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禮:疫情嚴重 澳大利亞找中國求中醫藥方

中國模式和中醫的哲學智慧是相通的,主張統籌思考,辯證認知,標本兼治,所以中國人做事情比較有戰略眼光。”

“中國有兩套醫學,中醫西醫各有優勢,優勢互補,兩者結合起來,就叫守正創新,推動中醫藥傳承發展。”

“我們當代大學生面臨着很大的學習壓力,請問中醫有沒有這樣的解決方法?”

在東方衛視《這就是中國》第99期節目中,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院長張維教授和“人民英雄”國家榮譽稱號獲得者、中國工程院院士天津中醫藥大學教授張伯禮院士一起,對中醫藥在抗疫過程中發揮的作用和經驗進行了解讀總結。以下爲觀察者網根據節目內容整理的文字稿。

張維爲:

一場席捲全球新冠肺炎疫情使中國人悟出了很多道理,第一個道理是中國有制度優勢,中國的社會主義制度把人的生命放在第一位,美國的資本主義制度把商業利益放在第一位,兩者孰優孰劣不言自明。

第二是我們有文化優勢,中國文化強調自由與自律的平衡,西方文化推崇個人權利極端化,兩者對比高下自判。

第三是我們有中醫藥優勢,中國歷史上經歷過許多瘟疫,民間甚至有這樣的說法,“十年一大疫,三年一小疫”,但回望過去數千年的歷史,瘟疫發生時,中國幾乎從來沒有出現過像歐洲那樣動輒數百萬甚至數千萬的人的死亡。我想這很大程度上是得益於中醫藥的保護。

這次新冠疫情防治中,中醫藥也發揮了非常突出的作用。我們的最高領導人,從毛主席到小平同志,到習近平總書記,都高度重視中醫藥事業。毛主席早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就說過,對中醫的研究,不能單從化學上研究,要與臨牀研究結合起來,也就是說要與實際醫療效果聯繫起來,來進行研究。

毛主席還特別指出:“中國醫藥學是一個偉大寶庫,應當努力發掘,加以提高。” 後來,中國科學家屠呦呦在獲得諾貝爾醫學獎的時候,她在致辭中專門引用了毛澤東主席的這段名言。她說青蒿素正是從這一寶庫中發掘出來的,通過抗瘧藥青蒿素的研究經歷,她深深地感到中西醫藥各有所長,二者有機地結合,優勢互補,會產生更大的效果和更好的發展前景。

小平同志也高度重視中醫藥事業,我可以給大家回憶一段我親身經歷的往事。那是1987年4月15日中午,當時任中央軍委主席的鄧小平宴請來華訪問的坦桑尼亞前總統尼雷爾,我擔任翻譯,因爲是午宴,雙方又是老朋友,他們就像老朋友一樣聊天,從飲酒品茶聊到萬里長征、中美關係,聊到中英香港談判,也聊到了艾滋病,當時這個話題還是一個十分前沿的話題。

鄧小平會見尼雷爾。圖片來源:鄧小平紀念網

鄧小平非常肯定地對尼雷爾說,“這個艾滋病,美國最多。”當時確實美國艾滋病感染人數是世界第一。尼雷爾說,非洲現在主要問題瘧疾,小平說,“也許可以用中草藥來治療瘧疾。土地革命的時候,我們缺醫少藥,很多病的治療都是靠中草藥。”

尼雷爾說,“我知道中國鍼灸有神奇的作用,中國和坦桑尼亞能否一起合作,研究中醫來治療一些疾病,包括瘧疾、艾滋病等等。鄧小平當時就說“我看可以。”他隨即告訴當時在旁邊的吳學謙外長,據我瞭解,這個合作設想不久就得到了落實。

同樣,習近平總書記也十分重視中醫藥事業。這次新冠疫情在湖北爆發後,總書記在第一時間就強調要中西醫並重,要組織優勢醫療力量,在降低感染率和死亡率上拿出更多的有效的治療方案。

從2020年1月27日開始,中醫藥就介入治療。武漢當時的15家方艙醫院中,由我們的張伯禮院士率領的中醫藥團隊成建制地接管了江夏方艙醫院,醫院實行集中管理、分類救治,取得了很好的療效。

從我看到的數據,到4月中旬的時候,全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中,已經有74187人使用了中醫藥,佔整個人數的91.5%。從臨牀療效的觀察,中醫藥總有效率在90%以上。

