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神秘的工廠。在我小學的時候,有一個兒童樂園,那時候我覺得它好大。一直到第一次同學聚會的時候,班級裡最發達的同學站在六樓,看着兒童樂園,對我說,你看,我小的時候覺得我好大,現在一看,這個還沒有我們家的院子大。小時候就是容易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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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邊上附和道,是那時候你人小,現在你人大了,參照物不一樣了。
我小的時候在鄉下,有一個車站,小時候走過去覺得好遠,至少要走半個小時,後來我回了一次老家,沒幾步就走到了。那是因爲我們現在的步伐大了。
最發達說道,嗯,你這個提法很有意思,步伐大了。
在結束了這個現實的互相介紹自己的工作和職位的同學會以後,我一個人去兒童樂園裡走了走,用步伐度量了一下,長四十八步,寬二十步,那是我小學裡所有可愛回憶的所在,現在終於也變成了一個數據。我記得在一個陽光刺眼的中午,我爬上了滑梯的最高處,縱身一躍跳到了旗杆上,順着繩子和旗杆又往上爬了幾米,那是一個從來沒有任何同學到過的至高點,我被飄揚的國旗裹着,眺望整個學校。
暑假就要到來了。
我艱難地挪動了屁股,視線從教學樓轉到了廁所,沒有什麼好看的。讓我來說說那時候我們的廁所,在這個最早的青春期裡,我記得我們的便池和女生廁所的便池是背靠背的,當中隔開了一堵牆,那堵牆高兩米。我量過。現在的我一度想過,如果姚明來我的學校大便的話,當他起身提褲子,他一定能看見對面。
那個時候上廁所,對面的對話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因爲有兩個通道,一個是頭頂上的通道,另外腳底下便池也是通的,所以對面女生聊天都是立體聲。由於一共有八個便池,所以是環繞立體聲。她們聊天的聲音多麼甜美,內容多麼無邪,音質多麼悅耳,雖然還伴隨着急切的噓聲。我曾經幻想,如果有那麼一天,那堵牆倒了,將是什麼樣的情景啊。這個幻想在我小學的腦海裡進行過幾百次。
在旗杆上的我又挪了挪屁股,於是我看到了那一家校辦廠。那時候的建築在屋頂上有一個小天窗,天窗年久失擦,還長出了青苔,透過一點點能透過的玻璃,我看見裡面的工人們都在緊張地忙碌。他們在一個長條的巨大金屬桌子上打磨什麼東西,那一定是很好玩的東西。
我正想着,突然之間一聲哨響。我低頭一看,什麼都看不見——被我自己的腳擋住了,但是我聽見體育老師劉老師的聲音,他語速很快,說,同學,同學,你不要動,我們馬上來救你。
我發現我的確已經不能動了,那是四層樓的高度,我已經不能再越回到兩層樓高的滑滑梯上了。我的手也已經出了汗,要不是抓着勾升降國旗繩子的鉤子,我估計差不多就以自由落體般滑下去了。老師們很快動員了起來,把我們所有跳高跳遠仰臥起坐的墊子放在我的下面,劉老師負責穩定我的情緒,告訴我抓緊了,不要害怕,學校正在組織搶救。
我在旗杆上烤着,汗珠越來越大,腳也開始勾不住。我看了一眼教學樓,發現由於老師們都出來搬運墊子了,所以學生們都已經失控了,六層樓高的校舍走廊上,全部都是五顏六色的同學們和齊刷刷黑色的腦袋。
我的班主任看着墊子,小聲說了一句,這個厚度不夠,還是會出危險的。
劉老師撥開了班主任,說,如果這個小子掉下來,我會接住他。
不知道哪個看熱鬧看出了參與感的同學想出來要把自己的書包也墊在下面,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教學樓裡一陣喧鬧,所有的同學們都喊着,拿書包去救命,拿書包去救命。男男女女們都拎着自己的書包往我這裡涌來。我們當時每個年級有四個班,每個班有五十個學生,一共有六個年級,總共一千兩百名學生,累計一千兩百隻書包,在不到五分鐘的時候堆在了一起。這些書包足足堆了三米多高。一千多個學生就圍在兒童樂園的旁邊,學校裡廣播不停地喊,請所有的學生回到自己的教室,請所有的學生回到自己的教室。但是沒有一個學生回去。
老師們圍成一圈正在商量,體育老師覺得,書包有軟有硬,萬一掉下來,腦袋砸在鉛筆盒上也是一個悲劇,所以還是應該發揮墊子的作用。可是這些墊子現在被埋到了最底下,發揮不了作用,應該把這些墊子抽出來,然後放在最上端。
現場換成了我的班主任不停地給我喊話,她喊道,你要抓緊了,我們都在全力地營救你,你不要往下看,你就往前看,看看風景,看看這個鎮,不要想你在旗杆上,你就覺得你是在家裡,不要客氣,你就感覺你在家裡的沙發上,你感覺到了嗎?
