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川：體驗並分享極致的優秀
▲王小川在清華大學2016年畢業典禮上發表演講 圖/搜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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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襲莊重的白色襯衫，在他慎重而激動的開場白中，更顯出幾分凝重來。
『二十年間，我脫稿在做很多的發言，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緊張過。』
王小川，1978年出生於四川成都。談起他的前半生，好像從未缺少過簇擁的鮮花與掌聲。16歲，首次在微型機下完成初等幾何命題的全部證明，在頒獎時見到了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楊振寧；18歲，因獲得國際奧林匹克信息學競賽金牌被招入清華大學計算機系；26歲，帶領團隊正式推出第三代互動式搜索引擎——搜狗搜索；40歲，發佈全球首個AI合成主播，至今仍活躍在人工智能技術的最前線。
他讓今天幾乎嵌入每個人手機中的輸入法，在不可或缺的使用中逐漸延伸成爲一種便利的服務。『在自己的大世界觀裡，認爲兩種不同東西融合，會產生一個你意想不到的爆發的東西的。翻譯會變成人類文明中具有巨大意義的一件事情。』
就像今日七夕佳節，有朋友輸入『那我問你嗷』，搜狗輸入法就會提供提示輸入『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愛我的』。
在清華大學畢業典禮上，他談到了自己進入互聯網大潮一路以來的痛苦與成就。2003年研究生畢業在搜狐全職做搜索，2006年上線搜狗輸入法。然而令王小川感到困惑的是，在搜狗輸入法已佔到市場份額的40%時，搜索引擎卻依然沒有起色。
『三級火箭』模式的誕生，給了王小川極大的振奮和動力。（『三級火箭』指用輸入法帶動瀏覽器的使用，再通過瀏覽器帶動搜索的使用）然而這時卻由於遭到老闆的質疑，不再負責搜索業務。在自己的暗自努力與堅持之下，三級火箭模式得以證明其正確性。在百度一枝獨秀的境況中，搜狗搜索在兩年之內拿到了10%的市場份額。
『一直以來的進步和突破，積累起來就是脫胎換骨般的變化，這就是堅持的意義。這也是我所說的“和時間做朋友”，它意味着堅持、找到自身價值，不斷追求進步，從優秀走向卓越；意味着不怕犯錯，去好奇和追尋世界運行的規律和本質；意味着坦然面對成長中的成功與失敗，讓生命變得更有意義。』
演講尾聲時，他的目光依舊透露着些許緊張與侷促。在一陣綿長的掌聲之中，他的微笑又是如此鎮定、溫和與從容。
01 體驗極致的優秀
王小川出生於一個高知家庭。他的舅舅和母親都畢業於北京大學，母親是物理教師，父親是高級工程師。在一段採訪中，他笑稱是母親的『無比挑剔』讓他的優秀變成一種正當的理由。
或許，在常人的想象當中，這般天才應該有着一雙敏銳靈動的眼睛。但他卻說，『我這個人很鈍感的』。在今年《奇葩說7》的辯題『作爲職場新人，老闆明顯不喜歡我，我要不要離職』中，作爲『不要離職』的反方CEO之一，王小川站在舞臺中央，誠懇地提到核心觀點：要找到最重要的事情，這件事情並不是老闆是否喜歡你，而是你要明確自己的目標，併爲之不懈努力。而在今天這樣一個風雲變幻、複雜莫測的社會情境中，要明確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找到自己的目標併爲之奮鬥，極爲需要一種沉靜與專注。我們可以認爲，王小川所說的『鈍感』就是附加其個人特色的沉靜與專注的代名詞。
『所謂堅持，我覺得有兩點：一種是看清楚想要什麼，就會持續努力；另一種是“鈍感”，不被周圍和自己不怎麼相關的事情干擾。』這種鈍感並非對世界上的一切事物保持遲鈍、呆滯的狀態，恰恰相反，在自己擅長的AI領域裡，他始終保持着高度的敏感。2016年成功預測AlphaGo戰勝圍棋世界冠軍李世石，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
他在自己預測戰局的文章中引用羅永浩的一句話：人工智能就像一列火車，它臨近時你聽到了轟隆隆的聲音，你在不斷期待着它的到來。他終於到了，一閃而過，隨後便遠遠地把你拋在身後。而王小川，就是不斷向火車下一站奔赴的那個前行者。
但達到『極致優秀』，不是僅靠着『敏銳的鈍感』。2004年8月，搜狗正式從搜狐獨立，這也意味着王小川迎來了從搜狐CTO（首席技術官）到搜狗CEO（首席執行官）身份角色的巨大轉變。這是一種極大的自由，意味着他終於能夠按照自己的設想獨立負責搜狗『三級火箭』的運營。但同時，更沉重的責任也隨之而來。
『我發現其實很多人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他只看到了原來在一個公司裡面可能有某種抱怨，這事兒不順。跟老闆講，老闆不同意或體制裡面不支持。但是到真正變成了一個生命力之後，你承擔什麼責任或者有什麼變化，他可能畫面感不夠。所以有員工提出來我們要孵化拆分的時候，其實我更多關心的是你的畫面感，以後好的想象力長什麼樣。如果你變成負面抱怨情緒，而不是說你知道以後你真的想要的那個治理結構、你的產品長什麼樣子，那這個時候你是還沒有合格到會有責任去承擔一個更完整的事情的這種狀態。』
