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這薛平貴害的。”長寧也擡起頭看甯越,將薛平貴也念得是咬牙切齒,入木三分。
“或許他心裡有愛,只是不說,畢竟這些年生在戰場,哪有時間兒女情長?男兒都是有報負的。”他聲色依舊溫潤潤的。
“或許……一個或許,就總結了一個女人十八年的光陰?沒有時間兒女情長?那他又怎麼娶的西涼公主?”蘇長寧嘿嘿一笑,話鋒卻變得尖銳,“拋卻諸般種種,其實都只不過是藉口,在男兒眼裡,愛情只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更何況花開遍處,又何必單戀此一枝呢?”
“你又不是薛平貴,你怎知他心中的苦與怨?你怎知他對王寶釧不愛?不戀?不念?不思?不想?”說這話時甯越看着蘇長寧的眼睛,這樣說下去不免大是危險,他總免不了有這樣一種感覺,在這一場與她接觸的過程中彼此都是純粹的,但卻因世事種種攙雜了太多的雜質,而不得其果。
蘇長寧悶着沒有回話,似是有些逃避,她們彼此針鋒相對明裡暗裡的話兒都聽得明白,只是……
龐即從看臺上的坐念唱打中分出心來,移過視線探過頭,饒有興趣說道,“大哥,你說的好像你自己深有體會似的……不過也是啊,大哥和嫂子分隔兩地,確也如這薛平貴和王寶釧一般啊……”
“閉嘴。”蘇長寧將那桌上的東西一股腦兒推到龐即面前,湊過身去嘻嘻笑着說,“吃吧,吃吧,嘴裡塞滿了你就說不了話了,嗯,乾脆撐死你算了。” 龐即胡亂抹了抹嘴,嘴裡被蘇長寧塞了一塊糕點,這會兒說話也不利索,“啊?蘇姐姐你怎麼這樣悍?早上纔剛表揚你,現在我收回早上說的話啊,跟你太不搭調,太不搭調了。”
她是自由的,普天下的女子也少有她這樣敢作敢當,獨行邊疆力守孤城那已不是尋常女子可爲。甯越回過頭看那戲臺上哀哀怨怨的王寶釧,她與她到底是不同的。
這時戲院裡一陣**,院門被大開涌進一隊官兵,不一會兒又涌進一隊衙役家丁,兩隊人馬在門口浩浩蕩蕩,吵吵嚷嚷的甚是熱鬧。一時間戲院裡雞飛狗跳,但門口又被堵着誰也逃不了,唱臺上的戲子們更是一涌去了後臺如是臨了大敵。戲院兒班頭已經出來,領頭的修炎站在臺子中央,一條腿兒往椅子上一踏,那椅兒差點承受不了力道,顫了幾顫總算穩住了,“今兒官家辦事,大夥配合着點,統一在這兒排隊,依次放行,否則……”他一擡腿又劈下,那椅子哼都不哼一聲兒便散了架。
“是……是……小的配合……”班頭隨即點頭哈腰的朝着戲院裡挨個兒請罪去了,那是他的主顧,他得罪不得啊。
龐即算是猜到了蘇長寧的用意,合着在這兒下了套讓他們鑽呢,他看了看甯越似是略有所思,也應是看穿了蘇長寧的鬼把戲。“你告官了?”甯越問。
“說起來我也捨不得,不過沒辦法,誰叫你的人頭這麼值錢呢,抓了你大概就能還我們蘇家的清白了……”蘇長寧笑着,有些脫略於塵俗之外,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是那麼可愛可敬了,她站起來往底層樓道上走時,又丟下來一句,“你不是說過,我若連逃不過這一劫的本事都沒有,便也不值得你如此謀劃算計,所以,反過來,那我也要看看,你又有何德何能,來讓我陪你去往北燕……”
底下,二派人馬開始套着近乎。“喲,原是修大人,小的在這兒有禮了。”董府總管董樕雖然平素裡瞧不起這些舞刀弄槍的,但面上的文章還是要做的,他朝着修炎彎了彎腰,又問,“大人來這兒所謂何事?”
“那你來這兒又所謂何事?” 修炎白了白臉色總算吭出一聲氣兒。
“這不,董相交代些事,命我來這裡找一位……故人……”
“我是奉皇帝之命,來抓捕一個……夙敵……”一個故人,一個夙敵說的都不走心,分明就都是各打着各自的幌子打着自己的算盤,面上卻又心照不宣。
這會兒董榮光卻是在董府裡坐奈不住了,幾個時辰前一個乞丐送來一個消息,這消息比他府上失了幾百萬兩銀子都是震驚,那個乞丐來時慌慌張張的他還不以爲意,直到他說出‘雪澈’二個字時,他方纔嚴肅以待,再三問了那人有沒有看錯,那人卻道:“絕不會看錯,那人雖然商人打扮,但那長相那氣質卻是掩飾不住的,我以前跟小雅做過古玩生意,見過雪澈公子,那就是他。”這個乞丐原本是做古玩生意的,可惜對這一行沒有眼力盡是被騙以致傾家蕩產,四處流散衣食懼憂只得做了一名乞丐。
董榮光詢問過他現在在哪兒後,便拿出幾十兩銀子出來將乞丐打發走了,惶惶然一個人在花廳裡打着轉,如果那人在“十樣錦”門口遇到的真是雪澈,也就等於是說雪澈其實並沒有死,那他那天晚上遇到的鬼……董榮光連忙打叉那日晚上之事不願再提,可是不提的話那天的怪事又非常理可說得清,便陷入一片僵局裡。
他喚過董樕附耳交代幾句命要秘密行事。
董榮光這邊的事兒倒是出乎了蘇長寧的意料,她原本是喚了另一名乞丐直接去報官的。料不想兩派人馬撞到了一塊兒,到底是超出了她的預疇。不過對於蘇長寧來說並沒有懼色,有時候有些人你只需稍稍用些心,便可成爲你手中一枚用來頗是順手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