總書記還指出,中醫藥學實際上凝聚着深邃的哲學智慧和中華民族幾千年的健康養生理念和實踐經驗,是中國古代科學的瑰寶,也是打開中華文明寶庫的鑰匙,在促進文明互鑑、維護人民健康等許多方面發揮着重要作用,中醫藥是其中一個傑出的代表。

我自己長期研究中國道路、中國模式,我認爲中國模式和中醫的哲學智慧是相通的。中國模式主張統籌思考、辯證認知、標本兼治,反對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所以中國人做事情比較有戰略眼光,能分輕重緩急。

這種整體思維觀使中國早在80年代初,就制定了70年“分三步走”的現代化戰略,而且一步步地加以落實。不久前,我們又通過了“十四五”發展規劃和2035遠景目標。

中國模式講究通盤考慮,講究動態平衡,講究綜合施策,講究解決問題要掌握最佳的火候和時機。這些中國模式的特點與中醫的道理完全相通,背後是中華民族數千年積累的許多智慧,這些智慧對於解決中國的問題和世界面臨的很多棘手問題都很有幫助。

後來,我寫《中國震撼:一個“文明型國家”的崛起》這本書,把這個觀點進一步展開,我說:坦率地講,一個五千年延綿不斷的文明本身就是人類歷史上一份最偉大的物質和非物質文化遺產,對此首先要心懷敬意。

中華文明雖然古老,但至今根深葉茂,生機勃勃。它今天所展現出來的一切,絕對不是“先進”和“落後”、“民主”和“專制”、“高人權”和“低人權”這些過分簡單、簡陋,乃至荒謬的概念可以概括的。中華文明的內涵要比這些概念豐富一千倍、一萬倍。

凡是能夠持續數千年而香火不斷的東西,一定有其獨特的地方和偉大的智慧,所以,我們切忌簡單地拿西方所謂現代性的標準來隨意否定自己的文明,而要像對待一切珍貴的物質和非物質文化遺產那樣,認真地呵護,理性地分析,看看哪些方面已經給我們帶來很多的成就和輝煌,看看哪些方面還能夠繼續爲中國和世界發揮特殊的作用。

我想其中很多內容可以通過繼承發揚和推陳出新,成爲我們超越西方模式的最大精神和智力資源。我想這也應該是我們今天對待中醫藥事業的一個正確的態度。

好,我就和大家簡單分享這些感想和回憶。下面請我們真正的抗疫英雄、“人民英雄”國家榮譽稱號的獲得者、中國工程院院士、天津中醫藥大學教授張伯禮教授給大家做精彩的演講。

張伯禮:

大家好,我是張伯禮,非常有幸來參加這個欄目,有機會向大家來介紹中醫藥在抗擊疫情中發揮的作用。

正如剛纔張教授所講,一場席捲全球的新冠疫情,使我們看清了很多問題,也彰顯了很多問題,也讓我們去思考一些問題。

截止到現在(節目錄制時間),全世界已經有1.4億人確診感染了新冠病毒,而美國現在新冠病毒感染者有三千多萬人,有58萬人死於新冠疫情。去年有一張圖在網上流傳,特朗普指着全世界各國的疫情的發病率、死亡率,他說疫情爲什麼沒有傳遍中國,卻傳遍了世界和歐洲。

在去年的3月18號,我寫了一首詩叫《疫考全球》,以此來回答特朗普,我說“東邊春花爛漫開,西方疫情猖獗來。隔岸觀火喪時機,倉促應對現亂態。病毒不識親與疏,嘴上功夫也無奈。一張試卷考全球,千萬生靈任賭裁。”

特朗普問得對,爲什麼沒在中國傳播開,因爲我們在黨中央國務院的堅強領導下,貫徹了總書記提出的“人民至上,生命至上,舉國同心,捨生忘死,尊重科學,命運與共”的理念。中國面對新冠病毒,在沒有疫苗,沒有特效藥情況下,全國人民衆志成城,嚴格地隔離,普遍服用中藥,取得了這場勝利。

有人說了你們中醫藥治療新冠疫情,有科學根據嗎?我當時去武漢,有人還問我,你們有循證證據嗎?我說如果說循證的證據,我明確告訴你沒有。爲什麼?一個全新的病毒,歷史上從未發生過,怎麼會有證據呢?我沒有證據,西醫也沒有證據,大家都沒有證據。