我還真感覺不到。但是我真的一點都沒有客氣。風越來越大,旗杆開始有一點晃動,我還在旗杆的最頂端搖着。整個學校連門衛間的大伯和掃地的大媽都出來看我了。不過我一直覺得很奇怪,在那個校辦廠裡,始終緊閉着大門,那些人還在全神貫注的工作,有一個人擡頭看到了,馬上又低下頭去打磨他的零件。在這樣重大的羣體性事件中,他們還能保持這樣的工作,他們究竟在幹什麼?
作爲一個標杆性的人物,我已經快用完我所有的體力了。老師們在內部商量,學生們在外部觀看,我那個時候的視力很好,在茫茫的人海里,我鎖定了一個人。我以前怎麼沒有看到過你,同學,你是哪個班級的,你仰頭看我的神態好漂亮,我雖然高高在上,但是已經徹底爲你臣服,等我落地了以後,我一定會來找你的,同學。桃紅色碎格子襯衫,淺藍色裙子,馬尾辮不戴眼鏡的這個女孩子,你仰起的臉龐就像是我用手指擡起了你的下巴,你好奇的眼神就像我用另外一隻手在撩起你的劉海。同學,我愛你。這是我生平第一次愛上一個人,只是我沒有想到是在這樣的一個人生的高度上,而且還身裹國旗。
我的視線一直牢牢地盯着這個女生,心跳加速。
我腳下的老師正在忙着把墊子換到書包的上面,因爲要抽出墊子,所以導致書包壘成的緩衝層往下倒塌了一點兒,這引起了同學們的一些不滿,認爲老師們很自私,要把自己的東西放在上面。體育老師問了一句話,他問我,這樣如果跳下來的話,會不會疼。
我已經意識到了,羣衆經過不懈的努力,以或熱誠的,或真摯的,或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心態完成一個作品,就像武器專家其實盼着打仗一樣,他們應該會盼着我從上面掉下來,好檢驗檢驗他們的產品。但是我不在乎這些,我只在乎這個女生,她被裹在洶涌的人潮裡,我的眼睛始終牢牢地盯着她,我的人臉辨識系統和自動跟焦系統全速地工作着。每一眼的對視都給了我力量。雖然我知道,那其實是一種一對一百的對視,地上的人們,你們一定以爲我在看你們,其實不是的,我在看她。
在記憶裡,我記得她突然不知何故轉身走了,也許是被我看毛了。我伸出了手,想隔着幾十米的空氣留住她。啊!我掉了下去。
那自由落體的感覺——我已經忘了。在一口呼吸的時間裡,我掉在了墊子上,周圍都是高聲的歡呼,但是接觸到書包的一剎那,我還是兩眼一黑。我摔到了兩個墊子的接縫裡,直接摔在了書包上,我只記得一本書的書角插了我的小鳥一下,好痛。那是一隻黃色的聖鬥士系列書包,上面的圖片正是我的偶像——不死鳥一輝。我忍痛抽出了那本插我的書,那是一本高年級的課本,我把書塞回到了書包裡,緊緊地拽着那隻書包,書包上的一輝正盯着我看,那是真的盯着我看,我們都有眼神的交流。而後我能聽到的聲音越來越輕,我覺得肚子和胸口有點悶,老師們撲了上來,體育劉老師和班主任是最早到我身邊的。他們一把把我抱在他們懷裡,然後說,你在說什麼,你說大聲一點,你在說什麼,大聲一點,大聲一點。
我用盡此刻全身的力氣,說了三個字,那三個字我是說給那個女生聽的,這是我的心聲,我腦海裡都是她的影像,我第一次感受到愛的奇妙,她讓我超脫了生理的痛苦。我揪着班主任的衣領,艱難地反覆呢喃着這三個字——不死鳥。
我醒來的時候是在鄉衛生院。旁邊放了一張報紙——《鄉的風貌》。《鄉的風貌》是我們亭新鄉文化站辦的報紙,在《鄉的風貌》第四版上,赫然寫着《亭新鄉小學一學生爬上旗杆,全校師生團結搶險》,報紙上的題記寫道:
本報訊:一位五年級四班的同學在昨天不小心爬上了中心小學的旗杆,無法下來,全校師生積極組織搶險工作,共動用墊子三十六個,書包一千餘隻,成功地挽救了該小學生的生命。小學生獲救後反覆說,謝謝老師。
報紙還配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我爬在玉樹上臨風。我看了看照片的署名,媽的居然是我的同學,他是攝影組的人,原來我爬在旗杆上的時候,他們攝影組正在以我爲題材進行創作,難道是我很好對焦嗎?
