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廷玉卻搖搖頭,“不急,尚有一部敵騎在甘孜附近,若是將這一部也吸引過來一舉全數殲滅,拿下青海地就更有把握了”
陳文盛插道:“將軍,我軍出發時只攜帶了一個月的糧草,眼下我們兩萬大軍擠在安曲這一處狹小的地方,人吃馬嚼的,每日的消耗着實不小,職部是管轄輜重的,進入草地後,在瑪齊克那裡補給過一次,但我等進到藏地也有近二十日了,算上這次補給,只能滿足大軍十日左右的需要”
衆人心中都是一凜,楊廷玉說道:“勿憂,無論是前面的達延汗,還是後面的達賴烏巴什等人,都攜帶了大量的奴隸和牛羊,只要擊敗他們,糧食就有了”
左勷說道:“將軍,人還好說,就是這馬匹,這地方附近雖然都是牧場,可地界實在狹小,養不活這許多戰馬”
“所以我等需要在十日內徹底將和碩特人擊敗!”
陳文盛繼續說道:“就怕他們不與我等決戰,不是對峙便是遊擊,此地總歸來說還是他們的地頭,熟悉程度還是超過我等”
“對峙?”,楊廷玉嘴角露出一絲嘲諷,“他們做得到嗎?遊擊?想要遊擊,就要離我軍遠遠的,那樣的話,我軍就繼續南下,接近川藏邊境,別忘了,按照皇上的吩咐,今後在青海是不能讓黃教一支獨大的,故此,那信仰紅教的罕都也非同小可”
“將軍”,陳文盛向楊廷玉施了一禮,“罕都自然重要,不過末將卻有另外的想法”
楊廷玉心中有些惱怒,不過他面上還是帶着笑意,“你說吧”
“將軍,諸位,經過這一個月的戰事,那罕都手下的實力大損,想要依靠他來控制玉樹、昌都、甘孜一帶,不用說難度太大了,還不如將信奉紅教的藏人扶持起來”
楊廷玉一聽便笑道:“不可,萬萬不可,皇上繼續讓蒙古人出面,讓他們壓制藏人,從而分而化之是既定策略,那樣的話會少很多麻煩,若是將大夏國官府陡然放到藏人面前,長時間自然能管好,但在可預見的短時間裡,比如五到十年,肯定是掣肘多多”
陳文盛正要在說幾句,突然想到眼前這人在加入瀚海軍之前,可是先後在甘州明軍夜不收、瓜州馬賊、大夏國灰衣衛裡待過,不用說對青藏地的熟悉遠在自己之上,若是再據理力爭,肯定會給人以仗着郡主駙馬身份強詞奪理的景象,不妥不妥。
於是又施了一禮,“還是將軍深謀遠慮,職部操切了”
楊廷玉趕緊扶起他,“都是爲國分憂罷了,暢所欲言,暢所欲言”
扶起陳文盛他繼續說道:“軍事上的事情還是要在軍事上解決,剛纔說到對峙,他們能有什麼法子可讓我軍乖乖地待在原地不動,從而滿足他們達成與我軍對峙的目的?”
胡有升搶先說道:“挖掘壕溝!,由於我軍面前是白河,身後又是山巒起伏、無從下手的沼澤地,只能沿着白河兩岸活動,他們在外面身後挖掘一道壕溝就行了,屆時,我軍不得不與彼等進行壕溝爭奪戰,一去二來時間就過去了”
楊廷玉笑着看向陳文盛,“陳將軍的意思?”
陳文盛也擺擺手,“我軍有火器優勢,就算他們挖掘了壕溝也守不住,無非是耽誤我等時間罷了,按照剛纔將軍的話,還要將朋素克的大軍吸引過來,若是我軍一個回合便奪回壕溝,就怕彼等在驚駭之下打消與我軍決戰的心思,一跑了之,那就不好了,故此,假若他們挖好壕溝,我等乾脆試探性進攻一次,然後假意不敵撤回來,等朋素克到來後再進行決戰,朋素克離此地並不遠,又都是騎兵,快的話,三日也就到了”
“好,既然解決了對峙的問題,我等兩萬大軍全部在此耗着也不是事,如此廣袤的牧場,雖然沼澤地衆多,我就不相信沒有一條道路可以繞過去,無論是繞到達延汗後面,還是繞到達賴烏巴什後面,作爲一步暗棋,別的不說,給彼等一個出其不意的大量殺傷還是能做到的”
左勷此時說道:“將軍,陳將軍,末將曾經鎮守過岷州,當時松潘地還是明國的領土,職部也曾到過鬆潘衛,並前出到草原與當地土司打交道,聽說在川藏地,對於地形最熟悉的,並不是牧民,因爲此地牧民稀少,一個山頭就能滿足他們的牲口需要了,根本無須遷徙,而川藏之間有好多條道路,都是千百年來漢商踩出來,他們叫做茶馬古道,若是有漢商在此就好了”
楊廷玉點點頭,實際上,那位雅州的漢商秦峰就是他的手下,可惜現在也不知道他在那裡。
左勷繼續說道:“再就是鎮守康定、瀘定、松潘、天全等地的明軍夜不收了,他們日常往來草原、山地與川西平原之間,對於此地的熟悉程度僅次於漢商”
楊廷玉突然想到一事,“眼下明軍被張賊分隔成南北兩端,北端是以松潘、茂州、汶川爲基地,南端則是以雅州、嘉定州、眉州爲基地,兩地往來多半是靠漢商,不過眼下川西北有戰事,漢商肯定不會進來了,不過我手裡倒是有一幅漢商草草畫就的地圖……”
他從懷裡掏出來一塊白色的絲質手絹,打開後卻是一幅地圖。
“嗯,這裡是安曲,沿着白河往南約莫百里便是一個岔路口,這裡有兩條大路通往剛纔我所說的明軍北端據點,一條通往茂州,一條通往汶川,都是沿着有河流的河谷,可以通行商隊就能通行騎兵,對了!”
