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髮心情】劉雲英／最美不過夕陽紅

圖／陳完玲

日前五姊妹漫步淡水老街，見一羣「超熟女」在河邊架起自拍棒取景，領頭羊一聲令下：「來一張左邊牙痛，換右邊牙痛，現在兩邊都痛。」她們聽從指令動作一致，托起左邊腮幫子，再換邊，最後兩手捧臉做嬌羞狀，這招搔首弄姿三連拍讓畫面活潑又帶喜感，擺明要與淡水夕陽爭豔，看得我們目不轉睛。

想到媽媽也曾在她們那般年紀和我們出遊，但拍照時堅持笑不露齒，更別說搔首弄姿了，那樣的隱藏真心，活得很辛苦。而今滿街都是上了年紀的銀髮族趴趴走，她們隨興得很，且勇於自我表現，經常一個風吹草動，就莫名笑得花枝亂顫，是怕輸人不輸陣吧，不相信她們身上都沒病痛？表情也不像裝出來的，難道開懷大笑真能戰勝一切！真應了那句順口溜「朋友多的困難少，笑聲多的疫病少」。一定是這樣。

某晚正埋首追劇，住桃園龜山養生村的朋友突來電，「呼叫吃貨，江湖救急！」她們一羣吃軟不吃硬的老太太心血來潮想聚餐，請我推薦臺北西區巷弄美食，要有包廂、沒有用餐九十分鐘限定、出捷運站五分鐘腳程以內，如此一行人浩浩蕩蕩轉換三趟車前來，纔不致因舟車勞頓而食不甘味。我一一過濾口袋名單，符合條件寥寥無幾，跟朋友交差了事後，不禁思忖：生性懶散的我八十歲時，可願爲了飽餐一頓美食而長途跋涉？

另位老友在數月前遠赴屏東霧臺哈尤溪探秘，雖然我很嚮往那高聳絕美的七彩巖壁與清澈見底的溪流相映成趣，但聽聞要穿越數十個河牀，再涉水步行四十分鐘，馬上打退堂鼓。我大讚老友勇氣可嘉，她撇撇嘴：「那有什麼？」他們退休老師俱樂部發起人是八十三歲的老大哥，老婆小他五歲，夫妻檔在三、四十年寒暑假裡，足跡遍及世界各地，現在則專攻國旅，哈尤溪秘境是七十八歲的老大姊包辦組團、上網訂票及聯絡事宜，「厲害吧？我們都自嘆不如。」

我張口結舌，他們的能力眼力和體力異於常人，八十幾了，還這麼好玩成性，「身體都很硬朗？」我隨口問，老友輕笑，老大哥患有糖尿病，一天須打兩劑胰島素，每次出遊早晚用餐，總在衆目睽睽下掀開上衣請大家做見證，不安於室、蠢蠢欲動的二老，完全就是曹孟德「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最佳代言人。

丹麥童話作家安徒生說過，旅行對他而言是恢復青春活力的泉源。退休老師俱樂部成員多年來樂此不疲的原由，莫非也如此？不只是旅行，和大夥兒拍個比明天更年輕的美照，共同擁有一段美好時光在記憶中留存；吃到令人舔嘴咂舌的食物，嘖嘖驚歎之餘，一陣怦然心動，像極年輕時的愛戀……恢復青春活力的方法，絕對不止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