可能與清華人獨有的自信有關，王小川一直以來都對自己的能力十分信任，並且對於通過自己的努力爲社會創造價值抱有一種執着的責任感。我們在學習與工作中不斷被強調『發現問題』的重要性，我們堅信我們只是缺少發現問題的眼睛。然而站在一個更加宏闊長遠的脈絡上，Future Print（未來設想）也同樣重要。在優美詞作之中常常浮現的意象圖，被王小川巧妙地移用到產品運營之中，演化成不可或缺的『瞻望的畫面感』。當一個身在組織體制中的人，想的僅僅是自己的工作，而不是整體的運轉和利益，那麼與他有限的責任感掛鉤，他只能停留於提出問題這一層面。
02 『無地自容』的兼容
角色的切換，帶來責任的變化。站在CEO的角度，集體統一協作的需求開始與個體自由創造的需要互相打架。
互聯網行業巨頭阿里巴巴會從招聘、培訓、績效考評等人力資源管理的各個領域進行企業價值觀的推廣，從曾經的『獨孤九劍』（創新、激情、開放、教學相長、羣策羣力、質量、專注、服務與尊重、建議）到今天的『六脈神劍』（客戶第一 員工第二 股東第三；因爲信任 所以簡單；唯一不變的是變化；今天最好的表現是明天最低的要求；此時此刻 非我莫屬；認真生活 快樂工作），變化的是價值觀的具體要求，不變的是阿里『持續發展102年』的核心願景。
『我覺得最大的挑戰是，給大家洗腦這件事情。』王小川的管理理念似乎與阿里背道而馳。
『本身上管理是對人的一種尊重，我是我，你是你。我尊重你的每個想法，使每個人成就每個人的最大化。但是你要讓每個人，不管你信不信，我一定要把你洗成跟我一樣的人，這個事情對我來講是內心中的一個障礙。』
『所以更多來講，你還是有種熱情，希望別人跟你建立共同的一種認知，但是你不是通過一種強迫的行政手段。你還是希望去說服每個人或者有限的人，是真正從內心當中認同這件事情。』
王小川與阿里實際上異曲同工，目的都是希望員工可以協同一致，發揮出個人與集體的最大熱情來對待工作。但王小川選擇『低效率』的尊重與差異化，阿里選擇了『高效率』的強制統一。無論選擇哪種方式，都是企業管理的路徑之一，並不能夠完全決定企業的未來走向。
王小川的這種包容與他理解的傑出企業家所應具備的兩種素質相契合。其一，要有強大的自我；其二，也要足夠謙遜。強大的自我保證一個人有足夠的自信，足夠的謙遜又能夠讓自己推己及人，瞭解別人的狀態。『只有把這兩種力量合在一塊的時候，你才能找到你經營企業最正確的態度。』
國際創新生態服務平臺創業邦曾評價王小川：極客（由美國俚語Geek而來，指在互聯網時代創造全新的商業模式、尖端技術與時尚潮流的人）容易陷入單一的技術性思維的路徑，但王小川很早就“打碎”了自己，首先改變了自己的格局，從技術驅動開始，走向產品，再到管理的線路。除了“堅韌”，熟悉他的人，對他另一個最爲普遍的評價是：“這是一個兼容性很強的人。”
03 未來是已註定的
『我看起來，未來已經存在在那塊了。』
王小川認爲，這個世上同時存在許多個平行宇宙，就像現在我在寫作、你在閱讀，其他平行宇宙中的你和我可能在做着其他不同的事情，導致其他不同的結果。在闡述這樣的觀點時，他提到了著名的量子力學思維實驗『薛定諤的貓』。（薛定諤的貓是一個量子力學有關的很有趣的實驗，感興趣的可以去看看，不過完全理解它有一定門檻）
雖然存在着許多平行宇宙，且個人不同的行爲會導致自己的發展脈絡發生偏移，但他認爲這隻會影響過程，而不會改變結果。他拿長條麪包舉例，從左端到右端象徵着一個人由開始到最後的結果（這裡並不指死亡），其中間有着無數條絲線，這是無數條人生軌跡。很明顯在這裡，開始與結果是一個定數。
在這樣一種生命觀的指導下，質疑世界上的看似合理的『因果』似乎也不再那樣不可思議。『我們一直沒有證明，真的時間究竟是什麼。就因果而言，康德的哲學裡面，它只是認知世界的一種方法，沒有因果就不知道怎麼認識這個世界了。』
探討因果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塔勒布曾在著作《隨機漫步的傻瓜》一書中告訴我們：你的成功不見得是因爲比其他人高明，而很可能是運氣的結果。人的一生中存在許多隨機事件，而我們卻喜歡用自己熟稔的因果邏輯，自以爲是地將其嫁接在對一切事物的認知上，這裡最著名的就要數概率認知問題『琳達問題』了。
對傳統生命的可能性與運行規律進行大膽的質疑，是勇敢和睿智的。但這也會重啓我們對生命這樣一個永恆話題的思考：如果一個人的結果是已經註定的，那麼這個人活着的意義是什麼？這是否就意味着，無論過程如何，結果都是一樣的呢？
王小川認爲這種生命觀能夠產生重要的意義：正因爲結果已經註定，且世上的一切存在必有其存在的意義，因而在你去往那個結果之前所做的事情同樣有意義。但也需要注意：
『第一件事你得努力，你不努力就掉到一個糟糕的世界裡去了。第二個你做的每件事情有意義，因爲你今天就是做累加，要相信這個結果是需要今天的一些積累的，就跟喬布斯講的那樣子，你所做的事情它都有意義，只是你不知道它是幹嘛，你串起來就有意義了。所以我會想我以前做什麼事，以前我有什麼樣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最後它可能帶來什麼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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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德曾說：讀一本好書，就是在和一個高尚的人談話。 我也曾說：和一個高尚的人談話，就是在讀一本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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