但是我告訴他,中醫有三千年的文字記載歷史,大大小小的疫情有500多次,中醫對疫病的認識,不斷地豐富,不斷地積累,我們總結了很多有效的經驗,也提煉出很多有效的藥物。

實際上,我們現在用的很多藥,像安宮牛黃丸,就是宋代的抗疫過程中發現的,一直用到現在。如果說我們現實中積累的經驗,那就是2003年抗擊非典的經驗,2003年非典開始的時候中醫沒有介入,2003年5月8號,吳儀副總理主持了座談會後,批准中醫介入。

我當時是天津抗擊非典的總指揮,我成立了兩個中醫的紅區,救治了58個病人,採用中西醫結合的方法,用的激素量相當於西醫激素量的三分之一,我們退熱的時間更快,病情更穩定且不反覆,病人出現激素過量引起的後遺症很少、很輕,更重要的是我們治58個病人全部康復恢復,由此也總結了很多的經驗。

這次武漢疫情的時候,國務院點名來讓我去參加抗疫工作。到了武漢後,雖然面對一個全新的病毒和疾病,大家都不太瞭解熟悉,但根據我們以往的經驗,我們有信心戰勝它。

怎麼戰勝呢?我在武漢就講過,西醫關注病毒,主要是要抑殺冠狀病毒,所以他們研究病毒的結構,研究病毒如何侵襲到人體,有了這個工作基礎後再逐步研究疫苗、研究特效藥,這都是對的,但這需要時間,可是病毒不等人。

中醫關注症候,要看到病人有什麼表現,中醫叫辨證論治,知道症候了,就有處方了。我在去往武漢的飛機上,讓我的團隊停止休假,立刻編制新冠肺炎症候學調查的症候表,裝在手機APP裡邊,趕緊發給我。

我到武漢第一時間買了100臺手機,讓我們的醫生帶着手機進紅區。然後把病人的症候,通過手機傳輸到後方平臺,這樣通過了短短的十天的時間,四個省、二十家醫院、一千多例患者的症候就統一起來了,知道了這次是溼毒疫,知道了症候,我就知道應該如何醫治,當時就制定了治療的方案,包括方藥就出來了。

所以,我們這次通過吸取抗擊非典的經驗,打得還是有準備的仗。在2020年1月27號開會的時候,我提出了一定要嚴格地隔離,但嚴格地隔離只隔離不服藥,這隻成功了一半。因爲隔離了以後不吃藥,有的病人可能在潛伏期,有的病人可能就是發熱流感,如果不治療,最後可能會出現合併症。一些輕症的新冠病人不治療,最後可能會轉成重症,所以一定要治療。

治療的話,沒有西藥,我說吃中藥,吃什麼中藥,怎麼吃?過去古人治疫病和傳染病,在縣城的東南西北中的地方,支五口大鍋,煮中藥,全城的人拿起碗來喝中藥,古書上都記載過,叫中藥漫灌。中藥漫灌就是在疫情期間,相同的臨牀表現可以普遍地服用中藥,所以我們這次在中央指導組批准以後,嚴格隔離,加上普遍服用中藥。

我聯繫了一個企業,溝通說能不能提供中藥。它說要多少?我說不是幾副藥,也不是幾十副,而是成千上萬,要幾千副、幾萬副藥要供給我,供藥不能斷,要把藥送到方艙,送到隔離點,送到定點醫院門口。最後一點就是藥錢先賒着,先救命。

中醫藥全球抗疫顯身手。圖片來源:新浪網

這企業老總跟我說,你不用說了,我都答應。第一天就送了三千副藥,第二天就送了八千副藥,最多的時候一天送三四萬副藥,堅持了兩個多月,整個送的藥將近一百多萬副藥。因此我們在隔離點,嚴格的隔離基礎上,再加上普遍服用中藥,取得了比較好的效果。

到2020年2月初,我們這裡發熱的、密接的、留觀的、確診的患者裡,基本80%的最後都確診了新冠肺炎,通過隔離和普遍服用中藥,到了2月中就降到了30%,到2月底就降到了10%以下了,到了2020年3月初就是個位數了,到了3月中旬,我記得非常清楚,3月18號武漢新確診病人、疑似病人清零,抗擊疫情應該說取得了第一個階段的勝利,成功阻斷了疫情的蔓延和進展。

