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好啊!”
沒等顧東風說話,喬漫就趕緊開口說道,“東風很聰明,又機靈又聽話,我相信他一定會是你最得力的助手。”
男人見女孩說的興奮,低下頭,眸光漫漫涼涼的看向她精緻明媚的俏臉,“想跟在我身邊沒有那麼容易,要經過新兵連三個月的集訓,然後是特種作戰部隊半年的常規特訓,他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你覺得他能行嗎?”
“我能行。”
這回開口的是顧東風,十八歲的孩子,眉眼已經十分英俊精緻,很有喬明章年輕時候的縮影。
喬漫是最開心的,部隊大多以封閉式訓練爲主,到那裡又累又磨鍊意志,對戒掉毒癮又很大的幫助。
而且紀雲深在他身邊,她會莫名的很安心。
即便他們以後不在一起,她想他也不會因爲她和東風的關係,而虧待他。
“好,那十幾天以後,我們一起出發。”
之後喬漫又和顧東風聊了很久,把之前發生的事情都和他說了,包括喬明章爲情所困,跳樓自殺的事情。
顧東風畢竟只有十八歲,雖然他恨喬明章,但那也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爲數不多的親人了。
臨走的時候,他抵着頭,帶着哽咽的聲音說,“姐,等過幾天我去京城前,想去他的墳前上柱香,生前我們父子成仇,死後我怎麼也應該盡點孝道。”
那一刻,她終於驚覺,那個跟在她屁股後面的小男孩長大了,懂事了,也越來越像個男子漢了。
她說了好,又依依不捨的和他說了幾句話,纔跟着一身軍裝的男人走出戒毒所。
這時是下午的四五點鐘,太陽已經墜落在天際的邊緣,將周圍的雲才渲染成紅彤彤的一片。
女孩走在男人的身後,他放緩了大步,好像有意等着她,她踩着高跟鞋,幾步上去,伸出小手去握他的大手,卻被他反握,並十指緊扣。
他很高大,女孩站在他身邊,即便穿着十釐米的高跟鞋,也不過到他喉結的位置。
“你下午沒有其他的工作了嗎?明遠集團那邊怎麼辦?”
從門口到停車坪,大概有幾十米,她卻走的很慢很慢,甚至有那麼一秒鐘,想讓時間永遠定格在現在。
“沒有了,專門抽出下午的時間安撫你的情緒,和來這找顧東風談去京城的事情。”
喬漫這纔像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偏過頭看向他精緻的側臉輪廓,“哦,我說怎麼那麼湊巧,是你給戒毒所所長打的電話,他才讓人安排探親的吧!”
戒毒所實行軍管制,除非表現非常優異,或者家裡的人脈特別廣泛,足以撼動有政治背景的戒毒所所長,不然就是一般的富家子弟,或者比富家子弟再強點的,都不見得能讓親友隨意的來探視。
“嗯,你知道就好。”
兩人回到車旁,紀雲深溫柔風度的替她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等她坐進去,又彎腰進來給她繫好安全帶,才關了車門,繞過車頭,回到主駕駛這邊。
邁開長腿上了車,他就啓動了引擎,利落的控制了幾下方向盤,車子就朝着來時的路駛去。
夜幕逐漸降臨,林城的燈火輝煌璀璨,在這條几乎望不到盡頭的沿海公路上,車子一路向前疾馳。
高杆路燈墜落下來的橘黃色光線,快速的在車前掠過,忽明忽暗的光影,將駕駛座上的男人映襯的愈發深不可測。
就這樣大概沉默了十幾分鍾,男人才輕啓薄脣,淡淡的問道,“晚飯想吃什麼?”
