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純真而明澈的眸子,映入我的眼裡,也烙印進了我的心,成爲了一個結,一個我越解越亂的結,將我的心纏住,無法從中脫離出來。我整晚都在做夢,夢裡有好多雙眼睛在注射注視着我,有憂傷的,有難過,有開心的,有憤怒的……
整個世界都是無數雙眼睛,我不免心慌意亂,急於逃脫如此可怕的地方,我拼命的往前衝,可就是擺脫不了,無論我跑去了那裡,全部都是眼睛,直至我看到了眼前有個人影,那個人是背對着我行走,我看不見他的臉,猜不出他是誰,只見他身材修長,個子高挑,我終於見着一個同類,瘋狂地朝着他的方向奔跑,但無論我跑得多快,就是追不上他的步伐。
我在後面大聲喊,喊了好幾聲,他好似沒有聽見似的,徑直往前走,我和他的距離逐漸拉近了,緊緊地抓住他的手,探長身子去看他,他也緩緩地轉過頭,他居然沒有眼睛,黑洞洞的眼窩,還有鮮血不停地往外流淌。
我嚇得哇的大聲尖叫,然後驚慌地睜開了眼,看到天花板的吊燈,我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做夢。但我起身太猛了,身子不太平穩,我又是睡在牀邊沿,嘭的一下摔倒在地上了。
幸好臥室重新裝修過,牀的邊沿鋪上了一層地毯,能起到緩衝的作用,摔下去不算很疼。
我揉了揉隱隱作疼的後腦勺,搖搖晃晃望着浴室走去,迷迷糊糊地打開了門,一大清早的,我就看到白花花的裸體,男人的身材確實不錯,性感的八塊腹肌,凹凸有致,膚質也很細膩光滑,那白色的絨毛在燈光下顯得很通透,摸起來手感肯定相當不錯。
我以爲自己還在做夢,揉了揉眼睛,仍是充斥着男性氣息的身軀,我嚥下嘴裡的唾沫,目光慢慢地往上移動,我看到李熠那張冰冷入骨的閻羅王面孔,這個纔是李熠該有的表情,頓時就覺得畫面很不好了。
他拿起毛巾,擡頭直勾勾地看着我,就像是有一條鏈套住我的脖子,讓我動彈不得,呆滯地立在原地。
相較於我的驚慌失措,李熠淡然地拿起毛巾擦拭身體,動作無比自然,彷彿我就是個透明人。
不過我沒有他那麼強壯的心理素質,我通紅了臉,視線趕緊從李熠的身體轉移開,接着連忙轉過身,背對着李熠,三步當作兩步走,飛快的往門外走去,就像是後面有野狼猛獸追着自己似的。
我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逃,可能將近一個月,我都和李熠沒有發生親密關係了,以至於我相當不習慣。
我惶恐不安地坐在沙發,心裡毛毛的,李熠推開了浴室的門,隨着我走出來,他直接是光着身子出來,落落大方的,他這個人喜歡裸睡就算了,現在又多了脫光衣服在家裡行走的壞毛病。
我擡手扶了下額頭,以此來遮擋下自己的視線,來掩飾自己的不安。李熠熟視無睹的打開了衣櫃,往身上套,男人早上都有生理期反應,那個場景換作平時很正常,偏我們處於冷戰期,所以這個很尷尬,也很彆扭。
我們兩個人都不說話,氣氛要多怪異就有多怪異。我覺得沙發就跟長了一根刺似的,扎得渾身難受,我堅持不了多久,忙不迭的要站起來,總覺得自己要找些事情來幹。
這時,李熠的手機鈴聲響起,引起了我們的注意力,兩個人齊刷刷地看向了手機,手機就在我身後不遠處,發出了悠揚的音樂聲。
李熠直挺挺的立在原地,根本不打算走過來接電話,我和他面面相覷,兩個人僵持不下,手機鈴聲響了許久,由於沒人接聽便停下了。
我轉過身打算要進浴室,避免如此尷尬的相處方式。手機鈴聲又響了,李熠宛若沒聽見,接着忙自己的事情,有條有序的穿上西裝,繫上領帶,電話不依不饒地響起來,這都響起了四五遍,他就是不肯接電話。
後來我的手機也跟着響起來,我纔不會像李熠那般扭扭捏捏,接通電話後,伊萬年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他含笑着問我“嫂子,你起來了吧!”
我聽着他陰陽怪氣的語調,就猜出他腦子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了,我含糊不清地嗯的應了下。
伊萬年嘿嘿地壞笑了兩聲,才說“嫂子,熠哥醒了嗎?麻煩你讓他接個電話,我有事找他。”
我瞥頭看了眼李熠,他正在一板一眼地繫着袖子的鈕釦,表情特別嚴肅,我想李熠老了之後,肯定會是和很不討人喜歡的老頭子,十有八九就是外人口中的怪老頭。
我看着他那個鬼樣子,有點不想上前去招惹,再加上我們處於冷戰期,我率先上去豈不是太沒有底氣了嗎?