三天以後,我上課了。僅僅是輕微腦震盪。我走進學校的時候頓生自卑,彷彿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我救命恩人。理所當然的,同學們都在看我,他們在議論我,但是他們背地裡都叫我猴子,因爲我爬得高。我不喜歡尖嘴猴腮的東西,但是他們叫我猴子。這些我都不在乎,在乎的是,我在找那個女孩子,你是幾年幾班幾排幾坐?
回憶到了這裡先了結一下,我抽身到了現實裡。綠色的大門緩緩打開,一輛海獅麪包車開了出來,裡面應該是坐着很高的領導。他打了一個右轉向燈,結果卻左轉了。我突然想起我的1988,1988應該還停在金三角洗浴城的下面。我叫了一輛黃色的客貨兩用車要去金三角。貨車的司機要我十元,這個價格其實公道,但是我的包都還在房間裡,身邊只有六塊錢。我說,師傅,我差四塊,你能不能跑。
司機說,能跑,但是你只能坐在後面貨車的鬥裡。
我問他爲什麼,你身邊的座位不一樣是空着的麼?
司機很實在,他說服了我,他說,你坐在車裡,但是錢沒付滿,我心裡不爽,你在後面,我就能對我自己說得通,這個是客貨兩用車,你身上錢不夠,你不能是個客,你只能是個貨。
作爲貨的我,站在後車廂裡,手抓着欄杆,望着這個縣城,春風沉醉。雖然我的臉上還是疼,但是我能吹到風,雖然我的旁邊有鐵欄杆,但是我能縱身一躍,拍死在公路上,這已經多麼自由。
我現在是貨,十分鐘以後,等我拿到了包,我就是客。只是不要耽誤了我的行程。我要從這裡出發,沿着318號國道,開到那裡的盡頭。不要以爲這只是一場膚淺的自駕遊,不要以爲我是無根的漂泊,我的根深深地紮在這片土地上,我一度以爲自己是種子,被這季風吹來吹去,但是我終於意識到,我不是種子,我就是連着根的植物,至於我是一棵什麼樣的植物,我看不到我自己,那得問其他的植物,至於我爲什麼一直在換地方,因爲我以爲我紮在泥土裡,但其實我紮在了流沙中。
這麼多年來,一直是我腳下的流沙裹着我四處漂泊,它也不淹沒我,它只是時不時提醒我,你沒有別的選擇,否則你就被風吹走了。我就這麼渾渾噩噩地度過了我所有熱血的歲月,被裹到東,被裹到西,連我曾經所鄙視的種子都不如。
一直到一週以前,我對流沙說,讓風把我吹走吧。
流沙說,你沒了根,馬上就死。
我說,我存夠了水,能活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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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說,但是風會把你無休止的留在空中,你就脫水了。
我說,我還有雨水。
流沙說,雨水要流到大地上,才能夠積蓄成水塘,它在空中的時候,只是一個裝飾品。
我說,我會掉到水塘裡的。
流沙說,那你就淹死了。
我說,讓我試試吧。
流沙說,我把你拱到小沙丘上,你低頭看看,多少像你這樣的植物,都是依附着我們。
我說,有種你就把我擡得更高一點,讓我看看普天下所有的植物,是不是都是像我們這樣生活着。
流沙說,你怎麼能反抗我。我要吞沒你。
我說,那我就讓西風帶走我。
於是我毅然往上一掙扎,其實也沒有費力。我離開了流沙,往腳底下一看,操,原來我不是一個植物,我是一隻動物,這幫孫子騙了我二十多年。作爲一個有腳的動物,我終於可以決定我的去向。我回頭看了流沙一眼,流沙說,你走吧,別告訴別的植物其實他們是動物。
我要去向我的目的地。我要去那裡支援我的兄弟們。
貨車到了金三角,1988歷久彌新,停了一夜都沒有落灰。不知道爲什麼,在路上經常看見一樣的老車,但是我自己那臺總散發着特殊的光芒,我曾經把它停在另外一輛一樣型號的旅行車旁邊仔細端詳,是不是我的那臺在比例上真的要合適一些,但這兩臺車真的是一樣的,我覺得這是精神的力量。一頓飯出來,我就拿鑰匙捅錯了車門,我才知道,那是偏見的力量。不管怎麼樣,我都是那麼喜歡1988。我發動了它,它的化油器被**得多麼好,一滴油都沒有漏在地上。我開上了1988,沿着原路回去,到了門口,像便衣一樣停着,直勾勾看着每一個出來的人,一直到太陽落下,我都沒有能夠看見她。我想,按照懲罰守恆,我作爲一個沒有抓到證據被弄傷的嫖客,他們很委屈地放了我,他們會不會對田芳,珊珊加重處罰。
我開門走到門衛間,說我要找人,要找那個和我一起進來的女的,她已經懷孕了。
門衛說,叫什麼名字,在哪個科室?