“哦,我早上和嫣兒打電話,約好了今晚去她那裡吃晚餐。”
女孩說完,就指了指前面的紅綠燈路口,“紀雲深,你在前面的路口放我下來就行,我打車過去。”
入了夜,海濱城市的冬季,帶着溼意的涼,即便車子裡開了很強的暖氣,她還是覺得很冷。
男人沒說話,在女孩說的那個紅綠燈路口直接開了過去,喬漫眼睜睜的看着滑過的路口,清清淡淡的語氣,但細聽的話,能夠聽出來那裡面帶着絲絲縷縷的惱意。
“紀雲深,我讓你在剛剛的那個路口放我下去,你沒聽到嗎?”
“嗯,聽到了?”
“……”
“那你怎麼不把我放下來?”
男人深邃的眸光一直目視前方,又嗯了一聲,語調是低低緩緩的性感,“老傅也邀請了我,現在我們回家換衣服,然後再過去。”
“……”
“你都知道嫣兒要我去她家吃晚飯的事情,你還問我晚上吃什麼幹什麼?”
“嗯,萬一你忘了呢!”
“……”
好吧,跟他的邏輯思維想問題,會不會最後也會練就銅牆鐵壁般的厚臉皮?
到了藍山別墅,他換了一件深藍色風衣,內搭是一件黑色毛衣,褲子是腳踝以上的休閒西褲,皮鞋是千篇一律的黑色手工定製皮鞋,露出一小截腳踝,是目前男人最流行的時尚穿搭。
女孩站在門廳櫃前等着,見他迎着橘黃色的光影,大步而來,像是從漫畫中走出來的深情英俊的男人,讓人根本移不開視線。
今晚有月亮,又因爲快到聖誕節的緣故,街道商場餐廳都裝扮了起來,很有過聖誕節和馬上要跨年時的氣氛。
女孩上了車以後一直很安靜,一雙乾淨而分明的眸光始終看向窗外的燈火霓虹,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在紅綠燈的路口,男人踩下剎車後,透過側面的車窗玻璃,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女孩專注的眉眼和認真的表情。
“很喜歡聖誕節?”
男人突然開口,打破了車裡的靜謐,女孩收回視線,看向前方公路,“沒有,就是喜歡過節前的氣氛,感覺很熱鬧。”
往年的聖誕節,她大都跟朋友,或者家人一起過,所以從沒有孤單的感覺。
可今年,再看到如往年一樣的滿目繁華熱鬧時,心裡卻是更深的寂寞和孤獨。
她把這種感覺歸結成他和東風即將要前往京城,她雖然替他們高興,但也多少會不捨,她覺得可能是不捨得,所以會顯得特別寂寞和孤獨。
男人沒再接話,而是重新踩在油門,朝着林嫣的單身公寓駛去。
當車子穩穩的停在星河公寓的停車坪前時,遠遠的就看見客廳裡面黑壓壓的一片人,紀雲深第一時間去擋喬漫的視線,可她已經看到了,並且一瞬不瞬的看着。
“我去看看怎麼回事,你待在車裡等我,嗯?”
喬漫愣愣的收回視線,似乎猶豫糾結了兩秒鐘,才點了點頭。
她在人羣中看到了林家大家長,林正臣的身影。
能讓林正臣和傅長林這對在軍政仕途上鬥了一輩子,算是大半個仇人的兩人見面,想必傅林兩家的關係已經惡化到了一定程度,只是因爲什麼呢?
嫣兒懷孕,還是傅青山亦或是傅長林又做什麼了?
紀雲深走進公寓裡的時候,兩家人顯然已經大吵過一輪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濃稠到化不開的深暗,和僵持不下吵過後的死寂。
不遠處的餐桌上還擺着豐富的晚餐,大概六菜一湯,湯還冒着氤氳朦朧的熱氣,在餐廳明亮的燈光下,增添了幾縷和客廳完全違的溫馨。
林正臣拄着精緻復古的柺杖,僵直着身軀站了好一會,纔回過身,一股掌風飄過,下一秒,站在她身旁的女孩便被她揮打的力度,打倒在了歐式真皮沙發上。
傅青山與爺爺傅長林,父親傅竟***親唐染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林正臣的巴掌揮過去的時候,他正被傅長林柺杖斜制在沙發上,等他用力的揮開傅長林斜橫在他身前的柺杖撲過去時,林嫣已經被打倒在歐式真皮沙發上,捂着大半張臉,半天沒動。
“嫣兒,沒事吧?”
