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走啦?”小傢伙又把書包倒背在胸前,拖着拉桿箱扭過頭來。
那邊徐瑞玲也瞧見了白筱母子倆,跟身邊的貴婦說了句,兩人一起快步越過人/流朝這邊過來靨。
“到啦?坐了幾個小時車,累不累?”比起在拉斯維加斯那會兒,徐瑞玲更加和顏悅色。
白筱衝她點頭,接過鬱景希手裡的拉桿箱:“還好。”
“紹庭打電話到家裡,剛好我跟你五伯母在,想着你不熟悉首都,就趕緊過來了。”
白筱剛纔隱約猜到是鬱紹庭通知的,但真聽到徐瑞玲這麼說,心口仿若有一道暖流劃過,想到她跟景希離開時,他站在車外一直沒走,她的臉色愈加柔和。旁邊,鬱景希已經嘴甜地喊人:“二姑姥姥好,五姥姥好。”
“景希越來越聽話了。”付敏含笑地摸了摸鬱景希的小腦袋,然後看向白筱:“車子在外面,我們出去吧。”
…仿…
車子是徐瑞玲的,付敏坐在副駕駛座上,白筱則摟着鬱景希坐在後面。
跟徐家人,白筱覺得沒有什麼可以暢所欲言的共同話題。最開始,付敏扭過頭問了她幾個問題,她的回答都很簡單,可能是看出她的興致不高,到後來,付敏也沒再繼續,只是叮嚀她:“如果累了,就靠在座位上眯會兒。”
“是呀,等到了家裡,我們自然會喊你。”徐瑞玲也跟着道。
白筱卻說:“如果方便的話,幫我在醫院附近找家酒店。”
“……”
剛好前面是紅綠燈,徐瑞玲踩了剎車,跟付敏互看一眼,白筱這個決定顯然跟她們原先預想的不一樣。
“住酒店多麻煩,還是去家裡吧,房間都收拾好了。”付敏轉身勸道。
白筱也堅持自己的決定:“不用那麼麻煩,這是我來首都前就想好的,住在酒店,出入會比較方便。”
至於徐家,她從沒想過要住進去。
“這……”付敏有些爲難,來之前,老爺子雖然沒明說,但那態度,擺明想讓白筱住家裡的,可白筱現在又不肯去,她似想到什麼,轉而看向鬱景希:“景希啊,曾姥爺可想你了,要不要跟姥姥一起過去看看他?”
鬱景希看看付敏,又仰頭瞧瞧白筱,最後雙小手抱着白筱:“我答應爸爸,要照顧好小白的。”
付敏張了張嘴,還想再勸,徐瑞玲偷偷衝她使了個眼色,她明白後忙笑道:“那也行,過會咱們先去訂酒店。”
現在,白筱不管是對老六還是對他們徐家其他人來說,那就是一尊大佛,得小心翼翼地供着,順着她的意來。
這人好不容易願意來首都,生怕一不留神把她惹不高興,又拎着箱子跑回豐城去了。
……
徐瑞玲找了醫院附近一家五星級酒店,跟付敏一起辦好入住手續,全過程不讓白筱動一根手指。
“這個房間,不是朝着馬路這邊,晚上睡覺應該不會吵。”電梯裡,付敏把房卡遞給白筱,還特意補充:“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可以打房間座機,過會兒,我把家裡其他人的號碼也都告訴你,有事就找我們。”
白筱看了眼房卡,以她的估測,這個套房一晚上大概要一千五左右。
電梯門開了,付敏率先拎了拉桿箱出去:“我來提吧,我聽說你雙身子,別幹這種體力活。”
白筱扯了下脣角,對徐家人的殷勤,並不適應,尤其是付敏,簡直可以用‘一條龍服務’來形容,不僅僅是拎行李,進了套房後第一時間替白筱找來拖鞋,之後又拿了電熱水壺燒水,最後又在洗手間裡問白筱要不要泡澡。
“不用了。”白筱話接地很快,生怕慢一拍,她真去放水了。
徐瑞玲接了個電話回來,告訴白筱:“你爸爸這會兒在睡午覺,你跟景希也休息一下,晚上再過去看他。”
白筱點頭,送走了兩人後關上門。
鬱景希正甩了鞋子,趴在牀上吃泡泡糖,‘啪啪’地吹着泡泡:“二姑姥姥跟五姥姥在討好你呢!”
連一個孩子都看出來的事,白筱又怎麼會沒感覺到,至於徐家人爲什麼這麼做,具體原因她不知,也不想去猜。
……
徐瑞玲跟付敏進了電梯,電梯門合上,付敏伸手去揉自己的胳臂肘:“養尊處優慣了,拎個箱子都累成這樣。”
“明明可以放在地上拖的,你偏要拎。”
付敏長嘆了口氣:“有什麼辦法呢?當年的事,也有我的份,老六現在這樣,我心裡過意不去。”
原以爲那樣做是爲他好,當真相揭開,卻是毀了他的一生……
“二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老五的脾氣,昨天還跟我吵了一架,說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付敏覺得頭疼,轉頭問徐瑞玲:“
tang對了,老六真的在睡午覺?”
