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娘和蒙玉瑤幫我把箱子擡到屋裡,我在裡面翻找了片刻扒出一封青皮的信件。那信上用藍色的彩墨寫着龍飛鳳舞的花體字母。
我迫不及待地拆開信,只見開頭第一句便是——
丫的,你現在連皇帝都殺了!
接着往下看,我看着看着便笑起來,最後連連笑得肚子都痛了,可還是不願意放開那信。
看越青環的信,果然是一種享受。雖然那信中無非是說我手下那幫人想向我表忠心、拍馬屁,但又不知道我人在哪裡。無奈之下就都把賀信和賀禮遞到了他們在洛陽的總店。
爲此,冬梅每天都要飛來飛去地往鏡中花府搬信搬禮物,春蘭、夏荷、秋菊也沒閒着,光是收禮就收到手軟。
不過她越青環瞅着那些天南地北蒐集來的精美禮品,也沒和我客氣。只要是她看上的,都被搬進了睿親王府。
看完了越青環的信,我又撿了幾封下屬們送來的賀信看了看,大致都是給我道安和報告工作情況的。
正看得有些乏味,蒙玉瑤拍拍我的肩膀,“紫辰,你來看這個。”
她說着遞來一個厚厚的包裹。我聞到包裹上有淡淡的茉莉花味道,連忙小心地拆開包裹。裡面的信足足有三十多封!
我珍寶一樣地翻看着那些信筏上的署名。其中有五封是爹爹的,二十封是孃親的,另外還有牡丹的,就連夕年也給我寫了兩封信。
爹孃的信都好長,所以我就先看了夕年的信。真沒想到這個小神仙的字寫得比我還爛!嗯,這下有安慰了。
從夕年的信裡能看出這小神仙在我爹孃那裡混得是如魚得水,現在都快威脅到我的地位了。看來我有“失寵”的危險。
看完了夕年的信,我又仔仔細細地看了爹孃的信。
爹的信好長,幾乎整整三封都在從不同角度勸我回到他們身邊。只是有一點很不好——
老爹可能是給皇帝寫奏章寫多了,所以三封信都是工工整整的繞口古文,其中更不乏引經據典、旁徵博引,把我看得那叫一個累。
雖然身在此地十多年,我看那些古文也早就習慣了,但若就個人喜好而言,我還是喜歡白話文。
我老孃就深知這一點。所以她的信用的就是十分通俗的白話文,把我看得眼圈都紅了。
想到屋裡還有人,我偷偷吸吸鼻子,又隨手抓了一封信掩飾地看起來。可這一看,我又忍不住破涕爲笑。
“紫辰,這信有什麼問題嗎?”
蒙玉瑤不解地看看被我拆下來的信封問道。那信封的邊角上工整地寫着“錦州”二字。
我抖抖手裡的信,捂着肚子道:“鍾昂不是被我殺了嗎?所以現在南齊朝裡那羣恨我恨得咬牙切齒的大人們向各州縣發佈了通緝令。現在的南齊,走到哪裡都有官府的通緝我的畫像。”
“那又怎麼了?”
葉娘也湊過來問道。八卦果然是女人的天性啊!
“
你們猜那畫像到了錦州會如何?”不等她們兩個猜,我又是撲哧笑出來,“錦州的百姓爭先恐後地把貼在城牆上的畫像揭下來,放回自家供了起來。甚至還有不少人跑到道臺大人那裡問他有沒有剩下的。直把道臺弄得哭笑不得,這才特意給我寫了這封信。”
“紫辰,你……”
蒙玉瑤眼神複雜地看着我,話說了一半卻又閉了嘴。
葉娘倒是神色如常,我笑着瞅她一眼,“再過十天半月,你的頂頭上司就會把該做的事情吩咐下來,我現在就不越級指揮了。”
“小姐吩咐做的事,葉娘定會全力以赴地辦好。”葉娘油滑地道。
和葉娘在一起呆了幾天,她給我的整體印象還不錯。接下來如果有時間,我會試一試把她培養成下碧靈閣一代的副總管。
來到揚州之後我立刻就給越青環寫了一封信,附着那信送過去的還有四封信。給越青環的那封信中要她替我通知碧靈閣、羅裳坊、聞香下馬、盛大錢莊以及祥瑞玻璃廠的各個負責人,讓他們都來揚州參加“花舫遊詩”。
我已經有兩年沒現身了,所以我要把這些人都邀請到揚州來,陪我一起參加揚州六月間的盛會,地點就在秦淮河。
另外那附着一起送去的四封信,則是讓她替我把它們轉交給慕容修、“南北資頭”玄濟、“絲路商總”沈自山、“海上霸王”程文表的。
睿親王現在掌着大華的驛馬,所以通過越青環中轉雖然費事,卻要比我自己找人傳信快了許多。
現在我也不怕這些隱秘的力量被人知道了,反正我就要把他們交出去了。以後會怎樣是他們自己的事,犯不着我來操心。
這次,我是真的要放手了,在此之前,我要給楚凌和南宮天翔一人留一個“超級大禮包”。
這裡說到底還是封建時代,而楚凌的封建帝王身份又是不爭的事實。對於一個封建帝王而言,沒什麼事情要比鞏固自己的統治更爲重要。