歐蕎和林明翰不想讓他靠近,卻被他洶涌而來的力度揮退了幾步,他奔到女孩身旁,把她一把抱在了懷裡,眉眼上是一片濃重的暗影,心上更是密不通風的疼痛,尤其是看見她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時,那股疼痛感好像要把他整個淹沒殺死一樣。
林正臣低頭看着撲過來的傅青山,又看了一眼躺在他懷裡,波浪長髮幾乎遮住了整張臉的女孩,“林嫣,都是你乾的好事!喜歡什麼人不好,偏偏喜歡跟我鬥了一輩子的仇家的孩子,你哥哥被停職查辦,將來也而很有可能會被人誣陷違紀而被雙開,甚至判刑,這一切都是因爲你,因爲你犯賤!”
“還以爲失身算計了人家,結果人家反過來擺了咱們一道,林嫣,他們傅家會同意結婚,不過是在將計就計,而你的自作聰明纔會害得咱們林家沒落到現在這樣如此的境地啊!”
一番痛心疾首的話說完,林正臣捂上發疼的胸口,繼續說道,“不是懷孕了嗎?立刻給我打掉,我不想將來讓別人笑掉大牙,說咱們林家落得這個下場,都是因爲犯賤咎由自取的!”
說完,又擡起手,重重的在地上砸了一下,“還有,傅家小子,離婚協議趕緊簽了把離婚證拿過來,我們林家也供不起您這樣六親不認又婚內出軌的女婿。”
歐蕎和林明翰大氣都不敢喘,又都心疼女兒,想上前,卻被林正臣掃過去的眼風給嚇得退了回去。
傅青山的一條鐵臂緊緊的環着林嫣的肩膀,見她低低的抽泣,心裡的痛感順着神經,蔓延到四肢百骸,眉頭更是蹙的死死的。
傅長林當然樂意見林正臣被挫了銳氣的場面,大手一揮,字裡行間帶着深邃的笑意,“放心吧,正臣,我們傅家一定會把離婚證儘快送過去,至於孩子,林丫頭要是想生下來,我們傅家會養着,如果不想生下來,我們也會給該給的補償……”
唐染聽到傅長林的補償兩個字,微微挑眉,小聲的咕噥道,“爸,補償什麼啊?孩子都不知道是不是我們青山的,要是想生也得做親子鑑定,萬一咱們出錢養個野種……”
“給我閉嘴。”
林正臣臉色已經沉的像是最深的潭水,也白,病態般的蒼白,聽到唐染的話,捂着心口,直直的跌坐在了沙發上,歐蕎和林明翰大驚,一齊喊了一聲爸,就連沉浸在痛苦思緒裡的林嫣也緊張的坐起身,想要去扶林正臣。
林正臣一手撐在柺杖上,一手阻止他們靠近,“我沒事。”
“果真是江山代友才人出,不服老是不行了啊!老傅啊,這次,我認栽了!”