第二個階段,我們任務就是當時中央提出來的應收盡收,應治盡治。中央提出來對病人的關懷,對人民的關心,實際在武漢做起來很難,當時所有的醫院都爆滿,一牀難求。

這時候中央指導組研究以後,王辰院士提出來建方艙,中央指導組經過大家討論後接受了。我提出來,中醫要包方艙,中藥進方艙。中央指導組也批准了。批准以後,國家中醫局支持我組建了五個省的中醫醫療隊,包括天津、江蘇、河南、湖南、陝西,兩批一共是300多個醫務工作者,承包了江夏方艙。

在方艙裡面,我們採用中醫藥綜合治療,有的要喝湯藥,有的不適合湯藥的,我們可以配方顆粒。我們還鍼灸、按摩,在武漢冬天比較冷的情況下,組織大家練太極拳、八段錦活動鍛鍊身體。同時,我們也組織了患者支部、醫生支部,兩個支部對接,在牆上貼滿了互相鼓勵的語言,我們叫“心靈雞湯煲滿牆”。組織給患者過生日,效果也非常好。

我們一共收治了564個患者,沒有一例轉爲重症,沒有一例出去以後復陽。當時,我給方艙定的原則比較簡單,醫生不傷,病人不死。最後沒想到,連一個轉重的都沒有。

世界衛生組織認爲轉重率一般是20%,我們國家低一點是15%,但是我們江夏方艙裡沒有一個轉重的,這個經驗引起了重視,中央指導組批准我們向其它方艙介紹使用中藥的經驗。武漢一共16個方艙,其它方艙裡邊配備幾個中醫巡診,也用了中藥後,其他方艙的轉重率也下來了,只有2%到5%的轉重率。

除此之外,我們在救治重症患者的時候,採用中西醫結合的方法,西醫同道用呼吸機,它的循環支持、呼吸支持是非常重要的,但有些個病理情況就無法解決。有的病人呼吸機氧的流量給得很大了,但是血氧飽和度仍然上不去。這時候我們中醫辨症以後,發現病人是氣虛,中醫補氣最好的藥就是人蔘,所以我們給病人開獨蔘湯,拿人蔘煎煮,往往幾天以後血氧飽和度就穩定了,再穩定幾天就可以撤機了。

有的病人肺裡的炎症很重,抗生素也給了,甚至一點激素也用了,還是控制不住。白肺意味着是炎症,這時我們加了點清熱解毒的中藥,熱毒寧、痰熱清,互相協同,用了藥三、四天以後,白肺逐步減輕,從中心向外慢慢地消散,起到了作用。

兩個星期前,在武漢又召集了一個會,把康復的問題做了總結,我們中國的病人康復後,後遺症出現的概率和程度都比國外要輕得多。這是什麼原因?我們現在分析,跟普遍使用中藥有密切的關係。

後來,我們在石家莊總結的經驗,早期使用中藥,綜合康復跟有針對性地康復對比,使用中藥效果更好。這次抗擊疫情當中,中藥早期介入,全程參與,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也是我們戰勝新冠疫情的一個有力的武器。所以孫春蘭副總理在《求是》雜誌發表了一篇文章,提到中西結合、中西醫藥並用是這次中國抗疫方案的亮點。總書記表揚我們,這次是中醫藥守正創新的一個生動實踐。

這次我們抗擊新冠疫情彰顯了中醫藥的療效,大家看到了中藥是有效的,中醫對抗疫病不僅有效,其它病也有效。對我來說,更要總結一個比較寶貴的經驗,就是可及性的問題。

這次疫情我們現在都瞭解中醫的效果了,但是幾年、十幾年、幾十年以後,會不會再來次新的疫情?這是不可預見的,也是完全無法不可避免的,到那時候怎麼辦?我覺得需要中藥的可及性,中藥以不變應萬變,疫苗、特效藥總是滯後的,而中醫藥總是現時的,只要看到了症候,中藥就有辦法,所以中藥的可及性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

我老是強調中醫藥的重要,不是給中醫藥行業爭什麼,而是給我們民族爭生機。中國有兩套醫學,中西醫並重,這是絕對是重大的戰略決策,中醫、西醫各有優勢,優勢互補,可以得到更好的醫療照護,所以中國人解決世界醫改難題完全有可能。這次抗擊疫情只是一面鏡子,折射出中醫的功能和效用,也給中醫得到了一個發展的契機,我特別希望大家都重視中醫藥。

