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正鋒專欄》被出賣的菲律賓

美國與西班牙私相授受簽訂《巴黎條約》，以2000萬美元買斷菲律賓，被出賣的菲律賓人根本上不了談判桌。（圖：shutterstock／達志）

菲律賓在16世紀淪爲西班牙殖民地，馬尼拉是墨西哥白銀與中國絲綢的三角貿易轉口站。進入19世紀，受到美國獨立及法國大革命的影響，菲律賓民族主義興起，引發甲米地起義，西班牙驚慌失措絞死3名天主教神父，自我放逐古巴的醫師小說家黎剎被押回馬尼拉槍斃。

美國領土在19世紀中葉擴及太平洋岸，覬覦中國市場；新型汽船取代帆船，美國海軍苦思如何沿途取得基地及煤站，馬尼拉被視爲前進亞洲貿易的踏腳石。染指古巴的美國在1898年與西班牙開戰，亞洲分艦隊司令杜威受命由長崎趕往香港，進而飛馳馬尼拉灣大敗西班牙太平洋分艦隊。

流亡香港的菲律賓獨立運動領導者阿奎納多，在新加坡跟美國領事見面，一起搭美艦到香港會當地領事，協議聯手驅逐西班牙軍隊，獲得允諾扶植爲總統並接受美國海軍保護。阿奎納多搭軍艦浩浩蕩蕩回國配合起義，分艦隊司令杜威自知無力登陸攻城，遂與阿奎納多相約分頭海陸進攻，將擄獲的軍火交給獨立軍。美國陸軍由舊金山姍姍來遲，遂與西班牙密謀阻撓獨立軍進攻馬尼拉。

美國總統麥金利一開頭還表示不知道這些「該死的島嶼」在哪裡，甚至於抱怨，要是杜威在擊潰西班牙後拍拍屁股走人，就可以省下不少麻煩。麥金利告訴一羣造訪白宮的美以美教會牧師，他幾度夜裡跪求全能的上帝開示，畢竟，把菲律賓交還西班牙相當沒有面子，又不能拱手讓給法國或德國，更不可丟給無力自治的當地人，只好笑納教化爲基督徒。但他有所不知，菲律賓人多數是天主教徒。

美國國會早先的決議沒有領土野心，麥金利還信誓旦旦領土併吞是侵略罪，軍方的盤算則是取得軍港，沒想到西班牙竟然如此不堪一擊。美國原本只要求西班牙割讓關島及波多黎各作爲停火條件，進而佔領馬尼拉當作簽訂和約的籌碼，再來得寸進尺要求整個呂宋島，既然生米煮成飯，乾脆獅子大開口強索菲律賓羣島。

由於沒有白紙黑字，難說表錯情或會錯意，杜威推說並未應允支持菲律賓獨立。美國最後與西班牙私相授受簽訂《巴黎條約》，以2000萬美元買斷菲律賓，被出賣的菲律賓人根本上不了談判桌。引狼入室的阿奎納多在1899年初公佈憲法、成立共和國，槍口轉向美軍，層層包圍馬尼拉城，美菲戰爭爆發。美軍在3年半死亡4千多人，1萬6千名菲律賓游擊隊戰死，20萬百姓餓死或病死。

軍事總督麥克阿瑟（麥帥尊翁）將阿奎納多等43名獨立運動者放逐關島，負隅頑抗的游擊隊領袖薩凱受騙接受特赦、率衆放下武器下山，獲軍方邀請風風光光參加總督府宴會，甕中捉鱉被捕吊死。美軍展開清鄉、燒殺擄掠，姦殺平民、動用酷刑，最惡名昭彰的是放火燒巴蘭吉加小鎮、處死薩馬島10歲以上的男人。

菲律賓直到戰後才獨立。我在念博士班修一門東南亞政治發展的課，老師說，如果讓菲律賓人公投，應該過半會支持併入美國。鄰座的菲律賓女同學舉手，教室氣氛頓時緊張起來，沒想到她竟說，「老師，你錯了！應該會有9成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