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皇宮。
“見過世子,見過太子殿下。”
艾殿澄與太子平傲(14)走在一起,兩人個子一般高,路過的宮人行禮,總是按這樣的順序叫着,這讓平傲撅起了嘴。
“對不起啊,殿下。”艾殿澄也知道緣由,聲音低調,給平傲道了個歉。
平傲與艾殿澄是表兄弟,從小關係就不錯,見艾殿澄給自己道歉,忙擺手道:“我不是在生你的氣,不是你的錯啦……”平傲欲言又止,像是快要踩到了什麼機關陷阱,趕緊收住了。
艾殿澄見氣氛有些尷尬,便轉移了話題,“我們去哪裡?”
聽到問題,平傲纔想起來此行的目的,又恢復了剛開始的興奮,卻見他四周望了望,憋了半天,才湊到艾殿澄耳邊說道:“我喜歡上了一個女子。”
以爲平傲要說什麼,艾殿澄嘴一劃,有些孩子氣地做了個鬼臉,“就這個啊。”
平傲將手搭在艾殿澄肩上,邊邀他往前走,“這女子啊我跟你說,長得可漂亮了,我一定要讓她做我的妾……”
被平傲一路連拖帶哄,艾殿澄還是不情願地陪他來到了那個女子所在的地方。
“瞧見沒,就是最邊上那個。”
此處應該是司禮監,平傲躲在不起眼的地方偷偷看着裡面,指給艾殿澄看。
艾殿澄有些不屑地看過去,大致一看,那女子是長得還不錯,正在認真地和一排宮女學習禮儀。
“我要趕緊去和父皇說,要不然啊,得被分到哪個宮裡去,到時候要找就難了。”
“無聊啊你。”
艾殿澄覺得很無趣,說着就要離開。
“誒誒誒!別走啊。”
也許是這聲叫喊太過響亮,倒把這的管事擾了來。
“是誰敢……太子殿下?”
“啊……那個,我路過。”平傲舌頭打結,見裡頭的人都往這看了,趕緊拉着艾殿澄疾走了出去,衆人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下次再叫我陪你去幹那種事,我就跟你絕交。”艾殿澄故作厭棄地對平傲說道。
“知道啦,知道啦,不會有下次的啦,馬上就可以娶他了。”平傲的心裡還不知道想到哪裡去了。
“帶我去御書房,快點。”艾殿澄像是在索要賠償禮物一般孩子氣。
“又去那種無聊的地方。”
“不去?不去我回去了!”艾殿澄說着就往回走。
“別呀,我帶您去還不成。”平傲趕緊哄回艾殿澄,又搭着他,二人就去了御書房。
有些書籍,除了皇宮是看不到的,這幾年艾殿澄每次進宮都會讓平傲帶他來這裡,借幾本書,回去看,平傲這人,從不喜歡看書,皇帝自己還受氣呢,更沒工夫來管他,這書就算全拿光了,都不見得會引起注意。
出人意料的是,沒過多久,皇帝竟然來到了御書房。
“參見父皇。”
“參見皇上。”
皇帝臉色不大好,氣沖沖的,想必是剛纔會議上又被艾臻氣得不行,掃了一下,見艾殿澄在,便管理了下面部表情。
“你們怎麼在這裡?”
“回父皇,謀璋來借書的。”平傲說道。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整天遊手好閒的,不能爲朕分擔國事就算了,還到處給朕惹事!”皇帝不知怎的,就開始責罵平傲起來了,也不知皇帝說的惹事是什麼事,一個太子,能惹誰的事,不過見了今天這副光景,艾殿澄估計也能猜到是什麼事了。
這一下,倒是把平傲想娶小妾的話給吞了回去,說了他白天,皇帝才意識到艾殿澄還跪着,便讓這二人起來了。
皇帝一屁股坐了下去,似乎頭頂還冒着氣,艾殿澄與平傲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平傲似乎還在小聲嘀咕:“讓你來御書房,碰上這事兒。”
太監崔施給皇帝扇了白天扇子,皇帝的氣好像是消了不少。
“澄兒,你母親她還好嗎?”
“好。”
幾乎每次進宮,只要碰到皇帝,皇帝就會問一次關於朵珏的事,艾殿澄的回答也大同小異。
“父……父皇,要沒事,我和謀璋先走了啊。”平傲好像又急着要做什麼似的,突然說話了。
“朕沒讓你走,你走什麼!”皇帝厲聲斥責道。
平傲趕緊低下頭,皇帝氣又上來了,倒是有點把大氣小氣全撒在平傲身上,走到他面前,指着他就罵,毫不顧及旁人臉色,“你是太子,不讀書就算了,整天和你那羣姬妾鬼混,隔幾天就來問朕能不能娶這個娶那個,朕明天就把你廢了!”