中醫藥雖然古老,但理念一點不落後,有的甚至還很超前。我們的先人總結出來這些寶貴的經驗,服務於當前。我們要尊重中醫自身發展的規律,不能以西律中,用西醫的東西來指責它不行,當然中醫還要吸收、引進現代自然科學的方法,爲我所用,兩者結合起來,守正創新,推動中醫藥傳承發展,不但爲中國人民服務,同時惠及世界,這是我們該做的。

我想中醫藥迎來了自己發展的春天,迎來了自己發展的最好環境,中醫藥將得到進一步的發揚和光大,謝謝大家!

主持人:其實大家生活中,多少也都知道、接觸過中醫藥。就像您剛剛說的,總有人可能會有困惑,我們怎麼去表達、理解、觸摸,去深度地把握中醫藥?

張伯禮:總書記說中醫藥是中華文明的瑰寶,也是打開中華古代文明的鑰匙,它是古代的一種健康醫學,或者說它有哲學的底蘊,所以過去古代也講大醫治國。我們是小醫治病。中醫並不神秘,我們日常生活裡處處都有。剛纔像我講的,我們食物裡邊也有食性,食性本身就是中醫的理念。

張維爲:醫食同源。

張伯禮:對,醫食同源,所以我們日常生活保健當中,有很多中醫的理念。例如大家都聽過“春捂秋凍”,這也是中醫的理念,但是大家可能不知道細節,捂哪裡?捂多少?其實是腳,腳要穿厚。中醫講足爲腎之根,足爲陽之根,人的陽氣在下邊,所以一定要護住陽氣,秋凍,也是凍下不凍上。激活人的治病的潛能,把人體的本身抵抗疾病的能力刺激出來。

主持人:平時生活中大家都知道的生活常識,就有中醫的道理。現在有很多人對中醫還是不太瞭解,平時接觸也少,用什麼樣的方法可以讓他們迅速地瞭解這方面的知識?

張伯禮:這是兩個方面的問題。第一個,我作爲人大代表,十年前就提出來要把中醫藥進校、進課堂,讓中醫藥從娃娃抓起,讓大家熱愛自己的文化,從小知道一些中醫的知識。中醫進學校、進課堂不是培養中醫,是培養我們健康的生活方式。同時,懂得中國的國學,懂得中醫的文化。

第二,中醫講究和爲貴,所以它用的藥不是單味藥,是一個方劑,它不是簡單的相加而是一個有秩之師,先用哪個,後用哪個,哪個是爲主藥,哪個爲輔藥,這很講究,這是一套中醫的學問。看問題一定要全面、客觀,叫整體觀念,中國人的很多理念跟中醫都是息息相關的。

張維爲:我講中國道路、中國模式,基本思路也是整體思維,動態平衡。凡事講一個度,掌握火候,這是從中醫裡過來的中國哲學。

主持人:對,在抗疫的時候,張教授經常講這些概念,來分析我們的抗疫背後,我們的制度優勢和好的做法。另外還有個問題,在抗疫當中,我國也給國外的一些有需要的國家,送過一些中藥,比如說湯劑或者方劑,我們也希望中醫能夠走向國際。想問問他們對中醫的接受度狀況如何?

張伯禮:我不認爲中醫希望快速走向國際。我覺得中醫走向國際是一個過程,不能操之過急,急切會讓別人多想,以爲我們要怎麼怎麼着。我們的好東西,別人要我就給你,是金子總要發光的,好的東西早晚會被人認識。

所以我一直在提倡,練好內功積澱,做好自己的功課,中醫藥的翅膀越硬飛得越高,飛得越遠,像我們屠老師做的青蒿素,青蒿素怎麼發現的?青蒿素是美國的一個科學室的專家,叫米勒。他在研究的時候發現非洲的瘧疾的死亡率大幅度下降,他讓學生去到非洲搞調研,看看下降的原因是什麼。

