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棲羽終於緩緩醒來,剛一睜開眼睛便猛地從牀上跳了下去,二話不說,直接便抽了妙如風房中的一柄長劍便朝門外衝去。
妙如風聽到聲響,猛地擡頭,卻只來得及看到門口那飛快閃了出去的身影,眉心瞬間蹙起,神色沉痛地追了出去。
鳳仙樓的樓梯口處,妙如風一把便將棲羽給抓了回來,伸手奪過她手中的劍,眸光沉沉地盯着她。
四目相對,他卻只能看到她眼底的冷漠和不甘,以及那一抹被她深深掩在眼底的悲傷。
心中驀地一痛,扣着她雙肩的手不由鬆了鬆,沉道:“你這不是去送死嗎?”
“我自有我的辦法!”棲羽淡聲說着,伸手便去握妙如風手中的長劍。
妙如風緊緊握着劍身,不願鬆手。
“讓開,我要去找他!”棲羽近乎咬牙切齒地道。
妙如風的眉心緊擰,一臉堅定地道:“你這是送死,我曾受他之託……”他的聲音頓了頓,繼續道,“要替他保護你。”
“我不需要!”棲羽淡聲說着,一把扣向劍柄,將那柄長劍抽出。
瀲瀲銀華反射在她蒼白的俏臉之上,映得她的神情越發冰寒,妙如風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的她,下時間竟有些怔然地望着她,忘了阻止她的動作。
將長劍抽出,一聲異嘯響起,棲羽直接飛奔下樓,也不理門外栓着的是誰的馬,直接斷了繮繩,翻身躍上馬背,口中一聲清喝,馬兒疾速狂奔,朝着三王府的方向奔去。
待妙如風反應過來追着她一起出來之後,她的身影早已被人潮淹沒,大廳裡有一人慌忙追了出來,嘴裡暗罵:“哪裡來的小賊,居然膽敢偷我家公子的馬!”
妙如風冷冷地朝着那人橫了一眼,那人立即便噤若寒蟬地移開目光,不敢再說棲羽半句不是。
樓上的雅閣中緩緩探出一人的腦袋,一張溫潤俊美的臉龐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中,立時便引得一陣陣抽氣聲。
妙如風不由擡眸朝那人望去,眸光微微一滯,沉沉掃了那間雅閣,扭頭便追了出去。
那白衣飄飄,美如謫仙般的男子生微垂首,輕咳一陣,單手掩脣,弱聲吩咐一旁的黑衣男子:“你也跟上去看看。”
“主子!”那黑衣男子的眼中射出一抹明顯的不滿。
白衣男子微微斜眼,眸光透着幾分冷冽,聲音卻一如既往的溫和:“去吧。”
簡單溫弱的兩個字,卻使得那黑衣人心頭一凜,立即便領命離去。
棲羽一路狂奔,腦海心頭,盡是她與暮無鋒相處之時所發生的點點滴滴,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一夜的反思,她終於明白,爲何當初在得知他親手寫了休書時心裡會那樣難受。
原來,她的這顆心,早已不知何給了他。
所以纔會在看到他親手寫的休書時心情不爽!
腰間,那枚幾乎可以算成是兩個訂情之物的玉佩在陽光下散發着微弱的光芒。
淚,緩緩墜落,棲羽狠狠咬脣,擡袖擦掉臉上的淚,緊了緊手中的劍,再次急呼:“駕!”
鳳仙樓距離三王府本就不遠,不過短短片刻,棲羽便已來到了三王府。
然而,當她看到那黑灰一片的頹敗殘宅時,腦海中不禁響起一陣轟鳴聲,身形晃了晃,險些便要從馬前上掉下來。
一直被她緊緊握在掌心中的長劍突然離手,重重地掉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神情恍惚地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擡腳,一步步地朝着那個她穿越過來之後接觸過最多的宅院走去。
“救……救命……”
這是她穿越過來之時說出的第一句話。
還記得,那個時候的暮無鋒,看她的眼神,充滿着厭惡和嫌棄,甚至還帶着幾分憎恨。
可後來,她爲了報復他,故意放走他苦心抓回府的妙如風,正得意之時,他竟神出鬼沒地從她身後冒了出來。
之後的每一次相遇,她就能夠發現一些關於他的小秘密,漸漸地變得沒有那麼怕他……
心底一陣揪痛,棲羽飛奔向那唯一還算完好的大門,伸手拂過那上面焦黑的痕跡,眼淚再次止不住滑落。
暮無鋒,你怎麼可以?!
不是說好要一起的嗎?爲什麼我爲你留下來,你卻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
棲羽緊緊咬着下脣,抓着門框的手越發用力,指甲深深扣進門框的邊緣中,掌心處染上了焦黑的一片。
“三嫂果然還安好!”棲羽身後,緩緩走出一人,銀色華袍,其上繡着繁雜暗紋,一張精緻到極點的臉龐上,噙着一抹玩味之色的笑意,眸光幽沉地看向半跪在半邊的棲羽。
這個聲音!