我說我不知道。
門衛說,和你一起抓進來的啊,那現在還在審訊期間,你探望不到的。
我問他,我怎麼才能探望到?
在最後的一抹亮光裡,我看見她步履複雜地從門裡走出來。我連忙迎了上去,說,珊珊。
珊珊看着我,怔了許久,說,我叫黃曉娜,叫我娜娜。
我說,我的資訊有點爆炸,你讓我記了四個人名。
珊珊看着我,說,叫我娜娜。
我說,你爲什麼搞這麼多名字。
珊珊看着我說,你媽給你的名字,你用這個名字去當雞啊,叫我娜娜。
我說,好,我叫你娜娜。
娜娜坐在車上,半晌沒有說話。她問我能不能抽菸,我說能抽菸,但是她沒有抽菸。她把窗搖下,說,你也罰了不少錢吧?
我說,傾家蕩產。
娜娜說,我本來想罵你,跟你他媽的就是背,我幹這麼多年第二次進去。
我問,那你上一次進去是怎麼回事。
娜娜又搖上窗,瀟灑地說,我剛乾這個,攢了兩萬,想回老家幹服裝生意,幹最後一票的時候,可能也不是最後一票,反正就是最後那麼幾票的時候給抓了,罰了兩萬纔出來,這次我又攢了兩萬,這幫人是不是和銀行串通了啊,天天查我卡里有多少錢啊,到了兩萬就來抓我?
我情不自禁地收了一腳油,說,你的兩萬塊給罰了?
娜娜說,要不我得勞教半年。小孩在肚子里長到三個月就有聽力了,我怎麼能讓他聽到勞教犯說話啊。
我說,那你的兩萬沒有了怎麼辦。
娜娜掏出翻蓋手機,沒事似的打開了翻蓋,說,我找他爹。
我疑惑地看着她,問,你怎麼知道他爹的電話號碼。
娜娜說,有兩個人要了不用套的服務,我趁着他們洗澡,用他們的手機撥了我的手機,萬一出事了我能找到他們。我一般遇見自己覺得喜歡的人,或者要了不用套服務的人,我都會趁着他們洗澡,把他們的手機號碼偷偷留下來。你看,通了。喂,劉先生,我是珊珊,你記得嗎?對,你什麼時候再光顧啊?電話號碼,電話號碼是你自己留的啊,你忘記了啊。嗯。嗯。我幫你問問,我幫你問問。
娜娜掛斷了電話。我問她,怎麼了,怎麼不直說?
娜娜說,直說了就把人嚇跑了,手機號碼一換就再也找不到了。
我說,不可能,會有人不要自己的孩子?
娜娜玩弄着手機,說,一大把。
我在車裡搜索着電臺,說,他要你幫忙問什麼?
娜娜嘆氣道,他要讓我問問,有沒有新來的姐妹。
我說,那你就得說有。
娜娜說,是的。
娜娜撥了號過去,也許斷線了,她又轉身尋找了一下信號,繼續撥過去,還是響了一聲就斷了。娜娜開了免提,問我,你看,這是什麼情況?
我說,我知道,以前我的女人躲我的時候就這樣,響一下就是忙音,他把你拖到防火牆裡了。
娜娜問,什麼牆。
我說,他把你的手機號碼放在黑名單裡了。
娜娜說,哦。
我撫了撫她的頭髮,說,不要緊。
娜娜罵道,這個烏龜王八蛋,一本正經的一個人,戴個眼鏡斯斯文文,說他怎麼事業有成,說做男人最主要的是負責任,一有事找上去就了。
我想安慰娜娜幾句,結果變成了爲這個男人開脫,我說,娜娜,你也沒說是什麼問題,說不定那個男的就是不想再出來玩了,你給他發個短信,黑名單裡的短信萬一哪天他看到了呢。
娜娜說,嗯,你真熱心,什麼都懂。
我說,我就懂這個,因爲我以前女朋友屏蔽了我以後,我就給她發短信來着,她能看得見。
女人都天生想知道別人感情故事的發展,娜娜暫時把自己置身事外,關切問道,那後來呢?
我說,後來很好,她男人給我回消息了,消息上說,今天是我們一週年紀念日,我們感情很好,請你不要再騷擾她。
娜娜說,哎呀,那你一定很難過。
我說,是啊,可我和她分手才兩個月。
娜娜完全忘我了,問道,那你找她幹什麼呢?
我說,她老在外面混,認識的人多,那個時候我一個朋友進去了,我想問問她認識不認識什麼人。
娜娜開始延伸這個故事,問道,你朋友怎麼進去了。
我說,他襲擊了化工廠。
娜娜問,誰是化工廠啊?哦,是化工廠啊,他襲擊化工廠幹什麼?
我說,這個事情挺長的,我以後和你說吧,你先給你的那個先生髮短信。
娜娜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