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了碗，還是悶，沐染伸手將窗戶推開，讓外面初冬的冷氣吹進來，吹得自己一陣寒戰，也不躲，剛剛浸過水的手指，被凍得生疼。
這樣……才找回點兒真正的存在感來……
徐璟蹙眉，在客廳外道：“你是不是開窗了？怎麼這麼冷？這南方天氣沒有空調也就罷了，你爲透個氣開個什麼窗？”
沐染心裡一緊，回過神來，趕快將窗戶關好了。
“沒什麼……只是想透透油煙味兒。”
過了一會將最後一個碟子放進櫃櫥，她走出來，道：“媽我還有點時間，把髒衣服拿過來我洗吧，先泡上，我工作兩小時後就洗。”
徐璟正翻看着她的公司宣傳手冊，淡漠地擡了擡下巴：“在行李袋裡。”
“你這樣加班有錢賺？沒錢賺還做什麼？這樣下了班還得繼續辛苦，你們公司可知道？”
沐染邊找衣服邊輕輕對她搖頭：“不是這樣。我們公司薪資是底薪加項目提成，年底也靠項目利潤量來發獎金，做得多的話，爲自己賺錢！”
明啓也算是不錯的中型企業，不是那種坑人的小公司。
徐璟冷哼，說：“……也是。你嫌賺的不夠多，因爲總還是要賺些錢爲自己打算的，以後也好擺脫我們，我能不知道嗎？”
沐染心裡澀澀的，不再說話，去泡衣服了。
手機，又響了一聲。
她甩了兩下被凍得有些發疼的手，擦乾了去拿，只看到上面是楚君逸發來的一條短信，令她心頭一震的是，上面寫了具體的時間地點，和見面的時間。
短信內容很震撼，最後一句含義濃重的“我愛你”，讓她微微有些心酸。
再翻上去看。
他說今晚有時間見面，別的時候再等便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去，11點鐘，他會盡量趕過來。
沐染一時不知道心裡盪開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
這樣久了，距離他們上一次見面，這樣久了，她不敢打擾他跟他有任何的交流，隔着這樣聽不出情緒的幾個字，她都不敢揣測他的心情會是怎樣。
但是此刻，自己是怎麼想的，並不重要。
穩了穩情緒之後，她才走出去，看着客廳裡忙針線活的母親，叫了一聲：“媽。”
“嗯？”
徐璟手裡忙着，頭都沒擡。
“我”
沐染說得艱難，最後一咬牙，輕聲說：“我男朋友說今晚他有時間，等一下他過來，你們今晚就可以見面了！”
徐璟聽着，緩慢蹙眉，以爲自己是聽錯了。
“你說什麼？今晚？”她把針線活放在了一邊，看了一眼牆上的表，很是驚訝，禁不住問她，“現在這是幾點了？”
沐染幾乎無言以對。
徐璟看了她的表情才揣摩透她的意思，回味着自己剛剛聽到的話，簡直要冷笑出聲！！
“看來我是沒有聽錯了，這個時間？晚上幾點？”
沐染輕輕擡起下巴，“11點。”
“11點？”徐璟站起來，冷笑，“也就是說所有人都差不多休息了，晚上黑漆漆的，誰都見不得光，不用拋頭露面也不用耽誤正經事的時候！！”
шшш⊙ ттκan⊙ C ○
最後的一個音調，徐璟徹底拔高了，吊得人心裡一顫！！
沐染再也無法沉默，小聲說：“是這樣……我跟您說過的，他最近很忙沒有時間……”
“你也不用說了，我明白了！”
徐璟劈頭就斷了她的話，冷嘲熱諷現在都不能解得了她心中的氣焰。
“好，好啊……”她冷笑着在原地踱了兩步，厲眸瞪着沐染，“我也說，記得前幾天就告訴你要約你那位男朋友出來見面，卻一直沒見，直到今天！我且不說什麼禮儀了，如果他是真的想跟你相處想要娶你，恐怕是巴結我都來不及吧！可現在呢？現在約了11點見面，我不說，你自己就想不清楚是爲什麼！”
“還說什麼呢？忙？那約在這個時間就能體現出對你的重視嗎？那早些時候都在幹什麼？陪家人陪客戶還是陪老婆！我不提醒你，沐染你也就自己去想，一個需要男人半夜11點從家裡跑出來見的女人，在旁人看來又會是什麼正經貨色！！！”
嘶喊的餘韻，在令人窒息的空氣裡迴盪着。
沐染其實想過這結果有可能很壞的……只是沒想到，會壞成這樣。
她不敢去觸碰楚君逸的隱私，也不敢扒開他要面對的現實看一眼，是因爲，她要面對的困境也這樣慘，而且，那慘烈的感覺從來只增不減。
冰涼的手腳久久都緩不回溫度，沐染走上前，強壓着心頭的酸澀輕輕挽住母親的胳膊：“媽。”
“真的沒有別的什麼意思，您想多了……他哪裡有可能不想見您啊？只是他公司出了很大的事情，最近他才忙成這樣。不然如果不是逢在這樣的風口浪尖，他是絕對不可能不尊重您的。”
她這樣說着。
也知道，以楚君逸目前的處境來說，這已經是他能給出的最大限度了。
哪怕自己也微微心痛，卻還是要說出來，讓母親相信。
徐璟涼薄透頂的眼神看她一眼，冷笑：“你也信？”
這麼明顯的藉口，她都信！！
沐染巴掌大的小臉青青白白的，看着自己的母親，堅定地點頭，再點頭。
她是真的知道的。
她真的瞭解楚君逸。
徐璟這下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只有慪上的氣，一口一口地噎在嗓子裡，舒不出來！
極力穩了穩情緒，徐璟壓下心頭那股火氣，看她一眼，也點點頭，說：“好。既然你們話都說好了，我這麼嘔着氣不去見，也倒是我的不對了！那我也就去見見，這個口口聲聲說要跟你結婚的男人……到底是個什麼人物吧！”
九點半的時候，沐染修改着設計圖，手機收到了一條短信。
是楚君逸發來的。
上面是一家午夜餐廳的地址，並告訴她他已經預約了，10點50準時開車來接她們。
爲了緩和母親的情緒，沐染走過去，拿這條短信跟她解釋，給她看。
徐璟看了一眼，只臉色淡漠，卻是什麼都沒說。
母親發起火來的時候是歇斯底里的，沐染經歷過，不是最怕。她最怕的，其實就是徐璟這樣的狀態不溫不火，涼薄的冷眸裡像是會綻出清幽的冷芒來。
早睡慣了的人，此刻精神越往深夜就越精神，徐璟一直等着那人來，像是在等一場宿命的宣判一般。
許久後，小區的樓下，一輛豪車緩下風馳電掣般的速度，穿過了街巷，停了下來。
終於，門聲響了。
沐染心一顫！
緊張地看了一眼母親，接着起身，走到門口去開門。
門外，楚君逸擡着手還想再敲一次，垂眸卻就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兒。
“君逸。”
沐染輕聲低啞地叫了一聲。
楚君逸心臟被深深觸動，禁不住凝視着她，緩步走進來，摟過她的腰來抱住，俯首在她髮鬢上印上深深的一吻。
房間裡空寂無聲，他卻還是知道有誰在的，放開懷裡略顯尷尬緊張的人兒，楚君逸擡眸，看到了沙發上端坐着的那個，看上去樸素整潔，神情卻嚴肅高貴的婦人。
“伯母。”他啞聲叫，“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