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夏竹方纔小聲道:“他說的也不一定就是伯母。”
林遠柒沉默地看了林鷺聲良久,搖頭道:“他死有餘辜。”
夏竹打了個冷戰,知道他說的是面前的林鷺聲。
林遠柒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過於激烈,他伸手拉過夏竹的手指,一根根在手裡把玩着,淡淡道:“母親的死,最應該怪的人其實是她自己。”
夏竹怔了怔,良久,就見林遠柒笑了笑,將她拉出門去了:“也許盛元要醒了。”
他含糊其辭。
夏竹沒有任他抽離,執着地將手指握得更緊,語聲卻是更加溫和了:“你和我去。”
林遠柒沒做聲,眉心微蹙。
夏竹堅持地握緊了林遠柒的手指,林遠柒沒了奈何,反手將小女人的手握緊:“走吧。”
此時夕陽西下,陽光透過醫院的窗子曬進來,暖洋洋的,帶着一種深秋特有的溫暖。夏竹沒來由地心底微微一動,下意識看向旁側的林遠柒。然而她的目光卻是正正撞進了男人的眼底,林遠柒不動聲色地微微一笑,沒有拆穿。
夏竹只覺心跳愈發快了起來,她搖搖頭,試圖將自己的神情調整地正常一點,可惜她的耳朵尖都微微泛紅起來,根本沒辦法掩飾!
林遠柒失笑,推開盛元的病房門:“到了。”
他的聲線依舊清冷而自持,愈發映襯地夏竹神色慌亂。
盛元已是醒了,他穿着一身病號服,整個人顯得極爲瘦削,而此時此刻,他就靠在病牀上看着手牽手走進門來的兩人,眼底忍不住帶上點笑意:“你們來了。”
“沒事了。”林遠柒用一種肯定的語氣說着。
夏竹則是整個人都顯得很是侷促而不安:“抱歉,盛元前輩。”
盛元擺擺手:“沒有的事,坐吧,別拘謹。”
其實重案組的人每個都是有些脾氣有點性格的,可是夏竹思來想去,這些人又似乎從來不曾發過火,他們寬厚而包容,對於什麼事情都沒有特別地在意過,就連她犯了這麼大的錯,盛元也只是搖搖頭笑一笑,就翻過去了。
夏竹只覺得心底更加難受起來,她看了看盛元的點滴液,忍不住蹙起眉頭來:“我聽醫生說,現在還沒辦法知道怎麼根除之前的毒素。”
林遠柒忍不住眉頭就是一抽,這孩子……怎麼也是個學心理的,說話簡直直來直去。他剛想說點什麼補救一下,就見盛元無所謂地搖搖手:“我知道了。”
林遠柒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盛元嘆了口氣:“之前醫生不拿給我看,我自己查到的。”
林遠柒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果斷伸手。
盛元怔了怔,擡眼看他,就聽林遠柒言簡意賅道:“手機。”
盛元沒了奈何,從病號服的夾層裡面翻了半天,最後訕訕遞過去,弱弱辯解道:“我就是看看。”
林遠柒擺弄了幾下,將它丟給夏竹:“你給鄒霂遠打個電話。”
盛元一聽就急了:“哎哎,”他往後一倒嘆氣:“不給看就算了,你給他打電話,畢天齊能嘮叨死我。”
林遠柒但笑不語,夏竹語重心長地勸慰:“輻射太高,您現在用確實不好。”
盛元只好點頭如搗蒜:“不用不用,對了,你們的案子查的怎麼樣?”
“我一定儘快將配方查出來,還有抗體。”夏竹提到這個就來氣,本來和李餘遲談得好好的,沒成想這人說死就死了。
盛元倒是笑了:“沒多大事,別太放心上,你表現地太過,他們就更不會給你藥了。”
“嗯,”夏竹點頭,眼圈忍不住就有點泛紅:“我們還沒有確切的消息,盛元前輩好好養傷吧。”
盛元點頭笑了笑:“嗯,去吧去吧。”他伸手趕人。
林遠柒深深看了盛元一眼,帶着夏竹出來,夏竹沉默良久,忍不住問道:“盛元前輩的藥,到底有什麼副作用?”
這一次林遠柒都沒有做聲,直到夏竹以爲他不會回答了,才聽到他低沉的嗓音淡淡響起:“可能會提前衰老。”
他語猶未盡,夏竹卻已經明白了——
“第二個李餘遲?!”
“嗯,”林遠柒苦笑:“所以他說不要緊,那都是假的。”
對於任何一個人而言,在不到三十歲的時候被告知沒有五年可以活了,究竟會是怎樣的心情?盛元還沒有娶妻生子,他還沒有走過人生最巔峰的年華,而現在……他的生命全數都系在那小小的抗體身上。
夏竹咬着下脣半晌:“我要去見席栢。”
她的語聲篤定,目光灼灼,讓林遠柒沒來由地一怔,竟是跟着點了點頭。
夏竹搖搖頭輕聲道:“我自己去。”
“不可能。”林遠柒斬釘截鐵。
“抱歉,”夏竹擡眼看林遠柒:“我有席栢的電郵,有他的電話號碼,而我想……如果我要見席栢,他一定會來見我。”
林遠柒不敢置信地看向一直很溫和的夏竹,沉默良久方纔問道:“你這是打算出師了?”
夏竹輕鬆地笑了:“如果我回來了,那麼就不算出師。”
林遠柒似乎還想說什麼,就見夏竹伸手輕輕握了握他的手掌:“我會回來的。”
她笑的樣子很好看,眼睛彎起來,卻是能看到裡面隱隱的篤定與堅持。夏竹的性子,外柔內剛,看起來像是一隻乖順篤定小白兔,其實心思比誰都多,林遠柒明白,只要夏竹下定決心,那麼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了。
他看了她良久,最終搖搖頭:“我陪你去。”
夏竹睜大眼睛剛想拒絕,就聽林遠柒慢條斯理道:“第一,如果你覺得欠了我的,那麼大可不必,因爲是我想要引出席栢;第二,有我在你更容易達成目標,而你最大的目標,就是救盛元;第三,”林遠柒的語氣愈發喑啞起來,他的目光在夏竹的臉上不動聲色地掃了片刻,最終含笑道:“如果你爲了盛元一個人去,我會覺得很不舒服。”
夏竹怔了怔,有點沒能理解最後那半句話。
林遠柒卻已經拍了拍自己的衣襟淡淡笑了,伸手行了個貴族禮,動作優雅:“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