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行調查統計司原司長盛鬆成：人民幣溫和升值對我國經濟影響積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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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歐國際工商學院教授、央行調查統計司原司長 盛鬆成

自11月17日開始，人民幣兌美元匯率出現強勢反彈的趨勢。到11月21日，人民幣對美元即期（在岸）匯率盤中一度升破7.13關口，收盤報7.1338，較上一交易日漲409個基點，創7月27日以來的近4個月新高。以日間收盤價計算，人民幣對美元即期匯率兩個交易日累計升值1127個基點，升幅達1.555%。而更多反映國際投資者預期的離岸人民幣對美元匯率同樣連續三個交易日大漲，累計升幅一度超過1.6%，11月21日盤中最高觸及7.1300。而且7月以來，首次出現領先於中間價的情況。

目前人民幣匯率升值有利於市場信心恢復。預計未來一段時間，人民幣總體仍將保持溫和升值態勢，但升值幅度可能有限。應堅持市場在人民幣匯率形成中的決定性作用，只要匯率沒有出現大起大落，就應儘量避免通過行政手段干預匯率。同時，繼續夯實經濟恢復的基礎，促進人民幣匯率持續企穩，保持人民幣匯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穩定。

（一）近期人民幣兌美元匯率升值的主要原因及未來趨勢。

人民幣兌美元匯率升值有兩方面的原因。第一是從國內經濟基本面看，人民幣匯率也好，任何一個國家的匯率，首先是經濟的基本面；第二是利差及其變化趨勢。這是很重要的兩個原因。

從國內經濟基本面看，隨着穩增長政策持續落地，預計四季度我國主要經濟指標將好於預期。大家都知道，今年經濟增速好於預期，前三季度累計達到了5.2%，四季度我覺得在穩增長政策持續落地以及在去年低基數條件下，主要經濟指標也將好於預期。去年三、四季度的情況和今年是不同的。去年三季度的基數是3.9%，四季度基數是2.9%，相差一個百分點。加上穩經濟的政策持續發力，相信今年全年經濟增速基本上會超過5%，我預計會達到5.2%。因爲如果今年四季度和三季度哪怕完全一樣4.9%，也能夠超過5%，當然不能出現特殊的例外。這是我對全年經濟的預測。也就是說，四季度主要經濟指標好於預期。匯率根本上是取決於經濟基本面。

還要看國內外利差及其變化趨勢。一般人只看到國內外利差，其實變化趨勢更重要。利差已經反映在當期的匯率當中了，前段時間7.3破了好幾次，現在人民幣升值了，7.14、7.15左右。關鍵是變化趨勢。目前中美利差已經進入穩定期了，這一點很重要。

美國通脹有所緩解，就業呈現壓力，美聯儲加息預期減緩。10月美國CPI同比增速爲3.2%，較上月大幅回落0.5個百分點，10月份美國非農就業人數僅15萬人（一般正常情況是20萬左右，最高達到接近30萬），爲2021年2月以來新低，失業率3.9%，比上個月提高0.1個百分點。美聯儲也很爲難，它要在經濟增長、失業率和通貨膨脹當中取得平衡，所以美國加息的預期有所減緩。

而我國央行對降息一直比較審慎，更多通過數量型工具，比如降準，公開市場淨投放調節總量流動性，並通過結構性貨幣政策工具引導資金配置方向。2016年以來，我們政策利率只調整了12次，而法定存款準備金率的調整是20次，都是降準。我們和美國不同，降準的次數遠遠大於利率調整的次數，這符合我國的國情。另外我們通過結構性貨幣政策工具引導資金配置方向，根據央行數據，結構性貨幣政策工具餘額佔央行總資產的17.2%，應該說這個佔比比較高。美國貨幣政策主要就兩個目標，物價穩定，充分就業，但在我國，幾乎所有重大的經濟社會活動都需要貨幣政策配合，比如保交樓、三農、支持經濟高質量發展，都和結構性貨幣政策有關。這次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也提到了，要通過結構性貨幣政策工具來支持經濟的薄弱環節和經濟高質量發展。這是我國和其他國家不同的地方，我們的分析一定要結合中國的實際。總體看我國對降息一直較爲審慎。

