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消滅了兩個千人隊,一個五百人隊後,閃擊戰的效果便大打折扣了。畢竟,赤狐將軍可不是稻草人,等着你去打,他的反應速度很快,傳令速度更快。在藍水村的駐軍被消滅後,所有散落在外的偏隊便都開始迅速向着主力所在位置收攏。
到了這個時候,已經很難進行攔截了,當中還會有遇到敵方多支援軍的危險。
不過,米狄本來就沒有繼續閃擊戰的意思。
閃擊戰只是面對敵人提前發動攻勢時的一個過渡,一個緩衝,是順勢而爲的發揮,更準確地說,是米狄這位戰略大師在心理層面上進行的牽制。其目的,不過是爲了讓對方忌憚,不得不收縮兵力,從而讓出對大片領土的控制權。
領土無人防禦,對於人數兩千的精靈軍隊來說,便具有了迴旋的空間,也無需一路前進一路戰鬥,從而令真正意義上的高速進軍成爲可能。
現在局勢已經打開,敵人籠罩全土的勢頭不僅被遏制,還被狠狠地打了回去,米狄自然不會再繼續閃擊戰,再去賺什麼人頭戰績。
該是進行真正較量的時候了,而第一步,米狄的目標就是攻下約瑟夫家族的領主城堡。
阿思雷克斯的領主城被攻下,意味着戰爭的結束。
但約瑟夫的領主城被攻下,何嘗不會帶來同樣巨大的震盪?
像這樣一個伯爵級的議員派被米狄生生幹掉的話,無論是對議員派本身,還是對作爲主導者的賽斯家族的聲望來說,都是沉重無比的一擊。更何況,作爲一個已經被德洛斯帝國影響到了的貴族世家,米狄的這一做法,還會在暗中帶來更爲深遠的角力和影響。
當全副武裝,臉色冷漠,動作輕盈而優雅的精靈們出現在約瑟夫家族的主城下時,整個城堡頓時騷動了起來。
守軍一開始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新上任的那位志得意滿的奎寧少爺不是才帶着大軍開拔麼?怎麼現在敵人就已經到城下了?
管家也好,僕人也罷,抑或是居住在城堡中的那些分支族人,很快便都陷入了驚慌失措的情緒之中。
不過,守城的那位老將,在最初的驚訝過後,卻是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蘭斯特?約瑟夫,約瑟夫伯爵的胞弟,也是奎寧?約瑟夫的叔叔。他之所以能夠成爲守軍的最高負責人,一方面是因爲他一手將奎寧帶大,可謂是忠心不二,另一方面,便是因爲他在守城戰方面確實頗有能耐,也算得上是貝爾瑪爾公國之中小有名氣的一員老將了。
也因此,靠着陰謀上位的奎寧,纔會放心大膽地將對貴族來說最重要的領主城堡交到蘭斯特?約瑟夫的手中。
“米狄那個小兔崽子,放棄了防禦,想要用全力進攻的方式,來賭上一把麼?”看着遠方源源不斷地出現,並且開始在制高點上安營紮寨的精靈軍隊,蘭斯特冷哼了一聲,“只不過,你以爲自己是什麼人?這裡有老夫坐鎮,還有整整一千五百名守軍,就憑那點細胳膊細腿的精靈,你又做得了什麼?”
面對着突然出現的精靈軍隊,蘭斯特表現出了老將應有的風範。
他親自出面,帶隊在城牆上巡邏,讓所有人都看到他穿着鎧甲拄着長劍的身影,很快便穩定下了城堡中人們的不安和躁動。接着,他又事無鉅細地一條條佈置下去各種命令,迅速令一千名正規軍,以及五百名預備役士兵進入了最高警戒狀態,同時準備好了滾石擂木,黑油等各種防禦利器。
最後,他還悄悄地讓心腹們加強了對目前昏迷不醒的約瑟夫伯爵的看守,以免米狄排出一支高等級的精銳小隊來個突然襲擊,搶走伯爵。那樣的話,奎寧少爺的地位可就被動了。
一切都安排得很妥當,很謹慎。
蘭斯特充分發揮出了一名老將應有的智慧和經驗,他並沒有因爲米狄的年齡和以往紈絝子弟的過去而輕視他,相反,他將每一個細節都處理得妥妥帖帖的。
況且,城堡本來就是一個貴族幾十年甚至是上百年的積累,厚重的城牆,高聳的城樓,大量重金打造的投石機與牀弩,還有那麼一些防護關鍵部位的守護魔法陣,守軍天然處於地形的絕對優勢上。
阿思雷克斯家族那邊,一萬軍隊進攻三千人的城堡尚且不易,約瑟夫這邊,以一千五百人防禦兩千多精靈戰士,難道可能發生什麼意外麼?
當然不可能!蘭斯特如此斷言。
別說是一週了,一個月,甚至是半年,他都有信心,有恆心守下去。他已經打定了主意,絕不接受任何挑釁和離間,就在這城裡,穩穩當當地守着,直到赤焰軍團那邊打下阿思雷克斯家族爲止!
只不過,這位老將信心滿滿地等着,結果卻落了個空。
米狄並沒有發動攻擊。
那些精靈們沒有靠近城堡,而是在相距接近一公里的高地上紮下了營地。
那塊高地視野相當好,蘭斯特還記得,以前約瑟夫伯爵騎馬散心的時候,也挺喜歡在那裡極目遠眺,帶着貴族特有的愜意與浪漫。奎寧小少爺還是紈絝那會兒,還在那裡架了個望遠鏡,據說是要偷看一番城堡中女子入浴的春色。
都是當年的事了,蘭斯特不禁感慨了一番,然後繼續納悶——他們駐紮在那裡幹什麼?
