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十一月並沒有和西太平洋分享同一片晴朗,至少陰鬱的心闖不進分寸的陽光。
許知晴握着病牀上疲軟而冰涼的手,靜靜凝望陸雲開舒展的眉心和神色。
“Ryan,下個星期就是我們訂婚的日子了,你怎麼還在這裡躺着呢,新娘都準備好了,我的新郎可要怎麼辦?”她將對方的手背貼上自己的臉頰,“你不是說喜歡我的相貌麼,那你睜開眼看看我呀。等你醒過來,我們就訂婚,陸伯伯也來了,他會見證我們,所有人都會祝福我們。那個把你害成這樣的女人也會徹底滾出我們的生活,你說好不好?”
一片寂然,除了病房外自動隔絕於耳的哭鬧或者叫喊。
“Ryan,我是真的愛你,安如瑾可以做的事情我都可以,並且比她做的更好。我什麼都不想要,只要你醒過來,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她訴說着,像是多話的老婆婆,一輪又一輪,絮絮叨叨苦口婆心,生怕有什麼情和愛沒有說出來。
然後兩行清淚就情不能已,這麼些日子來一直如此。
“Ryan,求求你,別丟下我一個人。”她抽泣着繼續說下去,“你放心,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等到你醒過來,告訴我你也愛我爲止。”
驀地,她聽見三個字,遲緩而嘶啞地傳來,像是衝她招手的一道光,叫人驚愕而驚喜。
“怎麼了?”
許知晴不敢相信,直到確認了一遍又一遍,這個熟悉的聲音就是來自病牀上的人。她疏忽間站起身。
“你哭什麼?”她看見半闔着眼的陸雲開,用力扯開脣角,“誰欺負你了?”
“我沒事。”她抹了把淚,又哭又笑,“Ryan真的是你?你真的醒了?我不管,就算是做夢,我現在也不想醒。”
“傻瓜。”他側過頭,“你不是做夢。”
她卻哭得更加猛烈,不顧形象隨意擦着臉:“你沒事,你沒事了。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我就知道你不會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個世界上。Ryan你等下,我去叫醫生,你千萬別閉眼,你就繼續醒着。”
說罷,她轉身跑去,生怕慢下了步子,少看見他一秒鐘。
“等等。”陸雲開吃力地喚了一聲。
許知晴轉過頭:“怎麼了?”
“安如瑾,她沒事吧?”
五年前有一首很火的歌,叫做《三萬英尺》,裡面說,“飛機正在抵抗地球,我正在抵抗你”。
而此時,他口中四千公里之外的安如瑾,正在自虐一般地找尋回憶這臺一直開着的機器。
她迎着海風,踩着柔軟的沙,留下一個個很快就會被再次碾開的小腳印。有時候她會希望人心也是如此,過往的人和事都太容易抹平。
“我去買飲料,你要喝什麼?”夏定歡撫了撫遮住額的遮陽帽。
“和你一樣。”
她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跑了開。
安如瑾想起三年前,他們結婚的時候,也是同樣的地方,同樣的人招待得他們。好像一模一樣,又好像大相徑庭。
她摘下墨鏡,塞班島的華人很多,她並不覺着這是一個很離疏的環境。
海風中,她聽聞手機鈴聲惱人的響。
“怎麼樣,如瑾姐您到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