本來就劍拔弩張的氛圍,因爲林正臣低啞又帶着有些瘋狂的笑聲,而瀰漫出更多的低氣壓。
“孩子不管是誰的,我們林家都養得起,只不過因爲可能是你們傅家的,所以我們不會要。”
歐蕎早就哭得梨花帶雨,林明翰緊緊的擁着她,臉上是死灰一般的顏色,再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
傅長林完全尊重林正臣的提議,交疊在拐頭上的雙手輕輕的點着,一雙銳利滄桑的眸子,隔着客廳橘黃色的光線看向對面的林正臣,“老林啊,不要因爲年輕的小輩說話不懂禮貌,就衝動的替孩子決定,我們傅家從來沒有不承認過林丫頭這個媳婦,也從來沒有虧待過她,當然除了這混小子做過的那麼件混賬事,其他的,我覺得我們傅家問心無愧。”
老一輩的革命人,做事說話都很有原則,也很懂得爲人之道。
不會因爲別人落魄而使勁的去踩,也不會因爲別人高升而使勁的去巴結。
林正臣點點頭,臉色也恢復如常,那雙彷彿看透了世間的眼睛,也終於暗淡了下來,“嗯,鬥了這幾十年,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大半輩子了,我也確實累了,也希望你們能看在往日林家行事作風正派下,高擡貴手放過我們家南城,我們林家也會馬上在林城銷聲匿跡,去海外定居,從此棄政從商,再不問政事。”
傅長林握緊拐頭在地上狠狠的敲了一下,聲音中氣十足,“好,老林,既然你說的這麼坦蕩,我們傅家也不是愛耍陰招搞小動作的人家,我只問你一句,當年我被人誣陷違紀被雙開入獄十二年,有沒有你的份?”
“我沒有直接參與,是被人利用,算是間接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只是等我發現的時候,什麼都已經晚了。”
林正臣想起往事來,就像窗外突然飄落的雪花一樣,涼意侵入骨髓,“我也試着過後彌補,可你也知道,我們擁護不同的政治勢力,如果我強行的去證明你的清白,那麼我們林家百年基業也毀於一旦,當然,現在也不會比毀於一旦好多少,但總歸還僥倖的過了這麼多年的安生日子。”
“這件事情憋在我心裡很多年了,我常常會在輾轉難眠的時候,想起咱們過去那些一起參軍打仗的年歲,只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林正臣低頭抹了抹眼角,沙啞着聲音說道,“我的錯我擔,但別留給孩子們,他們都是無辜的!”
“好,我會的!”
傅長林這些年在軍政界的殺伐果決的鐵血手腕,幾乎每一個當過兵的熱血男兒都聽過,而他的時代還沒有過去,甚至正在開啓。
“嗯!”林正臣點點頭,掙扎着要起身,卻又重重的跌了回去,“哎,不服老是不行了,土埋大半截嘍。”
說着,就朝歐蕎和林明翰伸出了手,“你們兩個扶我出去吧!”
“是,爸!”
歐蕎和林明翰走過去,扶住林正臣的左右臂,還沒邁開腳步,就聽到林正臣蒼老的聲線再次從口中溢出,在偌大的客廳迴盪。
“嫣兒啊,孩子打掉吧,這樣我們兩家就扯平了,不會再有任何的牽扯了,如果你下不了決心,爺爺幫你下,到時候就不是隻把孩子拿掉那麼簡單了,當然,爺爺也不想動用家法,所以在那之前,你一定要處理好,知道嗎?”
林嫣擡手攏了攏凌亂的波浪長髮,此時此刻,應該是她人生第二次被傷的體無完膚,面目全非,當然,也是第二次狼狽不堪。
要問第一次,當然就是她被jian--污的那晚。
“嗯,我記住了,爺爺!”
林正臣聽到她的回答,才滿意的嗯了一聲,在林明翰和歐蕎的攙扶下緩緩往出走。
紀雲深走進來後,一直站在沙發側面,幾個人面對面,都互相點頭示意。
傅長林瞥了一眼林正臣已經蒼老駝背的背影,扶了扶鼻樑上的老花鏡,看向對面的林嫣,“林丫頭,你不用聽你爺爺的,還是看你的意願,孩子你想生就生下來,我們會出錢養,如果不想生,我們也會給相應的補償。”
“嗯,爺爺,我不要這個孩子,就要相應的補償就可以了。”林嫣的聲音溫溫淡淡,像是流淌的溪水,乾淨而清澈,“既然都已經走到了這步,我也沒什麼好矜持的了,畢竟我們林家現在沒落,及不上你們傅家的十分之一。”
“不過有一點,我必須我自己正名一下!”她漂亮溫淨的視線看向傅長林身邊的唐染,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可以拿我的生命起誓,這個孩子確實是傅青山的!”
