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半個月,吳紹霆總算收到了宋教仁的回覆。
並不是宋教仁故意拖延,他看得出來吳紹霆的用心,一旦自己選擇接受陸航學校院長的之職,也就意味着放棄自己之前的計劃,完全加入吳紹霆的集團。他與于右任反反覆覆討論了許久,甚至還向遠在杭州的黃興徵求了意見,這才延誤到今天拿出定論。
在廣東都督府南廳的辦公室裡,宋教仁與于右任略等了幾分鐘,吳紹霆滿頭大汗的走了進來。整個中午他都在廣東兵工廠觀看張志誠焊接福特轎車,到現在連午飯都沒有吃,匆匆趕回來之後直接來見宋教仁。
進mén之後,吳紹霆把自己的外套丟在了椅子上,一邊解開領口,一邊向宋教仁和于右任打招呼:“漁父,於先生,你們可算是來找我了,我一直不敢派人去催問,知道你們肯定還在商議。來來來,都坐吧,自己人不用這麼見外。”
他說完,抓起書桌上茶缸一飲而盡,又吩咐mén口的shì從去準備茶水。
宋教仁看着吳紹霆風塵僕僕的樣子,微笑的說道:“震之,你果然是大忙人呀。”
吳紹霆不置可否的笑道:“我最怕無事可做,不管怎麼樣,多做實事總是沒錯的。”
于右任點了點頭,讚歎道:“震之果然有務實jīng神吶!”
吳紹霆呵呵的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直接詢問宋教仁的來意。
這時,宋教仁調整了一下子語氣,緩緩的開口說道:“震之,上個月真是有勞你派下聘書,我們闊別許久,沒想到重逢之後依然能夠獲得信任,真是感jī不盡。”
吳紹霆罷了罷手,輕鬆的笑道:“漁父千萬別這麼說,你若能答應我的聘請,我反倒還要謝謝你呢。我們廣東軍政fǔ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大規模發展,改善和改進省內各個行業的情況。雖然或許這只是區區一省閉mén造車的事,可正如我剛纔所說,不管怎麼樣,多做實事總是沒錯的。喏,大規模發展必然需要更多的人手,所以我很希望漁父兄和於先生能助我一臂之力。”
宋教仁嘆了一口氣,有些沉重的說道:“說來,我和右任來廣州已經有些時日,所有的衣食住行全部仰賴震之你的資助,可到頭來我們什麼事都沒做,真正成了吃白食的人。震之你能信任我們,讓我們爲廣東出一份力,當真是解了我們心中的尷尬。可是.........”
說到這裡,他一時又有了猶豫。
吳紹霆聽出宋教仁的意圖,看來宋教仁和于右任並非不願意留在廣東效力,當即他立刻追問道:“漁父兄,有什麼話儘管直說,你若真的把我當外人,我可是會生氣的。”
宋教仁與于右任對視了一眼,他接着把話說了下去:“震之,我和右任的思想或許與廣東軍政fǔ的許多人不同,相信震之你是瞭解我的,不管何時何地,我一直都將革命救中國放在第一位。如果我們答應震之留在廣東出力,到時候只怕會引起許多誤會和衝突,到頭來又要讓震之你爲難。”
吳紹霆明白宋教仁的意思,他對這方面也有過顧慮,不過既然自己做出了最後的決定,必然是做足了思想準備。在廣東發展的大方針上,他是不允許有任何違背自己意願的差池,但是在一些細微的政治思想上,還是有退讓的餘地。
宋教仁是一個具有崇高革命理想的人,與他站在一起的一批人也是如此。吳紹霆儘管不相信理想主義能完成拯救中國的歷史大任,可革命思想終歸是有用處的,尤其是在宋教仁這樣真心實意的人身上,必然能一如既往的堅持下去,發展爲真正的思想武裝。除此之外,他也需要利用宋教仁來權衡國民共進會內部的勢力,制衡岑chūn渲爲首的舊官僚階級。
他沉了一口氣,態度認真的說道:“漁父,雖然去年我已宣佈與革命黨決裂,但這只是針對陳其美,並不是針對真正的革命大義。國民共進會雖然沒有自稱是革命組織,可是它的意義也是爲了結束北洋**,尋求政黨政治的出路。革命不一定非要掛在嘴邊整天唸叨,只要大義存於心,人人都能是革命鬥士。”
宋教仁和于右任都忍不住點頭稱是,吳紹霆的這番話真是入木三分。
吳紹霆接着又說道:“我早有打算,希望藉助漁父你的努力,將革命大義引入國民共進會,讓國民共進會從一個單純的政治團體發揚成一種信仰。就算一時會遇到挫折和衝突,但我相信只要漁父兄的觀念和思想是正確的,大家遲早會明白過來,哪怕有所差池,我們也可以相聚探索和磋商,矯正這些細微。這個過程,正是漁父你一展拳腳的用武之地。”
宋教仁聽完了吳紹霆的話,感慨不已,連忙說道:“震之,你有這樣的想法真的讓我感到很欣慰,我知道去年發生的兩次襲擊事件對你影響很大,但在你內心深處仍然有堅定的革命jīng神。既然大家仍然有志同道合,我相信國民共進會一定能比國民黨走得更遠!”
于右任也連連點頭稱是。
吳紹霆期待的問道:“這麼說,漁父和於先生是答應了。”
宋教仁和于右任對視一眼,兩人相繼一笑。宋教仁鄭重的說道:“我們也無處可去,既然能在震之這裡找到新的希望,而震之你也對我們信任有加,沒理由不答應震之的邀請了。”
吳紹霆爽快的大笑起來,嘆聲說道:“好,好。漁父兄和於先生的加盟,我相信剛纔漁父兄你說的話,我們國民共進會一定能走得更遠。”
宋教仁在心中暗暗發出了一聲感嘆,他希望這次跟吳紹霆合作能夠取得好的成效,也希望自己沒有看錯吳紹霆。
“對了,震之,還有一件事要跟你談一談。”于右任忽然說道。
“於先生請說。”吳紹霆心情很愉快,立刻問道。
“其實是關於黃克強的事情.........”
“我明白了,上次我已經說過了,克強先生若要來廣州,我一定百般歡迎。漁父你早就應該發電報請克強先生南下,讓他一個人留在杭州又有什麼意思?”不等於右任把話說完,吳紹霆當機立斷的說道。
“震之有這樣的熱情,我等甚慰。相信有黃克強與宋漁父聯手,國民共進會的發展必然能夠更加順利。”于右任寬心的說道。
吳紹霆點了點頭,卻沒有多說什麼,他知道自己曾經說過只把黃克強當朋友來看,不會請黃克強再來廣州擔任什麼職位,正好可以用國民共進會來做代替。相信黃克強和宋教仁的一起加盟,很快能把國民共進會的名聲打出去。
隨後,吳紹霆趁熱打鐵,正式委任宋教仁爲陸航學校院長,同時兼任國民共進會政治部部長;于右任則出任政治部副部長,黃埔軍校總政治部主任,都督府秘書處處長。他給宋教仁和于右任指定了一項大工程,要求他們在八個月之內,完成從軍政fǔ到地方縣政fǔ,以及所有其他軍政單位的黨政建設工作,全面推廣國民共進會的聲勢。
不過他沒有刻意強調黨政與軍隊的關係,僅僅要求軍隊裡有代表機構即可,只在軍隊中推廣思想和主義,暫時沒必要把軍隊劃歸在國民共進會之下。他心裡很清楚,這個時候施行以黨來領導軍隊必然會有風險,因爲國民共進會的影響力還不夠,組織xìng能也尚且欠缺成熟,軍隊大權還得控制在自己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