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線客專題／憂被遣返「電子腳銬」成走線客新恐慌

腳上的電子腳銬，成爲李強新的憂慮來源。(特派員黃惠玲／攝影)

46歲的李強(化名)，去年在湖南家鄉工廠裁員後，一直找不到新的工作機會，後經人介紹找上蛇頭，決定離開中國到美國追夢；歷經萬般磨難，終於趕在美國總統大選前的10月11日，鑽過美墨邊界的鐵絲網，踏上美國的土地。

李強入境後，就被邊境管理局戴上監視的電子腳銬。11月5日，宣示要把非法移民趕出美國的川普勝選後，李強就睡不好，因爲「他們知道我在哪裡。」好不容易走線成功的他，又陷入新的恐慌。

「作夢都想拿掉電子腳銬」

「現在我作夢都想拿掉電子腳銬，巴不得徹底脫離走線夢魘。」李強說，他很難形容究竟這次走線到美國的對錯，「現階段做任何事情都會害怕，不敢去打黑工，怕移民執法局開始掃蕩。」

「有時候會瘋狂地想直接破壞腳銬算了。」李強上了監控的腳銬，尤其苦惱，「但只要拿下腳銬，就等於成了罪犯，以後在美國就是一生黑了。」

目前美國邊境執法人員，會根據不同的情況，先拘押這些偷渡者三、五天到10幾天不等，然後釋放他們。這些人釋放時，會被要求戴電子腳銬或發給定位手機，直到他們的移民案件開庭。

李強說，在中國工作多年，原本生活並不太差，但這兩年經濟環境不好，工資減少，開銷卻增加，「房貸、孩子教育、生活成本，每個月幾乎都超支。」已屆中年的他，完全找不到新的工作機會，「有朋友去年就偷渡美國打工，賺了不少錢，讓我蠢蠢欲動。」

在走線過程中，因爲車上擠了太多人，時常要在車上一站好幾個小時，導致雙腳嚴重浮腫。(李強提供)

爲了美國夢 砸24萬人民幣

經人介紹給蛇頭後，李強支付了24萬元人民幣(合3萬3200美元)，決定到美國闖一闖。他在今年3月申請日本簽證，順利獲批，準備飛墨西哥，但沒幾天卻接到日本領事館通知，與他同批申請日籤者中有人僞造文件，所以同批所有日籤及護照，都被送中國審覈。

等了兩個月毫無音訊，蛇頭建議他重新申請護照，拿到護照後改申請英國簽證；由於擔心李強已在中國出境黑名單之列，蛇頭安排他到廣州後，乘火車進入香港，8月8日從香港搭機到倫敦。

李強到倫敦後，以爲只要等幾天就能飛到墨西哥，卻不知這纔是噩夢的開始。因爲墨西哥對中國人的入境審查日益嚴格，儘管他持有蛇頭準備的企業邀請函等文件，前後飛了三次墨西哥，都被拒絕入境，遣返起飛地。

蛇頭再安排他飛秘魯，等待數日後再飛墨西哥，此路卻仍不通。遭墨西哥拒絕入境後，因墨國與秘魯外交關係降級，因此李強飛巴西轉德國。李強抵達巴西后，蛇頭趕緊叫他買了機票轉飛杜拜，以免被遣返中國，到時再等待時機。

杜拜待了幾天後，蛇頭告知李強仍得飛回秘魯。

到美國的途中翻山越嶺，跌倒受傷是常事。(特派員黃惠玲／攝影)

遭墨國遣返3次 改走線入境

「杜拜到秘魯，足足轉了三次機，花了45個小時，身心俱疲。」李強說，他在秘魯等待的時間，遇到一位年輕的同鄉，兩人商量如果再飛墨西哥，入境機會渺茫，當下決定改成走線進入美國，否則繼續拖延下去，美國大選日子越近，邊境管控勢必加嚴。

兩人通知蛇頭後，蛇頭讓他們飛到巴拿馬，然後自己想辦法抵達哥斯大黎加邊境，蛇頭會在哥國邊境接應。

毫無頭緒的李強跟同鄉全程神經緊繃過了一關又一關；後來搭巴士、計程車、橡皮艇、小船、小貨車、摩托車各種交通工具，走過尼加拉瓜、宏都拉斯、瓜地馬拉，終於進了墨西哥。

李強說，這段路是他40多年來最辛苦的旅程，每天起早摸黑，面對不知的未來，幾乎每個國家都會遇到不知真假的「海關」、「警察」趁機強索金錢。

「一輛小計程車擠上九個人是常事，不敢喝水及亂吃食物深怕生病。」李強說，身體上的苦可以忍受，最難撐過的是精神折磨。

他回憶，因爲很害怕被墨西哥警察抓，擔心一切努力回到原點，所以第一次從美墨邊境準備闖入美國時，明明已經看到用千斤頂頂開的鐵絲網，但聽到汽車聲還是趕緊衝回安全屋。首日闖關失敗，第二天蛇頭將他們幾個帶到另一處山頭準備衝過邊境，山頭雖不高，但非常陡峭，由於經過兩個月舟車勞頓，李強就在快抵達邊境前體力耗盡。

「當時只想無所謂了，哪邊警察抓我，我都認命。」李強說。

川普明年上任後將執行大規模的遣返，讓不少已經走線來美的無證客憂心忡忡。圖爲移民官員正在執行遣返無證客的班機上，有的人還戴者手銬。（美聯社）

被美警抓捕 他如釋重負

就在這時，一輛越野車開過來將李強與同鄉抓捕，一回頭，李強看到車上的USA三個字，「這是我一輩子看到過最美麗的三個英文字。」即使被抓，也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兩人順利進入聖地牙哥，接着在移民局登記，戴上電子腳銬，被送到接待無證移民的當地教堂。

在芝加哥有親友的兩人，在教堂待了幾小時後，就買了機票飛到芝加哥；怎料開心不到一個月，就碰到川普當選。

李強說，他10月12日到芝加哥後，已到移民局報到，移民局官員說，要等到明年4月到移民局登記，最快等明年6月開庭時纔有機會解開腳銬，「川普明年1月20日就任，到6月還有好幾個月時間，不確定的未來讓人很難熬。」

「我以爲我的美國夢終於可以展開。」李強說，從新聞得知主張大規模遣返非法移民的霍曼將是「邊境沙皇」，他雖安慰自己，沒有犯罪，不會被抓，「但移民局透過電子腳銬完全掌握我的行蹤，還是非常擔心會不會因爲這樣，又被逮捕遣返？」

走線客來到美國，首要之事就是找到住所和工作。照片爲一些華人在法拉盛的社區看板，仔細查找租房和工作資訊。（記者唐典偉／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