唐染接觸都林嫣的眸光,訕訕的收回視線,低頭把玩着自己塗着丹蔻的指甲,沒再說話。
林嫣又笑了笑,看向對面的傅長林,“傅爺爺,您也算從小看着我長大,知道我最不會騙人,我也不屑裝得多清高,我想要十億的離婚賠償,外加青山別墅,可以麼?”
唐染聞言擡頭睜大眼眸,剛想說話,就被一旁的傅長林伸手阻止了,“可以,只要你們能斷得乾乾淨淨。”
“謝謝傅爺爺,我一定會跟他斷得乾乾淨淨,絕不糾纏。”
林嫣纖細的手指插進波浪長髮裡,又理了理,確定自己沒有那麼狼狽了,才走到一邊,對着客廳的傅家人說道,“那能麻煩你們離開了嗎?我會把流產手術安排在明天,你們派人過來監督,或者找你們認識的醫生都OK,不過我做完手術後,也希望能同時拿到離婚的賠償。”
“可以!”
傅長林的聲音在別墅裡顯得格外的厚重,帶着雷霆萬鈞,萬馬奔騰的氣勢。
說完就站起身,唐染和傅竟國也跟着站起身,還沒邁出腳步,就聽到坐在沙發上,眉眼被額前散落的頭髮形成的大片陰影遮住,幾乎看不到他的神情的男人說道,“等等,你們問過我的意見了嗎?”
傅長林,唐染和傅竟國聽後,腳步沒停,繼續向前走着。
林正臣因爲腿腳上都是年輕時留下的風溼,一入了動就會舊疾復發,有的時候陰天下雪會更厲害。
剛剛來的時候沒有這麼嚴重,卻在離開的時候,錐心刺骨的疼,他看了一眼窗外,果然下雪了,他的腿比天氣預報還靈。
正要邁開最後一步,走出林嫣的星河公寓,就聽到背後有一道低沉暗啞的男人聲音傳過來。
林正臣,包括歐蕎和林明翰一起回身看過去,正好對上傅長林,唐染和傅竟國的臉。
傅長林揮了揮手,示意不用管,繼續往出走。
林正臣點點頭,對着身邊的歐蕎和林明翰低聲的說道,“走吧!”
“是,爸!”
傅青山從沙發上站起來,擡腳便將玻璃茶几踹翻,哐噹一聲後,就是玻璃碎裂一地而發出的巨大到令人膽戰心驚的聲音,“我問你們,你們誰問過我的意見了?”
因爲茶几劇烈碎裂的聲音,前後往出走的六個人都回頭看了過去,大概都愣了幾秒鐘,傅長林才轉過身,用着厚重但無比清晰的聲音問道,“那你想怎麼樣?”
男人的眉眼像是沾染了窗外黑夜的顏色,薄脣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和她不會離婚,孩子也不會打!”
林正臣用着滄桑的聲線低笑出聲,字裡行間帶着滿滿的嘲弄,甚至低涼的諷刺,“那麼傅少,請問你拿什麼不離婚?又拿什麼保這個孩子呢?”
之前傅家這小子和紀家那丫頭來的那場婚內出軌,他閉着眼睛都能想到是周蘭清的主意,而紀家那丫頭又從來都很聽她的話,至於傅家這小子的想法,他還真沒猜透過。
要說他不喜歡他們家的小丫頭吧,他又很寶貝,要說喜歡吧,又不冷不熱的吊着。
客廳裡是十幾秒的靜默,林正臣低低的譏笑了一聲,對身邊的兒子和兒媳婦說道,“我們回去吧。”
“好的,爸!”