聽到這裡,艾殿澄倒是暗自向平傲嘲笑了一下:好小子,行啊,還有這回事。
平傲見丟臉丟大了,頭低得都快埋到地裡去了,
皇帝罵得是上氣不接下氣,眼看就要缺氧了,崔施趕緊上來扶他一把。似乎是礙於艾殿澄的存在,皇帝始終沒有提艾臻一個字,之後問艾殿澄的,不過都是一些瑣碎小事。
時近傍晚,艾殿澄才離開,張嵩緊跟在後,遠遠地看見宣室門前有一羣大臣,像是在等誰一樣,艾殿澄皺眉遠望,繞道而出。
這羣大臣是在堵皇帝,因爲艾臻要皇帝將梁州、荊楚、襄陽三地,全部封給他作爲他的封地,並且要重新封其爲“楚王”,本來這種事艾臻自己借皇帝之手下道聖旨就可以了,但是艾臻卻偏偏要皇帝親自下,有種玩弄的意思,這讓皇帝氣不過,纔有了下午那出。
夜晚,回到府內的艾殿澄去看望了朵珏。
朵珏屋前的侍衛有艾臻的命令,允許艾殿澄一人進去探望。
“我的澄兒,長大了呢。”朵珏摸着艾殿澄的臉,欣慰地笑了。
艾殿澄淺笑,“母妃老了。”
對於朵珏來說,艾殿澄是她活着的唯一念想,昔日的玉美人如今已是銀髮叢生,衰老了不少。
朵珏不捨,一把抱過了艾殿澄,哭泣不止,“澄兒一定要健健康康地活着啊。”
艾殿澄的眼眶何嘗不是溼潤的,只見他緊抿着嘴,忍着不掉淚,“恩。”
沒有停留多長時間,艾殿澄便離開了。一出房屋,他舒了一口氣,朵珏的房間佈滿了眼線,每一動都會讓他覺得不自在,也許是因爲這樣的原因,他不經常去看望朵珏。
“世子,回屋裡去吧。”張嵩說道。
夏夜的晚風,不會那麼凌厲,但是刮在艾殿澄身上,也不會那麼好過,張嵩想給他披上外衣,卻被他拒絕了。
“心情真的一點都不好。”
“啊?”
艾殿澄的樣子,冰冷堅硬,有些殺意,倒是把張嵩嚇了一跳,他直走進自己的房間。
每隔十天,就有幾個從宮裡來的御醫來給艾殿澄診脈,因爲是諾王的兒子,太醫不敢懈怠,每次沒個個把時辰是不走的,這讓艾殿澄有些厭煩。
大約是深夜的時候,艾臻才從外面回來,鄭心與艾殿泱去府門前迎接。
“世子,您要不要去迎一下王爺。”張嵩說道。
“現在去迎也來不及。”艾殿澄面無表情,躺在牀上翻着手裡的書,漫不經心,心裡在想別的事情。
出人意料的是,艾臻直徑走了進來,倒是把張嵩嚇得不輕,一屁股從椅子上坐了起來,“諾……諾王,見過諾王。”
“你先出去吧。”
“是。”
此時屋裡,只剩下這父子二人。
艾殿澄有條不紊地準備穿鞋下牀,卻被艾臻制止了,艾臻坐到牀沿,艾殿澄坐在牀上,望着艾臻。
“明日,你隨我上朝。”
“是。”
對於艾臻的命令,艾殿澄從來沒有違背過。
艾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幾年沒有與家人相處,讓他與艾殿澄之間生疏了不少,也許是感到了些許愧疚,他將艾殿澄的手放在掌心,雙眼滿是愛意地低眉注視。
“澄兒。”
“父王還有什麼事?”
“你討厭鄭心嗎?”不知緣何,艾臻問了這樣一句話,艾殿澄倒是心裡一驚。
“沒有。”艾殿澄回答得很快。
正當氣氛有些尷尬的時候,外面有人敲了敲門。
“進來。”
只見張嵩端着掌盤,上面放着一碗藥,到了艾殿澄用藥的時間了。
艾臻將藥端了過來,張嵩識趣地帶門退下了。
“我不想喝了。”這時候的艾殿澄露出了孩子氣,看着這一大碗藥,皺眉道。
“喝了病纔會好。”這是艾殿澄兒時艾臻經常說的一句話,艾殿澄此時不再多說,艾臻也耐心地把藥一勺一勺地餵給他喝。
喝完藥後,艾臻便讓艾殿澄休息了,自己推門而出。
艾臻忙於平亂的那幾年,遠離了孩子,艾殿泱有母親,而艾殿澄有什麼?幾年之後的現在,想必艾臻也意識到了,艾殿澄已經開始有意識地防備他了。現在,連艾臻也不知道,他的兒子心裡在想什麼了。也是,幼年親眼目睹了朵珏的棄生行爲,那將一輩子刻在他腦海裡,所以艾殿澄放棄了哭泣,不想過多地呆在傷心之地,不想過早地捲入權力的漩渦,他想尋求內心的寧靜,那份寧靜,需要無人騷擾,需要起早貪黑。
然而,他天生就流着令人沸騰的血液,這也註定不會讓他僅僅當一個旁觀者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