這片高地對於攻城來說毫無意義,別說是精靈的弓箭和魔法了,就算是貝爾瑪爾公國當前最大型最先進的投石器,從那裡發射的石彈也肯定打不到城牆。
周圍的森林也並不茂密,找不到足夠高大的樹幹來製成最好的攻城器械。
事實上,精靈們根本就沒有做什麼攻城的準備,只是在安營紮寨後,分散出去了許多個百人隊,將約瑟夫家族隱蔽的那些斥候全都清掃了個乾乾淨淨,之後便再無動作。
這其中一定有陰謀!
眼下每一分每一秒對於阿思雷克斯家族來說都極爲寶貴,他們絕不可能浪費時間,在這裡擺什麼迷魂陣,背後肯定有動作,而且一定是大動作。是尋找地下水源後投毒?暗中挖掘地道?派出高手潛入城堡裡應外合?抑或,他們還有一支新的援軍正在趕來的途中?
蘭斯特在心中不斷推斷着,可是,卻始終沒有頭緒。看不透的敵人總是最可怕的,不過這位老將雖然心中焦急,卻並沒有表現出來,更不會因此而動搖自己的決定。
萬一,那個人小鬼大的米狄就是在打心理戰呢?
他依然等待着。
第二天,米狄這邊也沒有任何動作。
直到第三天黎明的時候,沉寂了整整兩天之久的精靈軍隊,才終於開始了行動。
大劍士、聖騎士、魔法師、漫遊弓手、夜刃豹騎兵,不同的兵種井然有序地如流水般開出營地,足足有十八個百人隊,只留了三百多人在營地之中策應,幾乎可以算是傾巢而出。
這些百人隊來到城下,準確而老練地停在了牀弩的最遠射程之外,接着開始迅速列陣。轉瞬之間,流水般的陣型就轉變爲了厚實的方陣。手持厚重塔盾的聖騎士們在最前,接着是以雙手劍爲主的大劍士們,聖職者和魔法師位於後方,漫遊弓手於魔法方陣側面,而最精銳的夜刃豹騎兵們,則如同兩柄鋒利的長刃,穩穩地停在兩翼壓陣。
層層疊疊的塔盾構成了鐵壁,從縫隙中伸出的長矛與利劍化爲了鋒刃之森,如死神的獠牙一般閃着寒光。涌動的魔力四下游走着,奔騰的聖光積蓄在指尖,激起一片片令人感到敬畏的死亡之潮。
一個標準到無懈可擊的……防禦陣型!
“他們想要幹什麼?”蘭斯特終於忍不住將幾日來心中的疑問問出了口。
下一刻,他得到了答案。
黎明的陽光在一瞬間彷彿黯淡了一下,拂動的微風在這一刻靜止,距離城堡一公里外的高地上,突然如同水面盪開的漣漪一般,泛起一層又一層的湛藍色光芒,如同盛開的玫瑰。
瞬間,一道極銳利的纖細光芒,突然從高地之上,花芯所在的位置直射了出來。
這道光比長劍劍芒的反光還要亮,令朝陽爲之失色。它比閃電的速度還要快,令人甚至來不及眨眼。只是短短剎那之間,前一刻這光芒還在高地上,後一瞬便已經擊中了城堡的城牆!
就像被一把看不見的巨大鐵錘擊中了一樣,城牆上瞬間炸開了一個巨大的凹坑,凹坑的邊緣更是碎開無數蛛網般的裂紋。如同地震一般的晃動之中,數名站在城垛上的士兵來不及反應,竟然直接從幾十米高的城牆上掉了下去,直接摔成了肉泥!
“轟隆隆……”
直到這一切發生之後,滾雷一般的轟鳴聲才終於傳入人們的耳畔,接着,因空氣被撕裂而帶起的刀割一般的狂風也緊隨而至,扯得城頭上的旗幟獵獵作響,令士兵們的臉龐陣陣發疼。
風再一次開始流動了,只是,半空中似乎有那麼一道看不見的線,令所有的氣流都不得不繞行。
那是剛纔那道光貫穿後留下的痕跡,如同真空一般。
呆呆看着足以供駟馬並行的厚重城牆上的凹坑,蘭斯特大腦一片空白,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爲什麼米狄率軍佔據高地後遲遲不肯進攻。
因爲根本無需進攻啊,只要有那樣強力的遠程攻擊,用不了多久,整個約瑟夫堡都會變成一片瓦礫的!
他也理解了,爲什麼此刻,米狄讓軍隊排列出了一個防禦陣型。
那是防着自己狗急跳牆,帶着一千五百人衝出去決一死戰呢。
一切的一切,謹慎、算計、經驗、守城的優勢、時間的充裕,所有的一切,都在剛纔的那一發攻擊之下粉碎了。比起尚未崩潰的城牆,首先感到絕望的,是站在城頭上的蘭斯特?約瑟夫本人。
而與此同時,高地之上,站在巨大魔法陣中央的紅髮少女,卻顯然有些不滿意。
“果然,第一發準頭有點差啊。”菲娜撅起了嘴。
原本她是不太會表現出這種少女式的撒嬌的,然而,在米狄面前,菲娜總是很沒有防備,因而也很容易表現出與年齡相襯的這份可愛。
“沒關係,我們有的是時間。”一旁,米狄微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