他提出一個假說,是世界衛生組織多發帳篷,讓非洲人不讓蟲子叮。等到那以後一發現,原來是青蒿素,他就問青蒿素是哪裡產的藥?說是中國。中國誰發明的?不知道。

他讓學生到中國來調查誰發明了青蒿素,一調查一堆糊塗帳,七個單位都說是集體發明的,都說自己有貢獻。這個米勒先生很會動腦子,寫了七封信給這七個單位,問在青蒿素研製的過程中您發揮了重要的作用,我向您表示敬意,除了您以外,您認爲第二個發揮作用的是誰?請您告訴我。結果都說是屠呦呦。

當時屠老師得獎的時候,我正是中醫科學院的院長,我陪屠老師領的諾貝爾獎。所以最後他(米勒)就知道屠老師,他提出“三個一”,誰第一次把青蒿素帶入523課題組,誰第一個提出結晶,誰第一個臨牀證實了這個結晶具有活性,這三個都是屠老師,非洲用的藥是在屠老師基礎上改造的,同時,她是從我們叫《肘後備急方》得到的啓迪,才突破的。所以說中醫藥博大精深,裡邊都是寶貝。

屠呦呦獲得諾貝爾醫學獎。圖片來源:新華網

我再想補充一句,只要你辨證論治,症候對了,用的藥基本就是有效的。回頭做機理的研究發現,完全可以用現代科學的機理詮釋它,比如我研究一個藥,叫宣肺敗毒,最後我在機理髮現,它就是調節免疫功能,你高的它讓你低,你低的它讓你高,加上臟器保護,這就是它的作用。

主持人:就像您剛纔舉的這個例子,這個藥有用說明療效肯定沒有問題,那我們倒過去推機理,這個過程是不是就是中醫現代化要做的事兒?

張伯禮:您說得太對了,我們這是中醫的規律,中醫認識問題是先取得臨牀療效,有效了以後再找機理。西醫的觀點恰恰相反,它研製出一個藥品來,是個粉末。這個粉末它的化學結構清楚了,但這個粉末能不能做臨牀不知道,所以先得做動物實驗,小動物,小鼠、大鼠,然後再做狗,都做行了,還有些效果,安全性也還可以,進而做臨牀。

臨牀怎麼做呢?先做小樣本,讓最少的人做,看看怎麼樣。然後再放大一點做,一定是要保障安全,一旦出了問題立刻中止,最後再做三期,三期都做完了以後,這時就有將近幾百人,甚至上千人都用這藥了,基本還都有效,這藥就可以上市了。上市以後我們叫四期臨牀,還得再觀察,完全是兩種研究的模式,這兩種模式都是根據實際需要的,都有道理。

主持人:那未來有沒有可能把中醫所有的機理全部都摸清楚,您覺得有沒有這種可能?

張伯禮:那是理想的狀態,我們現在圍繞一些急需要解決的問題,還是以點到面,逐步突破。中醫博大精深,你像我們只是懂了中醫的,真是一點皮毛而已,裡面深的東西太多太多了,都值得去研究。

提問1:主持人好,兩位老師好。我是上海中醫藥大學的學生。現在國家大力支持發展中醫藥,但是現在中醫藥的評價體系還是以現代醫學爲主流的,對於我們中醫藥的發展有一定的侷限,請問一下兩位老師,中醫藥怎樣建立我們自己的評價標準,謝謝。

張伯禮:這個同學問的是一個重大問題。這個複雜在哪兒呢?有的現代醫學標準我們不能不用,根據研究對象不一樣,如果研究對象就是西醫的一個病,那當然要遵照西醫的這個病的診斷標準,療效評價標準,比如冠心病,冠心病的西醫評價標準就是要看你的心絞痛的發生的情況,心電圖的改善情況。

這套都是西醫公認的,你不能說我治療冠心病,我就用我中醫的。中醫看舌頭原來是紫舌,現在不紫了,就是好了,那不行。舌頭不紫了,但是心絞痛還繼續犯,那能說好了嗎?這個就要尊重西醫的觀點,用西醫的標準來評價,因爲你治的是病。

假設說有的是西醫的病,但是中醫的療效不體現西醫的那個病的標準,而是另外有一套好的療效。我能夠被人家所接受,我自己要建立些標準,舉個例子,原來前列腺我們治療的時候,前列腺治療的標準就是前列腺的體積縮小,縮小多少,這是主要的。但是我們發現中藥治療前列腺炎,它的體積並沒有縮小,但是病人感覺到舒服。

