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後,崇禎帝單獨找鰲拜說話,嘆道:“黃鵬,我發現朝中能信任的人沒幾個啊。
鰲拜苦笑道:“我也以爲自己起了頭,能帶着這些大臣們捐點錢,結果連一個吭聲的都沒有。”
崇禎又嘆了一口氣,問道:“之前的封賞你真要全捐了?”
“當然。我總不能欺君吧。那本來是田爾耕的,他做了那麼多孽,拿他的錢做點好事,也算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他在何府住的很開心,人多也熱鬧,根本不需要那府宅。
崇禎笑道:“如果所有人都像你這樣想,軍餉根本就不是問題。我只是想不通,爲什麼大明會窮到這種地步?”
“不知道。”鰲拜痛快的答道。
大明不是窮,而是錢財都聚集到少數人手裡了,一成人手中掌握着全國九成的財富,不殺了他們,是不會吐出來的。這些人根本不在乎天下是誰的,誰當皇上,他們只要手裡有錢,照樣吃喝不愁過好日子。
崇禎道:“爲什麼你說話總和別人不一樣?那些大臣就算不知道,也會說的很婉轉,說出一點見解。”
“這個我是真不知道。如果亂說,只怕誤導了皇上。”
“你以前說過皇上不好當,我現在可真是深有體會了。”崇禎揹着手,若有所思道:“如果人人都像你這麼直性子就好了,我也不用去揣摩他們的想法,我不知道怎麼形容……總之,面對他們,我覺得很累。”
朱由檢不懂,鰲拜是懂的。他也有私心,只是他清楚什麼時候該真,什麼時候該假。
明朝的教育,從幼童啓蒙開始,就將一大堆處世的“套路”用四書五經灌輸到人的腦子裡,給他們洗腦。被洗腦的人從少年時期就不再天真,也不再有性格的棱角。
如果一個人被評價爲“處世圓滑”,其實他也就遠離了真誠和正義,更失去了個性。這類人待人處事,不是根據感覺、根據信念來反應,他們不去追究其是非曲直,而是圓滑地反覆考慮怎樣處理纔是對自己有利的。抱着這樣生活態度的人,是不可能富有正義感的。
不真誠、不正直、不正義,彼此以圓滑的態度相待,當然就不可能有團結、合作的精神。
沒有信任,相互猜忌,無意支持,相互妒忌,豈能不是一盤散沙?
當真誠被當做幼稚、愚蠢來嘲笑,是一個民族的悲哀。
鰲拜離開皇宮時,想着自己的狀況,他身邊又有多少可以信任的人呢?他身邊的人才太少了。想到人才,他又想起了一個人——李信。
鰲拜想要用最快的方式,奪取天下,他需要人才。因爲閹黨政變,皇上駕崩,這一年京城的會試,殿試都延期了,李信應該還在京城。
自從年初一在細雨樓見過一面後,鰲拜都沒有去找過李信。如果李信科舉不過,把他安排到山西去照看生意,也比他回家在糧行賣糧食好多了。他早就做過調查,李精白有兩個兒子,名字都不叫李信,年齡也太大,恐怕是歷史的誤傳。
李信家裡應該本就是開糧行的。野史傳,他曾經爲救濟災民,讓自家糧行破產,之後認識了紅娘子。他們的故事被拍成了電視劇,所以鰲拜才記的很清楚。
到了六藝會館,鰲拜叫住一個書生,問道:“兄臺,我想找河南來的李信,他在這裡嗎?”
“咦,你是不是錦衣衛的黃大人?”那書生脫口問道。
“你認識我?”
“草民陳可參見大人,你和蘇小姐的事,全城都知道了。草民心有不甘,但也覺得你們比較配。”陳可笑道。
鰲拜狂汗,什麼都知道了啊?我們不過是一起走回細雨樓,連手都沒牽就傳緋聞了啊。他也懶得解釋,笑道:“我是來找李信的,陳兄應該認識他吧?”
他對人一向沒什麼架子,不過陳可聽了,感動的差點哭出來,他覺得能被錦衣衛指揮使叫一聲“陳兄”,就是很大的榮耀了。想起李信,他收斂了笑容,嘆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們書院前些日子出了事,就是皇宮夜宴的那天晚上。”
“什麼事?”