因此中美利差目前進入相對的穩定期，美國大幅加息不太可能了，我國也不會持續降息，這是我判斷中美利差並不會很快收窄、人民幣匯率會保持穩定的原因。

（二）人民幣溫和升值對我國經濟具有積極的影響

人民幣匯率溫和升值將改善市場預期，恢復市場信心。人民幣匯率回升是我國經濟觸底反彈的一個表現，從人們的心理層面看，人民幣升值與市場信心恢復有望形成良性循環。當市場信心好的時候，恢復的時候，人民幣匯率也會上升，另一方面人民幣匯率上升也會使得人們信心增強。不能單單從經濟層面來看人民幣匯率，我覺得應該從政治、經濟、社會各方面來看人民幣匯率，普通老百姓不可能想那麼多，想的是人民幣匯率穩定了，說明經濟在回穩。

人民幣匯率升值還體現了國際市場對我國經濟恢復的高度認可，並激發了國際投資者對我國市場的信心，這也有利於吸引長期資本流入。

匯率溫和升值對外貿部門來說總體上也是利大於弊的。人民幣升值降低了進口商品實際價值，有利於促進內需。10月份進口總額同比增長3%，較上月大幅提升9.2個百分點，表明國內投資和消費需求有所改善。而隨着我國經濟轉型升級，高端製造業日益發展，匯率升值對出口的負面影響不斷下降。匯率升值對出口可能不利，但對我們的高端製造業來說，談判籌碼可能會在我們這一邊。所以匯率升值未必不是好事，而且對企業是有積極意義的。我經常給MBA、EMBA講課，我問過很多企業家，他們希望匯率保持基本穩定，這樣他們就可以專心幹他們的事了。不然出口企業、進口企業都要考慮匯率。匯率保持基本穩定對出口和進口企業都是有利的，可以專注於生產和經營，而不需要將過多的精力用於判斷匯率趨勢。如果匯率大起大落，企業都去搞匯率套利了，這不好。匯率基本穩定，甚至小幅升值是有利的。

（三）堅持市場在人民幣匯率形成中的決定性作用

這是我要講的要點——堅持市場在人民幣匯率形成中的決定性作用，這是很重要的。前段時間人民幣匯率是承壓的，在一定程度上是市場的單邊、順週期行爲導致了匯率的超調，當然還有很多經濟和社會因素。近期，人民幣兌美元升值是市場對匯率超調的糾偏。我覺得這是市場行爲。我特別強調最近的一個月以來，人民幣升值是市場行爲。

人民幣溫和升值對我國經濟和社會影響總體上是積極的，這一點很重要。應該堅持市場在人民幣匯率形成中的決定性作用，只要匯率沒有出現大起大落，就應該避免通過行政手段干預匯率。我覺得我們目前不需要去幹預匯率。大家想想，前段時間人民幣匯率貶值的時候，好多次突破7.3，但是我們基本上都沒有大的干預。現在升值了，我的判斷是還可能緩和平穩地升值，但是不可能大幅度升值。我們怎麼辦？我們的貨幣當局怎麼辦？我覺得也應該堅持市場在人民幣匯率形成中的決定性作用，我們不要大地干預它，這是我個人的觀點。我們經常說匯率波動幅度擴大，擴大就擴大了，沒多少，上就上了，下就下了，沒有多少。所以我今天演講的主要觀點是“只要匯率沒有出現大起大落，就應該儘量避免行政手段干預匯率”。一直以來，我國的匯率市場化改革是持續推進的，我不詳細贅述。儘管有波動，但是我們干預越來越少，所以還是應該堅持市場在人民幣匯率形成中的決定性作用，只要匯率沒有出現大起大落，就應該避免通過行政手段干預匯率。

總之，目前，人民幣升值有利於市場信心恢復。大家搞經濟的，可能只是從經濟層面考慮，但是對全中國十四億人來說不單是這樣。我們不能只站在我們的立場上。預計未來一段時間內，人民幣總體將保持溫和升值態勢，但是升值幅度可能有限。應堅持市場在人民幣匯率形成中的決定性作用，同時繼續夯實經濟恢復的基礎，促進人民幣匯率持續企穩，保持人民幣匯率在合理均衡水平內基本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