價格扭曲,也將大幅排擠其他糧食生產,進而陷入類似日本糧食困境。圖/本報資料照片
同樣以米飯爲主食之一的日本與臺灣,近年稻米供需卻是兩樣情。今年日本出現「令和米騷動」,反觀臺灣糧食自給率不斷探底,稻米卻還年年生產過剩,日本經驗或有我國可借鑑之處。
日本稻米短缺,農林水產省、專家與媒體等點出下幾個因素:氣候炎熱影響收成、赴日旅遊的外國人大增、米價漲價幅度低於其他食品,以及出口量激增等。這些因素確實會加劇稻米的供需失衡,卻都不是根本原因。
先說氣候炎熱影響收成。2023年高溫乾旱問題的影響,首次超越陽光短缺,熱受損地區約100萬公頃,爲史上之最。但主要是影響稻米的品質,而全國農作物生產指數爲101,還列居「正常」等級,僅北陸(97)與東海(99)低於100,整體還優於2022年的指數100。
再論赴日旅遊的外國人大增。儘管今年前七月赴日外國旅客已高達2,100萬人次,觀光客也確實帶動米食消費的增加,但據媒體引述日本官員的推估,在2023年7月至2024年6月一年間,外國遊客對稻米的需求量約只有增加3.2萬公噸,數量並不如想像般巨大。
至於日本稻米出口量,增幅雖可觀,但整體數量卻不算多,2023年僅37,186公噸(加上米加工產品也僅58,473公噸),相比661萬公噸的總生產量,只佔0.56%。我國去年稻米年產量114.8萬公噸,出口達13.5萬公噸,出口比重高達12%。比較可知,日本稻米出口激增造成國內缺米的說法,顯然過於牽強。
若上述因素都非日本鬧米荒的主因,那何者纔是?稻米生產面積與產量幾乎逐年減少,纔是最根本的原因。高齡農夫逐漸退休,使得耕地面積縮減趨勢相當明顯,加上米價上漲速度較其他食品緩慢,也降低農民增產誘因。
1995年以前,日本稻米年產量均超過千萬公噸,2023年僅剩661萬公噸,未及1969年高峰期產量(1,350萬公噸)的半數。儘管少子化問題嚴峻,導致日本稻米需求連年降低,近年已掉到約700萬公噸,但因爲供給減少得更快,2022年的供需缺口就已達21萬公噸,2023年的缺口又擴大至41萬公噸。
當然,日本也可透過進口外國米增加供給量,惟當年加入世貿組織(WTO)時,對外國米設定一般最低限量進口(OMA)與買賣同時決標(SBS)兩套機制,去年分別進口69.3萬公噸與6.6萬公噸,看似數量不少,然OMA進口後幾乎都進入政府的庫存,主要是銷售給食品加工企業、飼料業者,或以糧食援外的方式出口,並不會影響國內的稻米市場;後者,縱然可以進入國內市場,但數量有限,且透過加價競標(價高者得標)的方式,提高進口米價格,對國產米衝擊有限。
另外,日本過去進行《跨太平洋夥伴協定》(TPP)談判時,就將稻米、小麥、蔗糖、乳製品與牛豬肉等列爲「五大聖域」,以關稅配額方式開放美國與澳洲一定數量的稻米進口,享有零關稅優惠;超過配額數量施以高關稅,每公斤稻米課徵341日圓關稅。後來TPP因美國退出而瓦解,之後日本主導的《跨太平洋夥伴全面進步協定》(CPTPP),仍沿用此模式。觀察該模式的澳洲稻米進口數量並不多,2022年僅有520公噸,即使2023年創下近年高峰,也只有6,198公噸。
綜上所述,日本稻米供給逐年不斷萎縮下,讓供需已處緊張的態勢,近年缺口還有擴大的趨勢。故只要有外部變數小小干擾(如氣候變遷、出口略爲增加、外籍人士需求提升或是價格波動等),就可能會惡化供需狀態。且日本還面臨地緣政治的風險,一旦發生衝突,海上遭到封鎖,就可能陷入糧食危機。所幸該國經過此動盪後,已設法提出對策,例如:提升生產技術,引進AI與自動化增加單位面積產量,且降低人力需求;並發展抗高溫與抗旱的品種;鼓勵年輕人投入農業,青年農夫大幅增加。
我國地緣政治風險更勝於日本,近年糧食自給率一路下降,去年只剩30.7%(低於日本的38%),一旦因戰事被封鎖,糧食危機也必然比日本嚴重。偏偏在稻米供需上,卻年年出現供過於求的情況,最大的原因來自政府積極推動公糧稻穀收購,部分立委又主張提高收購價格,等於利誘農民擴大種稻面積,不僅可能導致稻米供需與價格扭曲,更將致稻米生產過剩,供給遠大於市場需求,由於政府無止盡的公糧收購,非但未檢討該制度,還有人提議加碼收購金額,如同鼓勵農民擴增種稻規模,將大幅排擠其他糧食生產,進而陷入類似日本糧食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