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承父業還是童言無忌?資產規模9萬億的農發行,是誰的家產?

一個我長大以後想成爲誰誰誰的夢想式造句,讓中國現存的兩大政策性銀行之一中國農業發展銀行被推上了風口浪尖。(備註:2015年3月,原政策性銀行國開行被改製爲開發性金融機構)而由此展開的後續輿情更是讓這家成立剛滿30年的銀行飽受口誅筆伐。

相關事件目前已有官方迴應,在此就不做過多贅述了,今天我們來將目光放在風暴點的中心農發行身上,這家政策性銀行真的像網上所說的是一家旱澇保收、沒有業績壓力的清閒衙門嗎?

根據其公佈的最新數據顯示,截至2022年末,公司總資產達9.09萬億,這筆數額龐大的資金,又是否如那位小學生所說的一般,是家產呢?

商業從不止於商業,hello大家好,我是諮雲君,本期是大象無形系列的第二期。

作爲中國唯二的政策性銀行,農發行在中國的發展歷程中曾經發揮着舉足輕重的作用,它的成立一度惠及半數以上的國人。

農發行成立於1994年,當年我國糧食產量爲44450萬噸,相較於1993年下降了2.49%,這種情況的出現並非天災,而是由白條問題導致的農民羣體生產積極性減退。

1988年10月20日,農民日報在頭版頭條刊載了一篇題爲《萬張白紙欠條帶來五大困難》的文章,文中詳細的描述了地方糧站在收購糧食時,由於給不出現金,竟然向農民打出白條的荒唐事件。

該報道在面世後,迅速被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播報,並引起了高層關注,然而直到1992年,白條問題仍然沒能得到有效解決,糧站向農民打白條的問題仍然屢屢見諸報端。

按理來說,白條問題本不應該出現,因爲國家對農副產品的收購,是有專項資金供應的。

然而隨着改革開放的推進,1980年以後,新的工廠、新的產業不斷從全國各地冒出,這些項目都需要規模不菲的資金投入,於是本該用於農副產品收購的資金就被暫時的轉移和拆借。

根據數據統計顯示,僅1992年一年,從農村部門向縣級以上城市流出的資金就高達524億元。

到了糧食收購的旺季,這些用於工業項目建設的資金卻沒能回籠,最終糧站不得已向農民們打出白條。

由白條問題積壓而產生的矛盾,最終在1993年爆發。

這一年我國農業生產獲得大豐收,糧食總產達9128億斤,創下了歷史最高記錄,同一時間我國的糧食購銷體制進行了改革,取消了二十多年的糧票制度,在市場主導下,糧食價格突破了計劃時代的束縛,迴歸正常區間,普通大米的價格由8毛錢/公斤漲至1元,其他農副產品價格也多少有所擡升。

然而,由於收購資金的佔用仍然沒能得到解決,導致本該在改革中獲利的農民羣體最終到手的,竟然是一紙白條。

1993年6月,積累了十數年的白條問題隨着夏糧收購的展開全面爆發,這場風暴直接導致時任央行行長離任,高層破天荒的委派副總理朱鎔基兼任央行行長,負責解決此事。

朱行長上任一個月後,各地銀行陸續追回了332億元的收購資金,事態得以有所緩解。

但核心的收購資金被挪用問題仍然沒有得到解決,基於此,1993年12月,國務院發佈《關於金融體制改革的決定》,宣佈組建中國農業發展銀行。

迎着使命而生的農發行在成立的3個月內就迅速在全國組建起了29個省級分行,但打白條的問題仍然沒有得到根本性的解決,究其原因在於,農發行作爲一個政策性銀行,與當時的體系難以有效的銜接,或者說配合。

彼時,農村金融體系是以中國農業銀行爲主導的,而農行是一家商業性銀行,換言之它是以利潤最大化爲經營目的的,而農發行,則是政策性銀行,其主要任務是以國家信用爲基礎,以市場爲依託,籌集支農資金,支持“三農”事業發展。

兩者本該形成很好的互補效應,但問題就出在了農發行分行機構的設立,前面提到農發行在短短3月內就組建起了29個省級分行,這種驚人速度的背後,是基於整個農發行的人員、業務乃至財產都是從農行劃轉而來的。