棲羽狠狠咬牙,在握緊雙手之時才驀然驚覺,一早準備好的長劍,竟不知何時被她給丟了。
緩緩起身,猛地轉過身,目光決絕地瞪向那張漂亮的娃娃臉,恨聲道:“你還敢出現!”
說話間,她一個箭步衝了過去,雙手化掌,用盡全身力氣,照着暮飛的臉頰便招呼了過去。
暮飛的臉上浮起一抹低笑,身子輕輕朝一旁側過,輕鬆地便躲過了她的攻擊。
而棲羽本身則因爲撲了個空,身形略略有些不穩,重重地朝前趴去。
眼看着就要跟大地擁抱,卻覺得衣領處傳來一股拉力,她的心頭驀地一喜,下意識地回頭,看向那將她提起來的人。
“暮……”話到嘴邊,卻被她硬生生給嚥了回去。
不是他!
眸光瞬間黯淡下去,棲羽定定地看着那個黑衣人以及同樣伸手欲扶她的妙如風,眉心微緊。
定了定神,站好身子,朝着暮飛橫掃一眼,道:“告訴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那個死字,她竟沒勇氣說出口。
“千真萬確!”暮飛淡聲說着,脣邊勾起淺笑,看向棲羽,道,“他死了,你應該高興纔是的。”
暮飛都說他死了,皇上也已昭告天下,妙如風也說他死了……
那麼,他……真的……
心中猛地一陣揪痛,棲羽不敢再多想,下意識地側臉,瞪向暮飛,沉聲道:“是你利用我害了他,我……要替他報仇!”
最後一句話她說得極慢,待到完全說了來的時候,她已做好與暮飛同歸於盡的打算,緊了緊腰間的玉佩,她伸了手,打算抽出那黑衣人的劍。
豈料,手腕上一疼,她立時便被人給拽了回來,原本做好的打算也全部亂掉了。
棲羽怒視那黑衣人,沉道:“你不是應該在白虎國,或者朱雀國的嗎?怎麼不去照顧你那個病重的主子,跑這兒來打攪我報仇!”
黑衣人眉心緊鎖,淡淡地掃她一眼,鬆開扣着她手腕的手,單手扶着劍柄,沉道:“若你當真想死,我也不敢多此一舉替主子救你!”
什麼意思?什麼叫替主子救她?
難道說,那個病癆太子也來了?
怎麼會這麼巧?
腦海中瞬間便涌出這些信息,棲羽疑惑地掃了他一眼,隨即朝他伸手:“借你的劍給我用用。”
“女人,你當真是要找死?!”黑衣人目光深沉地看向她,卻從她的眼中看出一種叫堅定的東西。
下意識地,鬆了鬆握劍的手。
“借不借?”棲羽淡聲道,清亮的眸子直直迎上他不不帶絲毫感情的雙眼。
黑衣人的眉心微緊,沉沉搖頭道;“我的劍,你用不了。”
他說的其實是實話,他的劍重六十斤,她若能舉得起來就見鬼了,更莫論揮劍殺人了。
棲羽看出他眼底閃過的微光,心知他沒有說謊,所以也不再勉強。
就在她即將轉身的那一瞬,暮飛卻突然輕輕拍着掌心,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朱雀國的禁軍統領,看來,無憂兄也已抵達我玄武國了!”
禁軍統領!
棲羽的心中浮起一抹微驚,卻是趁着暮飛說話之際,一巴掌便朝他扇了過去。
打不死他,難道還不能給他一巴掌,好歹也算替自己出口惡氣!
棲羽這般想着,卻忘了,暮飛的武功足以與暮無鋒一較高下,她這一巴掌,又如何能落到他的臉上?!
手腕上一痛,棲羽只覺得身子一個失衡,人便重重地跌進了暮飛的懷中。
“你的名字就註定你將來只可嫁給帝王,而本王,有足夠的能力登上大位,南宮鳳兒,三哥也不過只是個王爺,而我,馬上就要成爲說玄武國的儲君了,你若嫁我,我保證後位只屬於你一人!”暮飛的聲音清淺中透着幾分激動,雙臂緊緊將棲羽困在懷中。
棲羽用力掙扎,卻反被他錮得更緊,骨頭處浮起淡淡的微疼,她下意識地蹙眉,張口便朝着暮飛的肩膀上咬去。
這一口咬得極重,不過一瞬間,她的口中便傳來一股腥甜之氣。
然而,暮飛緊緊攬着她的手卻不曾鬆上半分,反而越縮越近,幾乎要將她揉進他的懷中一般。
棲羽從來不曾想過,一向被她識作小屁孩兒的暮飛竟有如此大的手勁兒!
緩緩鬆口,她恨恨地道:“你想讓我嫁你?”
暮飛以爲她改變了主意,雙臂微微鬆上幾分,沉道:“你若願意,我也可向你保證,此生只專寵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