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臻昨晚夢見了鍾煜,醒後卻不記得具體夢境,隱約記得他在電話那端啜泣着,喃喃傾訴,如蕭瑟秋風中一片孤獨的葉子。
這夢令她心情沉重,不明白爲什麼會做這樣的夢。
大概只是一個夢。
幾天前店裡來了一位米國客人,五十歲左右,一米九的大個子,頭髮花白。
一件白色襯衣,一條卡其色休閒褲,一雙駝色休閒皮鞋。
看上去精神矍鑠而又非常幹練。
他叫羅伯特,某高校老師,來中國五年,說一口流利的漢語,甚至還會說幾句本地方言。
羅伯特非常和善健談,他常常跟蘇臻說他來中國之後的一些經歷。
週末的這晚,羅伯特帶了兩個女大學生,來蘇臻的小店。
他們在樓上靠窗戶的位置坐下,點了一紮啤酒,一些小吃。
蘇臻正在吧檯裡忙碌時,進來一位長髮披肩的外國型男,她熱情招呼。
長髮男子在吧檯前的高腳凳上坐下,要了一盎司威士忌。
蘇臻問,“需要加檸檬嗎?”
“可以。”
“冰塊呢?”
“好。”他晃動着酒杯中的冰塊,並目不轉睛地盯着蘇臻看。
她有些尷尬,想要躲避他那灼灼目光,卻又不得不寒暄道,“你是歐洲人?”
“是,荷藍。”
她若有所思道,“很多鬱金香的地方,雲蒸霞蔚的國家,很美……”
他呷了一口威士忌問,“什麼?”
“我說你頭髮好長,好有個性。”
她知道自己說的成語,外國朋友理解不了,但她懶得解釋,所以立馬改口。
他微微一笑,說:“很多人都這麼說,其實我也想過要剪掉,又捨不得。”
“你的頭髮顏色很好看,棕色的,會不會也紮起來呢?”
“會,會扎這麼高……”他的手在頭頂比劃着。
“你是留學生吧?”看他稚嫩的臉,估摸是學生。
“是。”他舉着酒杯,坐在高腳凳上,瀟灑地轉了一圈。
蘇臻正和荷藍長髮男子聊着時,進來一個頭發濃黑微卷的異國男子,年紀和她相仿,一臉絡腮鬍子。
她連忙揮手招呼客人,“哈嘍!”
他微笑點頭,“哈嘍!”
他要了一瓶朗格斯酒莊的特製乾紅葡萄酒,將酒杯倒滿,又示意蘇臻陪他喝一杯。
她笑着將杯子遞到他面前,他將酒杯倒滿,讚歎,“你真漂亮。猶如這鮮亮如寶石的美酒。”
蘇臻竊喜而害羞,卻佯裝淡定一句,“是嗎?”
他有力地點點頭,“是,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中國女孩。”
她受寵若驚到些無措,連連搖頭,“我長得一般,沒你說的這麼誇張。”
“我說的是真的。我就喜歡看你。”他一邊說着,一邊伸出右手欲抓蘇臻的左手,她眼疾手快地把手縮到身後,他抓了個空。
她依然笑着問,“幹嘛?”
他說:“沒什麼。”自顧自地喝酒。
蘇臻怕他會因爲剛纔的舉動難堪,就主動找他說話,“你是哪裡人?”
他用渾厚的聲音字,正腔圓地回答:“得國。”
坐在一旁的荷藍長髮男子鄙夷地望着這個得國人,又找蘇臻要了一盎司威士忌。
她有些擔心地問,“能喝嗎?不怕醉?”
“沒事。今天想喝酒。”
“碰到什麼事情了?”
他搖搖頭,“孤獨,想喝酒。”
“哦,這樣……可以問你的名字嗎?”
“漢斯,你呢?”
“我叫蘇臻,英文名叫Mushroom。”
“M-u-s-h-r-o-o-m?Mushroom?”
“是。”
“蘑菇?哈哈……”漢斯哈哈大笑起來。
“這有什麼好笑的,Mushroom這名字我喜歡。”坐一旁的得國人明顯不高興了。
“切——”漢斯嘴裡發出一個不屑的聲音,並晃着手中的酒杯,眼神犀利地盯着酒杯。
蘇臻隱隱感覺到什麼不對,趕緊解釋,“讀大學時,我的髮型像一個蘑菇頭,所以大家就叫我Mushroom了,你們叫我蘇臻就好了。”
漢斯呷了口酒,起身去洗手間。
“我不喜歡他。”得國人一手掩着嘴,一手指指廁所悄悄對蘇臻說。
她明白他說的是漢斯,她淺淺一笑沒有說話。
漢斯從廁所出來,有意坐到吧檯靠牆一角,想避開得國人。
吧檯靠牆一角的花瓶裡,擺着一束紅色的康乃馨,妖嬈美麗。
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得國人去廁所時,漢斯對蘇臻說他不喜歡得國人,然後喝光了杯子裡的酒,說:“Mushroom,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
她與漢斯道別,並送他到門外。
得國人從廁所出來後,看見吧檯前沒有人,“他走了?”