所以,這些年我做了些什麼,手裡握着些什麼,就算楚凌知道的不是所有,但他起碼也知道個十之七八。
像碧靈閣、盛大錢莊這些龐大的商業集團對於統治者而言本身就是威脅,更何況這些集團還是統屬於一人。若不是楚凌對我極度信任,恐怕這些“金礦”早就被楚凌以各種理由收歸國有了。
而我要送給楚凌的“大禮包”就是這些“金礦”。我要把碧靈閣、盛大錢莊等連人帶錢全部打包了送給他。
另外,南宮天翔早晚是要去南齊搞復辟的,他既然要打天下,錢糧就是必不可少之物。所以,除了錦州這塊寶地之外,我還要把手下的三大精英力量都給他送去充軍帳。
而且,我把慕容修找來也是爲了他南宮天翔。先不管江湖中人比着正規武將的差距有多大,多一個人總能多一份力。
我已經想好了,等安排好了這些事,我就帶着蒙玉瑤去長安。先不管以後會不會真的像我想的那樣遊遍五湖四
海,我總要在爹孃身邊孝敬他們一段時間。
雖然以這個世界的角度來看,我不孝得足以夠得上“大逆不道”。好在爹孃並沒有將我遺棄,所以就算我面對親情再怎麼彆扭,我也要回到他們身邊好好彌補。
其實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在想,或許是因爲爹孃都是江湖豪族出身,所以對我的管束可以說鬆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但每當這麼想的時候,我又隱隱覺得不對。可到底哪裡不對,我又說不上來。
看來這個問題只好在見到他們之後再問了。
自從那天知道給我寫信的是錦州的道臺後,蒙玉瑤這幾天常常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樣。
今天她終於忍不住了,我早上才一進她的房門,她就用一雙秋水杏眼盯住我,咬着嫣紅的脣問道:“紫辰,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想着現在我們已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再說以後還要帶她去長安,所以便笑道:“玉瑤,說起來我還和你齊名呢。”
“啊!你是……你是紫韻!”
蒙玉瑤驚叫一聲,又連忙擡手掩住嬌豔的紅脣。
我微笑着搖頭,但不等她再猜就公佈了答案——
“我是趙慧靈。”
“趙慧靈?你是北姬?!”蒙玉瑤快走兩步來到我面前,“難道,那個傳言是真的,北姬和紫韻是一個人。”
蒙玉瑤的話已是陳述句,我也不必再解釋許多,於是便答道:“我現在要等着辦件大事,關於我的事,以後會慢慢給你說的。”
我說着拉着她坐下,“玉瑤,等花舫遊詩過了之後我帶你去長安。我爹我娘都在那裡,想必他們也願意多收一個女兒。”
“我……你……”
蒙玉瑤看着我突然眼中盈滿了淚。這麼多天我還真沒見她哭過。
唉,她還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這要擱在二十一世紀,還是享受青春的年齡,而她卻已經目睹了愛人葬身火海,又被逼着嫁了自己不喜歡的人。甚至當她對自己再嫁之人有了些許感情的時候,又逼着自己配合我把這人給殺了。
如今她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雖然她出身貴族,但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更何況她還嫁了兩次。就算她能回到孃家,等待她的也只有周圍人的白眼和吐沫星子。
這些天來她也承受了不少壓力吧。或許她還想過我把她帶到這暖雲閣是不是要把她給賣了,可她卻一直不曾露出絲毫不滿或是軟弱。
我看蒙玉瑤哭得傷心,不由得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不哭了,那些都過去了,只要有我在,別人休想再難爲你。”
蒙玉瑤擡起頭來,看着我突然又笑了。加上晶瑩的淚珠還在,更是把她襯得梨花帶露三分嬌。
“如果你是個男子,我恐怕這會兒就要以身相許。”
可能更是怕我擔心,她難得地與我開起了玩笑。我聽了這俏皮話,也是一笑,“蒙大美女肯以身相許,小生真是三生有幸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