楊廷玉突然站了起來。
“茂州的朱化龍與雅州的楊展是把兄弟,兩者之間都偏隅於大山之中,想要對付強大的大西,之間的溝通往來就少不了,光靠商隊是不保險的”
他的視線又回到那地圖上。
“嗯,從那岔路口往南,去往汶川的那條道路上,半路可以改道西行,在千山萬壑中穿行,或東或西,或南或北,五六百里後便可直達雅州!”
見衆人都是疑惑不解的模樣,楊廷玉一拍自己的腦門,“差點忘了這一茬,你們都知曉,本將出身灰衣衛,對於青藏地,特別是青海、川西北還是有一些瞭解的,自然也在川西佈下了暗探”
“前不久,哦,也就是在我軍出動之前不久,那位暗探給我傳來一封密信,說是如今川北明軍、大夏軍沒有什麼動靜,不過明廷卻給川西的楊展、朱化龍派來了一位總督李乾德,呵呵,川東曾英那裡有一位西南三省總督文安之,又在川西派了一位四川總督,明廷種種舉動都讓人煞費思量”
“陛下之前曾提點過我,一旦得知李乾德進入川西,便立即做好準備,當時我有些疑惑,‘難道皇上在四川還有另外的密探?當然了,我可不敢問,估計多半如此’,當時皇上還說,李乾德等與楊展之間不大對付,多半是接到密報了,川西的禍患就在眼前,這纔是我接到罕都的求救信後便立即南下的原因”
陳文盛心理一凜,“這麼說,將軍這次不光是爲了罕都?”
“自然不是,區區一個罕都又有何能?就算罕都沒了,他手底下的臺吉還有十幾位,隨便推一位上臺不就行了,何況還有瑪齊克呢,若是趁着營救罕都的機會突入西川,還能一舉戰勝李乾德……”
陳文盛問道:“將軍,您剛纔說川西有禍患,多半是李乾德與楊展了,可您爲何判定李乾德就一定能戰勝楊展?”
楊廷玉淡淡一笑,“我也不知道,不過皇上就是這麼說了,他說楊展雖然打仗了得,不過虛與委蛇卻遠不是李乾德的對手,故此他判斷楊展絕對不是李乾德的對手,屆時川西大亂,我等正好渾水摸魚!”
“如何摸魚?”,此時郝搖旗等都湊了上來。
楊廷玉說道:“我等對那裡的情報一無所知,自然無法摸魚……”
話音未落,大帳的門簾一下打開了。
門外閃現出楊廷玉親兵的臉。
“將軍,山上瞭望臺發現了敵情”
“哦?”
自從山頂成爲廢墟後,楊廷玉只在山上佈置了一百人的步軍,主要用來瞭望,他帶着諸人一邊往山上跑,一邊想着,“能是什麼事呢?難道敵人趁着夜間偷襲我軍?或者發現敵人在挖掘壕溝?”
沒多久,一行人就全部來到山頂,楊廷玉接過了專門用於瞭望,十倍數,能觀察十里內外情形的望遠鏡。
對面的山頂出現了火把,而在山丘的東側也是大堆的火把,隱隱約約還有人馬的喝叫聲,距離甚遠,自然聽不清他們叫的是什麼。
“難道是朋素克過來了?不可能,沒有這麼快,何況他就算要過來,也是從西邊過來,不可能從東面來”
“東面?”,楊廷玉突然想到一事,就是那件明軍通過此地穿梭在大山上的事,不過他們就是要穿梭在大山上,也不會遠到如此的地步,“難道?”
半晌,他下定了決心。
“左勷!”
“末將在”
“你帶一千騎去那裡試探一下,若是敵人的敵人,那就是我們的朋友,若是敵人的援兵,便不用理會,趕緊回來就是”
“是!”
左勷遠去了,對於這一節,楊廷玉卻不擔心,那裡的距離只有四五里,還在沼澤地的邊緣,小心一些的話,還是能夠避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