傅長林,唐染和傅竟國也沒拿他的話當回事,繼續往前走。
傅青山解開襯衫的兩粒釦子,從褲袋裡摸出煙盒,又看了一眼旁邊呆滯的小女孩,默默的收回去,然後用不輕不重的語調說道,“拿林南城的牢獄之災啊!你們林家要是有能耐就從我手裡把人帶走,當然,如果你們能鬥得過我的話。”
聽到林南城三個字,林正臣,歐蕎和林明翰同時回過頭,臉上的情緒可以用精彩紛呈四個字來形容。、
“你……”
傅長林趕緊擺手,低聲的安撫,“他就是發泄一下不滿,不用理,我們走吧!”
傅青山伸手扯過旁邊還處在驚嚇當中的女孩,彎腰將她抱在懷裡,“至於爺爺,爸爸和媽媽,林嫣和孩子我都要定了,也管定了,你們大可以試試我的話!”
傅長林,唐染和傅竟國也同時變了臉色,回頭看見自家的孫子和兒子,抱着一身粉色睡衣的女孩穿過一地的玻璃碎片,往二樓的樓梯方向走去。
傅長林的脾氣是出了名的火爆,當即厲喝道,“你敢!”
“嗯,你可以試試我敢不敢!”
之前一直覺得他是個在他的羽翼下,沒有長大,沒有能力,不夠果敢,不夠狠辣的孩子。
這一秒鐘,他突然覺得,他們傅家年輕一輩的掌舵人長大了,變成了有能力有手腕,有心機有城府又有魄力的男人了。
甚至,可以獨擋一面了。
林正臣,歐蕎和林明翰顯然都有些懵。
當然,不止他們懵,就連唐染和傅竟國他們做父母的都覺得懵,以前從沒見過自己的兒子這麼強硬過,對誰都是脣角噙着如沐的春風,一副溫和有禮,淡漠優雅,不遠不近的樣子。
也從沒想過,他會因爲一個小姑娘,和家人鬧上彆扭。
而且還是一個年少時被人jian--污,已經不乾淨的小姑娘。
傅長林到底見過大風大浪,臉上沒露任何痕跡,倒是唐染沉不住氣了,正想挪步往那邊走,卻被一旁的傅竟國扣住了手腕,“老婆,小山他身爲男人,肯定會有自己的想法,我們做父母的就別干涉那麼多了!”
“不干涉?不干涉我看他就要上天了,不行,我倒是要上去問問他,看看他到底能把十月懷胎生下他的媽給怎麼樣了!”
傅長林拿起柺杖在地上敲了敲,中氣渾厚的聲音響起,“夠了,讓我耳根清靜清靜。”
唐染果然沒了聲音,等了身邊的丈夫一眼,咕噥了一句,“就是隨你,太犟了,簡直就是一根犟骨頭,認準的事情從來都一條路走到黑,連個彎都不會拐,這要是被林家丫頭拿住了,你兒子下半生我看就別想安生了。”
林家的那個小丫頭林嫣,她以前其實也打心眼裡喜歡,只是她先後朝她寶貝兒子開了四槍,差點危及生命,她如果還能繼續喜歡下去,那肯定是她腦子有病。
再加上她爆出當年被人jian--污的醜聞,她對她就更喜歡不起來了。
試問哪個當媽的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找到一個清清白白,又各方面都正常的女孩當妻子?
“既然你都知道他的性格,還跟他拗什麼?非要弄出點事來才甘心?”
唐染的脾氣急躁,而傅竟國溫涼內斂,兩個人是最好的互補,所以結婚這些年,吵架從來不超過五句就能和好。
林正臣一直看着男人抱着女孩的身影消失在二樓的轉角處,才收回眸光,看向傅長林的時候多了幾分意味深長,“老傅,你家這小子,越來越有你當年的風采了,不錯,好好歷練,不會比紀家的小子差到哪去!”