“得知人已經到了首都,要不是護士醫生攔着,早就衝過來,哪還有心情睡覺?”徐瑞玲想到弟弟在電話裡的緊張跟期待,也難免心酸:“不過是想怕她從豐城趕過來勞累,讓她好好休息休息,才找了這麼個藉口。”
“對了,大嫂那邊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終歸是心存芥蒂,畢竟事實擺在那,換做是任何人,估計都跨不過去這道坎。”
付敏聽了這話,也幽幽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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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跟鬱景希洗去一身疲倦後,窩在豪華大圓牀上小憩了會兒,她擱在電腦桌邊的手機震動起來。
鬱景希揉着眼睛,小身子翻了一圈,張開雙臂打着哈欠,像是沒睡飽。
白筱下牀,穿了拖鞋去拿手機,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鬱紹庭的號碼,她接了:“工作忙完了嗎?”
那邊,是他關切的聲音:“剛纔在睡覺?”
“現在在酒店,打算晚上再過去看他。”對徐敬衍,白筱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所以直接含糊過去。
她看了下時間,快傍晚五點了,提醒他:“記得吃晚飯,如果實在忙的話,讓景行訂外賣。”
鬱紹庭應得很快,白筱卻覺得他像是在敷衍自己。
他在電話那頭饒有興味地說:“那你說,怎麼樣的回答纔不算敷衍,我再照着你的版本重複一遍。”
“……”
白筱聽着他的聲音,低沉,很有磁性,也讓她安心,在掛電話前,她語速頗快地加了句:“小心開車。”
“……嗯。”他聽到了,她的耳根微燙:“那……掛了吧。”
“你先掛。”
白筱又說了一句‘再見’才按了掛斷鍵,用手機抵着下巴,望着窗外的路景站了會兒,轉身去喊景希起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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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領着鬱景希到醫院,在護士站問了病房門牌,剛到門口,正好看到徐敬衍下牀來。
他頭上纏着紗布,一手拎着輸液袋,另一手打開熱水壺的蓋子,然後拎了熱水壺要往杯子裡倒水,他的動作看上去很吃力,然後她看到了輸液管裡血液的倒流,幾乎是下意識地,她過去奪走了他手裡的熱水壺。
徐敬衍擡頭,看到白筱,瞬間的怔忪,整個人都像是傻在了那裡。
“你打着點滴,瞎動什麼?”白筱一把拿過輸液袋,重新掛回鉤子上,說話的語氣非常不善,像是噴了火。
鬱景希跟在她身後進來,喚了徐敬衍一聲:“小外公!”
徐敬衍回過神,望着替自己倒水的白筱,說話也有些不利索:“怎麼不打個電話就過來了?我也好去接你……”
“你都這樣子了,還怎麼接我?”
白筱發現他又瘦了不少,兩頰都凹進去了,她別開眼,問:“護工呢?難道沒人留在這照顧你嗎?”
“護工剛下去吃飯,晚點,你大伯他們——”徐敬衍說着突然停下來,想到白筱對自己身世的排斥,生怕她不悅,他忙改了口:“我大哥他們估計會過來……”
“你吃過飯了?”白筱打斷了他的話。
徐敬衍愣了愣,看到白筱面色冷冷地站在那,想說自己吃過了,但出口的卻是實話:“還沒有。”
白筱讓鬱景希坐在沙發上,自己則轉身出了病房。
“筱筱——”徐敬衍想叫住他,旁邊的鬱景希跳下沙發,蹭到牀邊來:“小白去買飯了。”
徐敬衍望着坐在牀邊晃動着小短腿的孩子,眼圈漸漸紅了,小傢伙湊過來:“小外公,你怎麼啦?”
“沒……什麼。”徐敬衍擡手擦眼角的樣子有些狼狽,爾後問鬱景希:“今天不上學?”
“上啊!”小傢伙脫了鞋子,盤腿坐在牀上,還扯過被子給自己蓋了點,一邊把玩着輸液管上的調節器一邊說:“但有人急着來首都,我也沒辦法。”語氣要多無奈就有多無奈。
徐敬衍卻因爲他的後半句話,心中欣慰又酸澀,突然,聽到小傢伙‘哎呀’一聲:“調節器壞了!”