“那晚來了一個人,和你差不多高,相貌和李信還有幾分相似,他也找到李信,說有話想談談……”
鰲拜頓時有了不詳的預感,這個找李信的人,分明就是瘋狂。他爲什麼要找李信呢?“然後呢?他怎麼了?”
“那人和李信聊了半個時辰,臨走時不知爲何一掌把李信打死了。”
鰲拜下巴差點砸了腳面,李信死了?闖王的大將就這麼死了?看來是自己又引發蝴蝶效應了。瘋狂那晚吃了太多辣椒,難免會上火;他去找蘇夢兒一百零一次求婚又吃了癟,火肯定更大了;然後很可能就路過了六藝書院,李信過年的時候爲蘇夢兒做詩,讓他看不順眼,於是……
“告辭了。”鰲拜無奈的出了六藝書院。死了就死了吧,這人才自己留不下也比便宜了別人好,反正這個世界早就已經亂套了。
只是,這是蝴蝶效應還是歷史的必然?
寧遠城外。
五個年輕士兵騎着馬,在野外奔馳着。一人說道:“最近天越來越冷了,韃子一到冬天就想搶點東西,萬一他們也去那片樹林打獵,遇上了怎麼辦呢?”
爲首的青年道:“你如果膽子小,就回去好了,我纔不怕。”
“章勇,你別和我舅舅學了點功夫就總覺得自己很厲害行不行?你連我都打不過。”小隊中看起來年齡最輕的一人說道。此人相貌堂堂,巨耳、隆準,瞻視顧盼,尊嚴若神。外表兼具北雄南秀的雙重特點。
“吳長伯,你別總刺激我啊。”章勇笑道:“這是最後一次,天再冷一點,也沒法出來打獵了。”
五人進了一片森林,這裡距離寧遠城約有四十里,寧錦大戰的時候被八旗軍攻佔了,不過他們並沒有興趣留下,燒燬了建築物後就回了瀋陽。八旗軍一般不會來這裡。
他們獵到了一頭鹿,幾隻山雞,收穫不錯,馱着獵物興高采烈往回趕時,意外發生了。身後出現了飛揚的塵土,遠遠望去,是八旗軍的騎兵。
“是韃子,長伯,我們快走。”章勇說着,把那頭鹿也丟棄了,五人拼命的往回趕,看那塵土,對方人數要比他們多了幾倍。即使有武器,他們也沒法抗衡的。
很快,吳長伯就發現了情況不妙,敵軍的馬速要比他們快一些,距離被拉近了。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會被追上,他趕忙提議道:“那邊有座山,我們上山,如果是騎馬作戰,我們死定了,上山的話,他們就沒法依靠馬力了。”
其餘四人根本沒有時間多想,趕緊跟着他往那座小山趕去。到山腳下的時候,這支女真人的正紅旗小隊也快追上了。他們紛紛跳下馬,往山上趕去。
正紅旗巡邏小隊有三十五人,都帶着弓箭,他們一到山腳下就彎弓搭箭,射向了五人。女真人出名的擅騎射。除了吳長伯刀法不錯,擋住了射向自己的幾隻箭外,其他四人都被射死了。
隊伍的小頭目笑道:“那小子就自己一人了,把他抓回去做阿哈,也算有點收穫。我們比比誰先抓住他。”
二十幾人一齊往山上跑去。
吳長伯在邊關已經生活五年了,他也知道被抓住會是什麼下場,全力往山上跑去。上山其實不是個好主意,不過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被追上的話,他怎麼也不可能打殺死這羣人突圍成功。
他覺得自己死定了,可他才十五歲,不想死。
跑了一會兒,吳長伯發現這些正紅旗士兵分散開了,有幾個人太看不起他,爲了儘快追上他,劇烈的奔跑,已經喘氣了粗氣。他看到了一點希望,產生了逐個擊破的想法,故意讓兩人追了上來,然後提刀就砍。
他的功夫也是跟寧遠城將領祖大壽學的,倒也不弱,兩個正紅旗士兵沒想到他功夫不俗,幾下就被砍翻在地。
我就是死,也要多帶幾個韃子一起死。吳長伯心想。他砍倒兩個人後,把這隊人徹底激怒了。後面的人已經不打算活捉他了,又拿出了弓箭。
看到對方要射箭,吳長伯絕望了。這時,他看到迎面有個高大的男人,一個漢人。
“快跑啊。韃子來了。”吳長伯大聲喊道。他可不認爲與遇到一個幫手就能擋的住這羣士兵。那人卻沒有跑,面露喜色,哈哈大笑道:“來的好啊,一天也沒有找到想要的草藥,老子正想殺人。”
說完,那人從吳長伯身邊竄了過去,正紅旗士兵們的箭紛紛朝他射去,吳長伯以爲他會立即變成一個刺蝟,但他卻像個沒事人一樣,飛快的越過了箭雨。難道沒射中?韃子的箭術不可能那麼差。莫非這人是個高手?