伊萬年又在電話那頭叫喚道“嫂子,你在聽嗎?熠哥是不是沒有睡醒?我給他打了好幾通電話,他都不接,這邊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麻煩你幫我叫醒熠哥。你告訴他,顧老頭子答應見面了。”
伊萬年這個紈絝公子哥都說是重要事,那就是真正的大事。我就算再女孩子家氣,還是分得清孰輕孰重,我猶豫了下,終究還是向着李熠走近,把電話遞給他。
他漫不經心地看了眼,接着又系鈕釦,不知是不是鈕釦的縫隙太小了連續繫了好幾次,就是系不上,他固執地要往裡塞,偏他又擺出很跩的表情,那個傲嬌樣,我真心是服他了。
我都看不下去了,沒好氣的說了聲“你的鈕釦太小了,你硬是往裡塞,也塞不進去,等下鈕釦都被你弄壞了,伊萬年找你,你接一下電話,說什麼是顧老頭子答應見面了。”
他才終於正眼看我,那雙幽深的眸子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驚喜,嘴角都微微向右邊扯動,就像一個很酷的小孩子,他被老師誇獎了,分明很開心,就是要忍住笑,轉得很不在意。
他終於捨得伸出高貴的左手接過電話,右手卻擡起來,將鬆開的袖子展現在我的面前,儘管他什麼都不說,我都知道他的意思,就是要我幫他系鈕釦。我畢竟有點放不下架子,呆立在原地好一會,李熠就目不轉睛的望着我。電話那頭伊萬年不停的喊我有沒有聽他說話,爲什麼沒有人說話了。
我終究挪動了下步伐,找出縫紉的剪刀,低下頭假裝很專注地幫他把鈕釦剪開一點。
耳朵卻敏銳的豎起來聽到電話裡頭的伊萬年打趣的問“熠哥,昨晚折騰到了幾點?這都快下午三點鐘,你還沒有起來,你也得悠着點......”
那怕是伊萬年,自個的好哥們,李熠的性子都不會收斂點,粗魯的反駁“閉嘴,老子的事情,自個看着辦,你是鹹吃蘿蔔淡操心,你的腦子除了裝那些齷蹉的想法,你還有裝什麼?”
“我也不僅是想那種事情,我見着了顧老頭子,馬上就給你打電話,我夠講義氣吧!”
雖然李熠和伊萬年通着電話,但不妨礙他盯着我看,他囑咐了句“你用力點啊!”
伊萬年立刻就住嘴了,變得格外安靜,李熠接着又對電話說“你先幫我穩住顧老頭子。”
可能剪刀太久沒用,變得很鈍,我剪了好幾下,就是剪刀不開,李熠看不過眼了,又對我說“你就不用多點力嗎?你這麼輕的力度,有什麼勁頭。”
天氣熱得難受,那怕是開了空調,仍是覺得屋子悶熱,我擡頭摸了下額頭的汗水,不滿的反駁道“要不,你就自己解決。”
伊萬年在電話那邊輕輕的咳嗽了下,怪異地開口詢問“熠哥,你們是不是不太方便接電話?不然,我等下再打電話行不?”
頓時間,我反映過來伊萬年是什麼意思了,再想一想我和李熠的對話,怪不得人家會多想。
李熠對着電話裡的伊萬年臭罵了頓,兩個人接着談正事。
“顧頭子對你可滿意了,上次故意安排你和她的女兒見面,任誰都知道他對你很滿意,盼着你給他當上門女婿了。”
我的手抖了抖,太用力了,一不小心給剪多了點,釦眼稍微有點大了。李熠低頭掃了我一眼,咒罵了句“你不說話,沒人幫你當啞巴,好了,我再過一個小時就會到了。”
李熠匆匆忙忙地掛掉電話,而我假裝若無其事地幫他繫上鈕釦,就要走人。李熠從後面強硬地拉住了我的手腕,由於力度的緣故,我轉了個身面對着李熠,兩個人四目相對,我們離得很近,近得稍微走近點,我們就能擁抱到對方,爲何又覺得彼此之間隔着千山萬水,有道我們都無法跨越的鴻溝。
李熠靜靜的注視着我,豔紅的嘴脣輕輕的蠕動了下,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要說什麼呢?反正他說什麼對於我都無關緊要,就算是他不是娶顧老頭子的女兒,可能會娶呂家的女兒家,或許是陳家的女孩子家,反正就不會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