功能好了,表現在尿等待的時間縮短了,膀胱裡的殘尿減少了,溼褲襠的情況少了,這都是中醫的療效。這些就是中醫建立的標準被大家接受了,西醫也認可,中醫也認可。還有些病例,我一搭脈,我說你這個人肝腎陰虛,肝腎陰虛是什麼?西醫沒有這個病,這就是中醫的,那中醫要建立這個標準。

我們要善於建立標準,但這個標準有的是中醫自己的標準,有的是西醫的,你還要遵照人家,不一定都得要破除人家。不可一刀切,也不可一概而論。

提問2:我想請教一個問題,日韓受中醫文化影響很大,他們也有自己的漢方藥,但在這次疫情當中,他們卻沒有藥可用,請問怎樣看待這種去醫存藥的現象?

張伯禮:這個問題非常的深刻,這次疫情日本就是無藥可用。日本找我要藥,我已經答應他了,把我的藥給他。但是日本的厚生省管這個的,他說這個藥在中國是合法的,已經批下來了,但在日本不合法,得走一個申報程序,大概得用一年到兩年的時間,來不及了。日本也有漢方藥,它爲什麼拿不出來呢?

日本的漢方藥基本是學習的中國的藥,但是理解比較死板,他說我們查了查中藥張仲景的方子100多種,沒有一個治新冠肺炎的。所以就來找我們。實際我們新冠肺炎也是從古代中醫方子變化來的,因爲中醫辨證論治,我們是理、法、方、藥一致。

中醫既有理,也有法,也有方,也有藥,所以我們說醫和藥不可分,一定是在中醫理論指導下來用藥,這就是我們如魚得水的原因,日本廢醫存藥的弊端就見到了。我們認爲中醫藥一直是強調醫藥不分家,對於中醫藥來說要全面地繼承和發揚,包括中醫的理論,也包括我們的方劑和藥物。

這回澳大利亞也找我要方子,澳大利亞說我們這兒病人也很多,張老師您給出個方子。我說可以,我需要幾個信息。第一個,你把澳大利亞的氣溫情況、溼度情況給我發來。

第二,把病人的舌相照了,給我發過來,給我瞭解症候病人的狀況,我根據這些東西,來給你開張方子。我說我們武漢和澳大利亞都是一個病毒,表現不一樣,中醫叫因時因地而制宜,辨證論治也是指這個。他告訴完以後,我給他開了張方子,天澳1號、天澳2號給他們了,他們現在也在用了。

提問3:老師好,我是江蘇科技大學的一名工科生,我們當代大學生面臨着很大的學習壓力,往往會產生失眠和焦慮等狀況,身體也會出現各種問題,之後到社會上也會面臨買房、就業等壓力,使體質慢慢下降,請問中醫有沒有解決方法?

張伯禮:因爲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歲數大了,應該說比較超脫一點了,沒有就業、生活困難、住房等壓力了,所以比較超脫。

對你們的經歷感同身受,因爲我也從那過來的,這些壓力是客觀存在的,所以你要正確地對待它,把你所有的壓力列出來,分析怎麼去化解,總的來說就是哪個時候的人想哪個時候的事。

在讀書的時候就想讀書的事,讀好書,練好真功,就業就不成問題。現在上學,就把學習要學好,把本領要學紮實,爲以後的就業夯實基礎,我覺得這個最關鍵。

在生活方面,不要給自己定的目標過高,不要追求過高,中醫講順其自然,不要給自己加載更多的負荷。

張維爲:在人生遇到困境的時候,是靠哲學思維突破的,包括中醫的哲學,從宏觀來講,無論怎麼說,今天中國面臨許多挑戰,但中國還是世界上機會最多的國家。

這很容易理解,經濟發展的任何指標都體現這一點,所以不要過分地感到焦慮。每一代人都經歷過這些焦慮,最後都克服了。現在,互聯網有時候更容易被帶節奏,但我們要有定力。困難會過去,回頭一看,沒什麼了不起的。

張伯禮:每個人都有很多的困難,人面光鮮,背後都是艱難,誰都一樣的。但是,艱難過後就是希望。年輕人吃點苦是好事,我們中藥講抗逆效應,越是逆境越出好藥,人蔘長在東北深山老林裡邊,冬蟲夏草長在4000米高原、高海拔,溫差很大才出冬蟲夏草,所以年輕人也是這樣,如果年輕的時候不吃苦,上了年紀遇到苦都不知道怎麼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