傅長林回了一個淺淡的笑,沒說話。
林正臣在林明翰和歐蕎的攙扶下漸漸的走遠,傅長林站在原地好一會,腦海裡充斥着林正臣臨走前的那幾話。
孩子長大了,翅膀也硬了,他有的時候也想放手,但又怕他摔跟頭。
久了,就感覺他天生偏弱,而他越弱,他就越想強。
其實那哪是弱,而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強硬,只不過是因爲他不想計較。
嗯,看來,是時候該放手了,讓他們年輕人自己闖。
……
喬漫在車裡看着傅家和林家兩家的長輩離開,才邁開纖細的腿,從菸灰色賓利車子下來。
客廳的光線明亮,她走進去只看見一身深藍色風衣男人的背影,除此之外就是滿地的玻璃碎片,在乾淨寬敞的客廳裡,顯得過於狼藉。
“傅青山和嫣兒呢?”
男人正在吸菸,聞言隔着淺淺淡淡的橘黃色光線看過去,女孩一步一步的走來,丸子頭上落了幾片雪花,但很快就變成了晶瑩的水珠,將她沒燙沒染過的秀髮,襯得更加的烏黑,如海藻一般,柔亮順滑。
“在樓上!”
男人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煙霧,偏中分的短碎頭髮,在他的前額留下一片陰影,看不清他的神情。
“知道兩家又因爲什麼這麼大動干戈嗎?是因爲……那個孩子嗎?”
喬漫剛剛坐在車裡等的過程中,心都提到嗓子眼裡,真的很怕是因爲紀雲深告訴傅青山在醫院的婦產科碰見嫣兒,而引發的一系列的事情。
她已經這麼不幸福了,所以不想讓她最好的朋友像她一樣。
“不是。”男人因爲吸菸而薰染上一些沙啞,語調淡淡的,幾乎沒有任何起伏,“今天林城有兩個調任通知,一個卸任通知,一個是我的,一個是老傅,還有一個是老林的!”
“林南城?”
喬漫有些不敢置信的往前走了幾步,看着男人繚繞在煙霧裡的英俊臉龐,“他可是中央的少將,怎麼可能說卸任就卸任!”
“嗯,他的那個位置,不出意外會由老傅接替,而林南城很有可能走林正臣的老路,因爲違紀被雙開,還有可能被判刑!”
男人臉上依舊是生人勿進的淡漠,說出的話也完全是陳述的語氣,就好像他嘴裡的人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只是個陌生人。
“判刑?有那麼嚴重嗎?”
男人點點頭,眯眸吸着煙,完全沒有要繼續跟她聊下去的意思!
女孩走到他身前,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怎麼會這樣?林家是軍政名門,樹大根深,是誰能在一夜之間就將這麼根深的家族連根拔起?”
“紀家和傅家效忠的政治勢力上位,勢必就要有一些人被驅逐,而林家效忠的政治勢力就是首當其衝腰背連根拔除的,林南城現在只是停職查辦,真正的風雨還沒有來,如果真來了,怕是十幾年牢要坐!”
男人依然是那麼淡淡的沒有起伏的調子,喬漫幾乎是呆愣了幾秒,才又問了句,“所以,傅家的人來,是逼着嫣兒打掉孩子,甚至是離婚,不然就不會幫着把林南城從裡面撈出來,對嗎?”
“理論上可以這麼理解。”
男人手中的菸頭已經燃燒到了盡頭,他扔到破碎的玻璃片上,然後捻熄,“當然,還要另外一種理解,從商業的角度將,叫做互惠互利,他們傅家結束一段不想繼續下去的婚姻關係,他們林家撈出了年輕一代的掌舵人,兩全其美又彼此成全,何樂不爲呢?”
“紀雲深,你這麼說話,明顯有偏袒的痕跡,如果這次上位的政治勢力是林家擁護的政治首領,是不是意味着你們也會變成這樣?”
喬漫低頭,看着鞋尖上的那層影子,“說白了,不過黑吃黑,而顯然是你們比他們幸運點!”
“軍政仕途上,和經商的道理一樣,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男人又從深藍色風衣的口袋裡拿出煙盒,抽出一根湊到嘴邊點燃,深吸了一口後,煙霧瀰漫,繚繞在他周圍,“他們會失敗,不可能也不存在突然失敗,還有這不是幸運,而是實力。”
“好,我們不講那些大道理,現在嫣兒怎麼辦?孩子怎麼辦?”