1995年3月,農發行全國分行會議作出了一個決定:分行機構不再延伸到省級以下單位,其業務由農行代理。

這道決定是很明顯的博弈產物,儘管時任農業銀行的行長親自發文要求各級機構正確處理好代理業務與自營業務的關係,但將代理業務作爲自營業務一樣看待顯然也不太現實,這使得農發行的許多政策沒能施展到位。

1995年12月,農發行繞過農行,直接向央行遞交了《關於進一步完善中國農業發展銀行管理體制的意見 》,國務院最終批准同意,到1996年底,農發行先後在275個地市、1263個縣市組建分支行,業務實現全面自營。

由於農副產品的收購企業主要集中在縣級單位,農發行設立縣級分行後,直接從根源上掌管了收購企業的財務狀況,極大程度的避免了資金挪用情況。

不過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儘管是專款專戶,但在1998年國家執行糧改後,地方企業用各種手段擠佔挪用收購資金的現象仍然屢見不鮮,爲了看住國家糧庫,看住政策性收購資金,農發行的工作人員那是殫精竭慮,十八般武藝全用上了。

擺在明面上的做法,就是在糧站大門加掛農發行的鎖具,以此掌握每一筆糧食進出數據,而在臺面下那可就熱鬧了,收買或者暗佈線人進入當地糧站密報出入庫情況,潛入糧站辦公室搜查賬本,對糧站三天一小查,十天一天查,可以說是把從電視中學來的諜戰手法全都用上了。

從1994到2004年,農發行用了10年時間逐漸解決了農副產品收購資金佔用的問題,但同一時間,新的問題又浮出水面。

農發行的收購資金,其業務範圍主要侷限於糧食購銷企業,1998年國家對糧食購銷體制進行改革,這場改革讓農發行大量的信貸業務被剝離。

另一方面由於糧食流通體制開始向全面市場化過渡,國有糧食購銷企業逐漸喪失壟斷地位,民營糧食企業都可以直接入市收購。同時,商業銀行也開始向其提供收購資金,農發行獨家供應收購資金的格局逐漸被打破。

數據顯示,2002年,在放開糧食購銷市場的8個省份,農發行發放的糧油收購貸款同比下降了56%,到2004年,全國約有20-30%的農發縣級分行在近兩三年內沒有發放過一筆貸款。

一時間,農發行歷史使命已經結束,應當關閉的言論甚囂塵上。

2004年,原農業銀行副行長鄭暉被調任出任農發行行長一職,在他的任內,農發行開始了力度最大,爭議最多的變革。

2004年7月7日,國務院召開第57次常務會議,這場會議對農發行的職能問題進行了調整,對商業性業務不再做禁止,但要求政策性和商業性需分類管理,分別考覈。

對困囿於糧食購銷領域多年之久的農發行而言,這場會議無異於放虎歸山。

隨後幾年,農發行的客戶從國有企業拓展到了各類所有制企業,並將貸款範圍從糧油購銷拓展到了農業科技等三農領域,並進軍農村基建,甚至還衝出了農村地區,出現在了城市棚改業務中。

到2015年鄭暉卸任時,瀕臨關停的農發行已然發展成了一個資產規模超6萬億的金融航母,業務範圍幾乎遍及所有三農領域,這種極速的擴張和過度的商業化也引來了高層注視。

2015年4月12日,國務院批准農發行改革實施總體方案,將其未來業務的發展重心鎖定在農業開發和農村基礎設施建設,這也意味着農發行要逐漸迴歸到政策性銀行的屬性上來。

及至今日,遵循預定軌跡發展的農發行其體量已然膨脹至9萬億的規模,今年或許有望探得10萬億,這顯然不會,也不可能是某個人和某一羣體的家產。

農發行的誕生和存在,是有其歷史使命的,目前來看,還遠未到完成的時刻。

從2004年至今,我國已經連續21年發佈以三農爲主題的中央一號文件,三農問題在今天仍然是重中之重,儘管隨着扶貧攻堅行動的開展,中國已經消滅了絕對貧困。

但不可否認的是,農村相較於城市,仍然存在着巨大的經濟鴻溝,如何填平這道溝壑,或許是農發行在未來幾十年裡需要考慮的。

好了,以上就是本期的全部內容,我是愛講商業的諮雲君,我們下期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