更讓吳長伯驚訝的是,這人根本就沒有武器,他殺到八旗士兵面前,用的是——手指!
最前面的一個八旗軍的喉嚨一下就被劃開了,那彷彿不是手指,而是一把劍。他順手撿起了韃子的馬刀,殺上前去。
他的動作快捷迅猛,出刀極其準確,沒有人是他一招之敵。吳長伯跟着祖大壽學了幾年功夫,也看不清楚他的動作,他一個人,卻對正紅旗的士兵們展開了毫無懸念的屠殺。紅旗士兵們很快就被殺怕了,哇哇怪叫着往山下逃命去了,那人一路追殺,彷彿對方是他的仇敵一樣。
吳長伯心中好奇,就跟着下了山,最後只有八個正紅旗士兵騎着馬逃命去了,在山腳下留了很多戰馬。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厲害的人,他一點不懷疑,就算面對一百韃子,這人也能輕鬆殺光,原來以一擋百的高手並不是傳說中才有的。
那人衣服上濺了好多血,看起來有些恐怖,吳長伯不清楚他是敵是友,不敢接近。那人朝他走了過來,面帶微笑,問道:“你被這麼多人追殺還沒受傷,也算有點本事。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歲。”面對這樣一個強者,吳長伯不敢隱瞞。
“十五歲,稍微大了點。”說罷,那人突然化掌爲指,朝吳長伯戳去。吳長伯一直防着對方發難,手中雖有刀卻也不敢和他鬥,只是一個閃身,躲到了一邊去,搶着上了一匹馬就想逃走。
“不錯,反應很快。”那人笑道,衝上前去,朝着馬頭就是一掌,力大無窮,將馬拍倒在地。吳長伯狼狽的跳下了馬,就地翻了個跟頭,滾的滿身是土,握着刀和他對峙着,叫道:“我們都是漢人,你爲什麼要殺我?”
“怎麼,是漢人就不能殺你嗎?”那人又衝上前來,握手爲抓,去抓他的胳膊,吳長伯大驚,對方的手還沒到,就感覺到了一股勁風,如果被抓住,只怕手臂都要被扯下來了。
“拼了!”他來不及想,右手的刀,下意識朝對方砍去。那人微微側身,雙手一併,就夾住了他的刀鋒,無論他怎麼用力,也抽不回去。
“力氣也不小。”那人鬆開了手,笑道:“讓你砍我一刀試試吧。來吧,別害怕。”
吳長伯覺得這人一定是瘋了。但他還是揮刀朝那人肩膀劈下。然後讓他終生難忘的一幕發生了,那男人居然擡起胳膊去擋刀,胳膊沒有斷,連傷口都沒有,刀被擋住了,就像砍在石頭上一樣。吳長伯驚的刀也扔在了地上,不敢相信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有點疼……小子,你資質不錯。想學功夫嗎?”
吳長伯大喜,這高人竟想收他爲徒,激動道:“你要教我功夫?”
那人笑道:“但是你要幫我找到幾種藥材,不管是找還是買,只要你能弄到,我保證你將來像我一樣厲害,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吳三桂,字長伯,請問師傅尊姓大名?”
“我嗎?河南李信。你也可以叫我……李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