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虧損的子公司,負責人自覺面上無光,又不願成爲衆矢之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裝聾作啞、避而不談;而盈利的公司,由於功勞不是一個人的,自然沒有搶功的必要。
最關鍵的一點是,誰都不想在這個時候另生事端。
見衆人三緘其口,保持沉默,孫翰明笑了笑,道:“都沒有人想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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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隨着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起身發言的是顧振山弟弟顧振海的兒子顧雲帆,作爲新提拔的職工董事,他是第一次參加董事會會議,得到許可後,他朗聲道:“秦總監提到的這些,都是從財務角度反映我們集團面臨的狀況和潛在的危機,我覺得,集團公司的改革到了勢在必行的地步,再不整改,人心浮動。”
“閉嘴,你小子懂什麼!”身爲顧氏集團副總的顧振海連忙出口喝止兒子。顧振海一直主張發展房地產,沒想到房地產成了集團中虧損最嚴重的,今天他顏面無光,恨不得掘地三尺,沒料到自己的兒子卻自告奮勇地站出來出風頭。
“我說錯了嗎?”28歲的顧雲帆眉清目秀,看起來一派斯文,聲音裡卻有着不知深淺的清亮激揚。
這小子還很嘴犟。
“當然不對!”顧振海瞪着眼道,被兒子一句話頂的幾乎下不了臺,腦子飛快地盤算該找什麼藉口。
“噯——振海,你讓雲帆說,這裡都是自己人,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一直閉目養神的顧振山悠然開口道,“我們應該多鼓勵鼓勵年輕人,畢竟以後是他們的天下。”
顧振山的開口說話,讓貌似神遊的顧銘遠若有所思地看了父親一眼,他聽得出來,父親話裡有話。
但是顧振海哪裡知道顧振山的想法,他本想說這個話題不在議程上,好讓兒子閉嘴,卻被想到顧振山還加以鼓勵,他再想說什麼時,顧振山已閉上了眼睛,只得訕訕住口。
顧雲帆感激地看了他大伯一眼,說道:“身爲員工,更多的是關注員工自身的薪資和福利,可是公司現在的薪資福利體系,都是傾向於經理級別和五年以上的老員工的,他們不僅享受公司租房福利、一年一次的出國旅遊、VIP體檢套餐,還享有額外的養老和醫療保險、補充公積金,甚至還有公司股份。我們這些普通員工,特別是兩年到四年的員工,卻分享不到公司齊全的福利,這種情況我不是很能理解,不唯資歷,同崗同酬,爲什麼在我們公司只是淪爲一句口號呢?
經費額度上這種情況同樣存在。經理級別出差津貼的標準是四星級,差旅津貼是400元/天,但普通員工的出差津貼只有200元的限額和50元/天,如果我和父親同時出差到一線城市,那麼我的標準明顯不夠用;相反,如果是到三線城市,父親的標準又顯得過於優越。
另外員工工資的增長幅度,集團規定是不管職位大小,都是基本工資按年遞增10%,這個比例已經不能和目前的經濟環境相適應了,同時各級別間存在基數差異,統統適用同一個比例,存在明顯不公。
以上是我的一些簡單看法,我的發言完了,謝謝大家。”
顧雲帆他一口氣說完他的想法,說完只覺得口乾舌燥,落座後,連忙拿起礦泉水只往口中灌去。
田瀾目光恬淡地看過顧雲帆,他這孩子雖然是顧振山的侄子、顧振海的兒子,但一樣是從基層開始,慢慢往上爬,這就是顧氏集團秉承的用人思路,凡是顧家的年輕人,無論能力大小,都得從先從基層幹起,就像當年的顧銘遠一樣。從顧雲帆的勇氣和看問題的角度看,小夥子還是有點潛質,一點不遜當年的銘遠。
想到顧銘遠,田瀾不由地朝他看了一眼,見他正閉着眼揉着眉心,似在聽又似乎沒在聽,那天他沒一起去看話劇,晚雲是左解釋右解釋,雖然晚上都住在了家裡,但是看樣子,他們這兩人的關係並不如其他情侶那般融洽。他對感情的事不是太上心,對集團的事務又不熱絡,前些日子他說要請教自己孟世農畫作的事,後來也沒了動靜,銘遠這孩子,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顧氏集團的元老、銷售總監李建軍慢篤篤地說:“嗯,年輕人說了不少,也很細緻,說得對啊,問題肯定是有的,改也是要改的,關鍵在於要怎麼改?”
要怎麼改?
在場的諸位董事雖然在集團裡職權不一,但幾乎不是顧氏集團的股東就是集團高級管理人員,算起來只有顧雲帆是職工代表。
顧雲帆提的問題,涉及到公司管理層和普通職工的利益劃分,沒有人敢輕易開這個口,因爲這牽扯的不是某一個人的利益,而是一個羣體、一個階層的利益。
既得利益方的利益最難撼動,說句不好聽的話,誰又會拿自己動刀子?
在座的人各懷心思,半天沒人肯開口,不過既然已經拋出了這個問題,大家自然就把目光集中看向孫翰明。
孫翰明神色不動,心思疾轉。
他心知集團公司內部問題不少,集團的整合和轉型迫在眉睫,剛纔PPT數據已經明確地傳達出這個信號。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在這個激流暗涌的集團裡,他不能過於因循守舊、表現庸碌。
雖說顧雲帆年輕,說話冒失,並且是向職工利益傾斜,但是平心而論,顧雲帆的看法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然而孫翰明的態度又和顧振海類似,這裡面觸及多方面的利益,他孫翰明剛剛上任,加上很多形勢還不明朗,斷不能操之過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