……
白筱拎着一袋快餐回來,是小傢伙開的門,見到她,眼睛不敢看她,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回來了?”她聽到徐敬衍的聲音,擡頭,看到他坐在沙發上。
他已經不打點滴了,白筱卻瞟了一眼他剛纔扎針的左手,手背上有一大塊淤青,她輕蹙了下眉頭。
徐敬衍擡了一下左手:“剛纔沒用棉球按住,過幾天就消下去了。”
“吃飯吧。”白筱也沒多說,把快餐盒一一拿出來,臉上依舊沒有笑容,淡淡的,沒什麼表情。
鬱景希聞到菜香湊過來,翻看了所有餐盒,想要用手去抓菜,被白筱手中的筷子打了回去:“先去洗手。”
“怎麼沒有海鮮,這麼淡的菜,會咽不下…
…”白筱拿斜眼看他,他立刻噤了聲,跑進了洗手間。
徐敬衍看着那些菜,沒有辛辣食物,也沒有不利於傷口癒合的海鮮,只是一些瘦肉和蔬菜,白筱把一盒飯和一雙筷子放到他的跟前,然後她又轉身去倒了杯開水涼着,他張了張嘴,卻發現咽喉乾澀到發不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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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人來看徐敬衍,一推開門,看到一個孩子趴在牀邊,跟徐敬衍下着跳棋,小嘴裡唸唸有詞着。
“來了?”徐敬衍擡頭,瞧見門口的幾人時露出微笑。
這樣發自內心的笑容還是這些日子以來的第一次,徐家人都有些錯愕,隨即遮掩過去,紛紛走過來,發現了蹲在牀邊的孩子正是鬱景希,與此同時,洗手間的門開了,一個年輕又長相清美的女孩子從裡面出來。
白筱沒成想,會跟徐家人面對面撞上,朝他們點了下頭,然後催促鬱景希快點收拾好跳棋回酒店。
“還早呢,再坐會兒吧。”付敏拉住白筱。
胡雅寧看到眉清目秀的白筱,幾乎一眼就認出,這就是上回老六在便利店摟着的姑娘,也是老六口中的那個親生女兒,看到付敏那般討好,她也笑着詢問:“這就是筱筱吧?長得跟你爸真像。”
白筱注意到了徐敬文,他站在一旁,沒有說話,但白筱還是出於禮貌向他點頭問候。
那邊,鬱景希已經抱着收拾好的棋盤過來。
“不打擾你們了,再見。”白筱牽過小傢伙的手,轉頭,跟徐敬衍道:“你也早點休息。”
倒是徐敬文突然道:“既然來首都了,怎麼不住家裡?”
白筱沒料到他會這麼問,一時忘了怎麼回答,徐敬文沒再追問,只是讓付敏送她回酒店去休息。
……
從病房出來,付敏還是沒忍住,說:“其實老爺子,很想你回家裡住。”
“現在這樣子也挺好的。”
“我知道,你心裡面怨徐家是一定的,當年的事,你應該也知道了個大概,是我跟你三伯母的錯,至於你爸爸,從沒想過不要你,”付敏停下腳步,望着白筱:“還是希望你給他一次做父親的機會。”
白筱還沒開口,耳邊響起了女人冷冷的譏笑聲:“做父親的機會?你們倒想得夠美的!”
白筱循着聲音望過去,看到迎面浩浩蕩蕩地走來幾個人,有男有女,打扮穿着都像是有權有勢的人,雖然她沒見過,但一看那架勢,就是衝着他們來得,她出於本能,把鬱景希往自己身後拉了拉。
付敏已經皺着眉說:“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來人正是夏瀾的孃家人,帶頭的是夏瀾的大堂嫂,她陰着臉道:“我還要問問你們徐家幾個意思?”
付敏不想讓白筱捲進這些事裡,側着頭輕聲說:“你先跟景希回去吧,我就不送你們了。”
只是,白筱還沒邁出一隻腳,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就擋住了去路,大堂嫂冷冷道:“你們徐家簡直欺人太甚,阿瀾還在那躺着,你們倒好,迫不及待地就接這個私生女進了徐家的門。”
“請你說話放尊重點。”白筱冷聲說。
付敏也聽不下去,對着夏家這位大堂嫂道:“我們還沒上門興師問罪,你倒好,還帶人來鬧,你們家夏瀾幹了什麼事,難道還需要我來說嗎?別說那是污衊,人家許醫生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清楚。”
“屁個許醫生!”旁邊一個男人吼道:“她許杏華早跑得沒了影!”
對徐夏兩家的事情,白筱並不想聽,想走,卻被人攔着路,不耐煩地開口:“麻煩你讓一讓。”
白筱一出聲,夏家那邊的人都看向她,大堂嫂冷冷一笑:“你倒是好本事啊,離了婚還能勾搭上自己的堂姐夫,我聽說,你那個前夫還是你同母異父妹妹的未婚夫,待在一個屋檐下,你也不怕慎得慌。”
白筱皺眉,剛想要反駁她,視線卻越過夏家大堂嫂,落在了不遠處那一身筆挺軍裝、繃着臉的人身上,她沒想到鬱戰明會來這裡,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喉嚨也發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