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時專欄:朱雲鵬》美國社會的分裂將繼續擴大

川普仍不承認選舉落敗,川粉示威抗議民主黨偷走選舉。(路透)

美國總統大選開票結果已經出來,幾乎所有主流媒體包括福斯在內,都宣稱拜登獲得勝利;但媒體界也不得不承認,這次川普支持者人數衆多超乎想像,他們用川普主義(Trumpism)來形容這個現象

川普主義的興起,在2016年川普宣佈參選總統時就已經成形。這是勞動及中下階級家庭對於經濟現狀及其他社會現象的一種反撲。在經濟上,全球化爲世界各國帶來巨大經濟利益,美國也有非常多的企業或個人享受成果,但是也有很多人,尤其是勞動階級,在這個全球化的過程中成爲落後者。他們眼看着幾件事的發生,讓他們忍無可忍,所以在2016年投票支持川普。

第一個讓他們沒辦法忍受的,就是他們生活水準的停滯。資料顯示,美國製造業生產與非管理員工的平均時薪,用1982~83年幣值表示,在今年5月達到最高峰,每小時9.14美元,但是這個數字還比1978年2月的9.26美元低。也就是說,美國製造業勞動階級的平均薪水,在經過通貨膨脹調整後,得到的酬勞比42年以前還不如。這是一件很難想像的事,表示現在的工人薪資,比祖父時代拿的還要低。是可忍,孰不可忍?川普提出的反全球化,正中他們的下懷。

其次,美國是全世界各民族的大熔爐,許多優秀人才在美國受高等教育,之後就留在美國工作。美國高科技業和金融業很多高階主管都來自外國,有可能是這些外國留學生,也可能是直接從外國挖角過來。這是在高端;在低端,有很多非法移民從南部邊境進入美國,拿走了工作。所以當川普提出反移民的時候,他們又看到了一線希望

第三個他們沒辦法忍耐的就是,美國大概有2/3人口沒有進入大學就讀,有的是沒這方面性向,有的是無法負擔日益高昂學費;許多這類的人住在鄉下。這些人看到自己的實質薪水不如祖父輩,但是在城市裡面,那些大學畢業生卻可以得到很高的報酬,穿名牌運動鞋,下午還可以在咖啡店喝一杯拿鐵。在鄉下本地,有些窮人不需要工作,一樣有政府救濟金可領。所以這些人覺得不公平辛勤工作只能拿這點薪水,城市的人下午在咖啡店裡喝拿鐵,還可以拿高薪,然後很窮的人又不必工作,由政府養。反映到政治上,就是對於傳統菁英統治階層的反感,他們歡迎川普這樣的「舊秩序破壞者」。

最後一個問題,對於美國很多非拉丁裔的白人而言,他們可能還有另外一種恐懼,就是感覺自己在人口比率中日益降低,在社會和經濟上優勢地位日益危殆。這種情緒,不是今天才有,從黑人總統歐巴馬上任後就有了。那時候的反對勢力叫做茶黨,川普其實是茶黨2.0的進化版。也是茶黨出身的國務卿蓬佩奧,日前在記者詢問川普政府是否會平順地移交政權時,居然說:「會平順地將政權移交給第二任川普政府。」

這次川普的選票輸給了拜登,但以上各項川普支持者的心結,應當還是存在。拜登說美國要療傷止痛,兩邊陣營互相給一個機會,從目前狀況看來,不容樂觀。也就是,過去的美國夢破碎了,新美國夢的重建則困難重重。川普即使被迫在明年元月20日讓出政權,以他的支持度,他還會是共和黨精神領袖,未來想在共和黨內發展的人,無人敢反抗。當川普繼續選擇對抗,未來美國的分裂勢將持續。

拜登應該也看到了這點,他不能低估川普主義的力量。在這種情況之下,拜登上任後的首要,除了控制疫情、刺激經濟以外,最重要的,恐怕還是重建美國勞動階級的復興之路。他不應當把太多的重點放在回覆被川普改變的政策,例如重返區域貿易協定。他應當要做的,是到各地走透透,深切瞭解美國中下階層內心世界,並想辦法復興美國的鄉村經濟。他應當要改善鄉村地區的公共建設,吸引新的投資進來,讓勞動階級的生活可以得到真正的改善,這纔是擴大他支持基礎的根本之道。

(作者爲東吳大學講座教授,前行政院政務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