“那是老傅的事,我無權干涉!”
喬漫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知不覺的緊握成拳,抿脣,低低淡淡的問了句,“你就不能在旁邊勸着點嗎?孩子是無辜的啊!況且嫣兒的體質不好,流產會對她的身體傷害非常非常的大,嚴重的話,可能這輩子都不能再懷孕了,她才二十三歲啊!”
男人聞言低低啞啞的笑,擡起手,捏着她尖細的下頜擡起來,被迫讓她正面向他,“所以,剛剛說了那麼一大堆,就是爲了鋪墊剛剛的那幾句話?”
“不管我鋪墊了多少,只要你聽懂了就好!”
女孩尖細的下頜幾乎被男人整個攥在手裡,動一下,都是傷筋動骨的疼,她皺起秀氣的眉,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紀雲深,鬆開,疼!”
男人聽後,果然放開了手,朝着不遠處的沙發走了過去,坐下的時候,他整個背脊深陷進沙發的椅背,眉眼覆着一層寒霜,聲音更是冷得如同窗外飄落的雪花。
“我現在的身份敏感,又是兩股政治勢力,我根本就插不上話!”
喬漫走過去,坐在他的旁邊,“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女孩的眸光乾乾淨淨,甚至一塵不染,客廳的光線明亮,泛着淡橘色的光芒,但這一秒鐘,那些影影綽綽的光影,全都傾瀉了進去。
男人回看過去,與她四目相對,可能是這雙眸子太深太黑,她最終敗下陣來,移開了視線。
“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就在女孩已經被失望的情緒淹沒時,男人才溫涼的開口,“如果他能把他之前效忠的政治勢力的所有軍務文件拿出來,並加入我們的政治勢力,就有可能安然無恙,甚至恢復軍銜。”
“那樣的話,不就等於叛變了嗎?”
雖然她不懂政治,但也多少知道,一旦選擇自己效忠的勢力,就不能三心二意。
政治這條路,前方的路看似風光無限,但只有走在上面的人才知道,這條路有多麼艱辛,很有可能走着走着,就被同伴或者對手拉進了深淵,再難自拔。
所以走上這條路的人,都必須小心而謹慎,不然結局就很有可能變成萬劫不復。
“勝敗乃兵家常事,最重要的是明哲保身,只要人還在,就不用擔心他會一蹶不振下去,而無法東山再起。”
喬漫聽後,覺得有些道理,但林南城要是那麼好收買的人,怎麼可能會落到今天的下場?
“漫漫,該說的我也說了,該教的我也教了,一會上去,你只要把我的話原原本本的說給林嫣聽,讓她去勸林南城,當然,時間越快越好,因爲馬上新年了,大家都會放年假,也就是說,你們去的慢了,他很有可能就在看守所裡過新年了。”
喬漫從沒想過這個男人會教她這些,她一直以爲他因爲傅青山挨槍子的事情,而不喜歡林嫣。
但顯然,是她想得有點多了。
兩人正坐在沙發上討論一些細節,就聽到樓梯口有沉穩的腳步聲傳來,兩人順着聲音,一同看過去。
只見傅青山的臉上和脖子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撓痕,臉上還有些紅,像是剛挨完巴掌,可能因爲胸口憋着氣,他的眉眼簡直就是跟黑夜一樣的顏色,根本不敢叫人靠近。
傅青山又下了幾個臺階,看到沙發上的男人和女人用一種特別驚訝又瞭然的眼神看向他時,他的眉頭忍不住的緊蹙,“你們倆怎麼回事?”
“這句話應該是我們問你吧,你的臉和身上是怎麼回事?讓貓撓了?”
傅青山將衣服的領子往上拽了拽,不耐煩的說道,“還有沒有事?沒有事今晚招待不了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