“是。”
“走了好,我可不喜歡他,他不走,我也會走。”
“怎麼了,爲什麼呢?”蘇臻疑惑不已,難道他倆認識?
可認識而又有怨結的話,一開始就不會坐下來喝酒啊。
“難道你們認識?”
“不認識。”得國人搖頭。
“那你爲什麼不喜歡他?”
得國人沉默不語。
蘇臻滿腹狐疑,真是奇怪的客人。
“那你叫什麼名字?”她趕緊轉移話題。
“你叫Mushroom,那我就叫Sausage。”他壞笑着說。
“香腸?”蘇臻狂笑,“你很幽默。”
“你叫我馬克吧。”他喝光了扎壺裡的紅酒,結賬準備走。
臨走前,他指着花瓶裡的康乃馨,問,“可以送我一朵嗎?”
她說可以,他挑了一朵,而後道別離去。
一樓坐着一對小情侶,倆人就小方桌面對面坐着,桌上的微微燭光,映照在倆人幸福的臉上。
羅伯特在二樓樓梯口叫蘇臻送酒上去,她送了一紮壺酒然後下來。
陸陸續續又進來幾位客人,她都安排他們坐在二樓。
樓上樓下跑着,招呼完客人,又在吧檯內洗杯子,心想要找個幫手來就好,一個人有些忙不過來。
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男子進來就吧檯前一坐,要了一杯百利甜,他一邊喝酒一邊對蘇臻說:“你長的真好看。眼睛大大的,頭髮長長的。”
接連被人稱讚,蘇臻高興又惶恐,淡淡客套道,“謝謝。你也很帥氣,很有男人味。”
鬼才知道他那模樣簡直就是熊樣,一張皮膚凹凸不平的臉,三角眼,臃腫的體型,大概四十歲的男人都是這副模樣。
他之後只是靜靜喝酒,靜靜看着蘇臻忙碌。
蘇臻又急又無奈,我又不是什麼國色天香,有什麼好看的,真想把吧檯前的高腳凳都拆了。
他起身結賬時,問,“你叫什麼名字?”
“下次再告訴你。”蘇臻不想告訴他自己的名字。
“好,那我改天來,你一定要告訴我。這花很漂亮,你喜歡花?”
“是,除了酒,最喜歡的就是花。”
“那你會喜歡我嗎?”
天,聽到這個問題,蘇臻真的被雷到了,不,是雷焦了。
“可惜你不是酒,也不是花。”
“你會喜歡我的,我一定要追你。再見。”他轉身離去。
“……”蘇臻木然無語看他離去。
羅伯特從樓上下來時,和兩個女學生喝得微醺。
他一手擁着一個女學生,在他魁梧的身材下,胳膊裡的兩個女生小鳥依人。
想着今晚碰到的這幾個“極品”男人,她覺得自己大開眼界。
不親身經歷還真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些這樣的男人。
凌晨兩點,路上除了蘇臻沒有別人,橘色的路燈溫暖着春天的夜。
手機響起。
“下班了嗎?”秦楚問。
“下班了,回家路上。你在幹嗎?”
“沒幹嘛,快睡了,你也早些回去睡。”
“好的。對了秦楚,你能不能幫我找個幫手?生意忙的時候我一個人忙不過來。要美女。”
“好,這事包在我身上。”他說話讓人感受到百分百的安全感。
“謝謝,儘快哦。”
回到家,洗完澡,只想一心一意睡覺。
她不再願意去想鍾煜,雖然真的很喜歡他。
很想把他從趙綿綿手裡搶過來,很想和他攜手共走人生之路。
但是那是她最好朋友趙綿綿的男友,怎麼可以爲了自己的私慾做出奪人之愛的事。
她不能去想他,不敢去想,越想陷得越深,幻想是無底的萬丈深淵。
幸好現在一心撲在工作上,所以也就不那麼想他了。
他心裡或許只有趙綿綿,她想也是白想,想也想不來。
算了,還是單身好了。
還是好好把小店養活,千萬別被她開倒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