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乞丐
黃池都城城西，一條名叫富貴巷的商業街。
一溜的藍磚藍瓦，獸脊飛檐，雕鏤着花卉奇獸的門窗一色硃紅，窗子上貼着白色的窗紙。大門敞開，門前掛着各自的招牌。楊記布衣店、張家針線鋪、藥房、飯莊、古玩、瓷器、傢俱、鋪蓋應有盡有。街上一些小商販，擺着一個個小攤位，吃食、玩具、飾品、古玩，在一些角落擺散開來。只要不影響來這些大商鋪的貴客拴馬停車，不礙道路，也就由得這些小商小販，給這商業街增添氣氛和人氣。
青色的條石路，有兩丈多寬，中間栽種着一行柿子樹。這些柿子樹，都有合圍粗細，黑色老皮崩裂深深紋痕，綠得發黑的葉子，手掌大小，透露着濃郁的生命力。這些樹木給這個商業街增添了不少的陰涼和活力。在它們矗立的歲月裡見證了這條街的興盛與衰敗。
街上很是熱鬧，小販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涼粉、涼粉，真好喝……水撈的面魚，兼飢解渴……新進的脂粉啊，快來看……蘇州城裡的綾羅綢緞……
騎馬的坐車的三一羣倆一夥，有朝中大員坐轎子，轎子後隨從好多人；有誰家貴公子騎着馬，器宇軒昂；有夫人坐着一頂小轎；有小家碧玉成羣結隊；有書生三兩個搖頭晃腦；有潑皮來回的看着街上的女子，品頭論足，放肆大笑。
整個商業街顯得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在富貴巷的西段，一家趙家米麪鋪的外面，坐着一個乞丐。破衣爛衫，黑色的臉上左邊有一處紅斑，右邊有一顆黑猴子上面還長了一根黑毛。破舊的草帽遮蓋着他的眉眼，靜靜地坐在那裡。前面擺了一個爛了邊的粗瓷大碗，一條竹棍順在牆根。
一看就是一位地道的乞丐，有誰知道，這就黃池帝國名聲赫赫的刑部侍郎百里陽的公子——百里雲呢？呵呵，就百里雲的孃親看到他現在的模樣，恐怕也認不出他來了。
昨晚，無名問他：“你覺得我們怎麼辦？是往城外跑，還是怎麼辦？”
他就問：“叔叔，如果別人猜測，我們會跑向哪裡？”
“在這樣的情況下，多數人都會選擇，逃亡其他地方。”
百里雲咬咬牙：“叔叔，那我們就留下來。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小子，你的膽子不小啊？”無名對他的選擇感到驚奇。
“叔叔，你說有什麼可怕的，如果不是事態緊急，我作爲家奴進入錢太尉府，也中。”
“哦，你真敢？”
“有甚麼不敢的。”
“那，讓你化妝一位小乞丐，你敢不敢？”
“乞丐。”首先得感覺就是丟臉，看見過很多窩在牆角，髒兮兮的乞丐，他在和爹孃上街的時候，還會給這些乞丐，一兩個筒子，這些人就忙不迭的道謝，讓自己這個高官公子，突然間成爲乞丐，還真有點爲難。
“沒勇氣了吧。”無名的語氣裡帶着一絲絲的嬉笑。
“好吧！孔子還說自己是喪家之犬呢？我做乞丐也沒什麼。”
無名就找到他的好朋友，給他易容，指定在這一條街討飯。這是一條富得流油的街，在這裡討飯，顯然還是無名朋友對他的照顧。
“媽，我要糖人！”聽見這稚氣的童音，百里雲擡起頭看見一位五六歲的孩子，在一位素服貌美的夫人面前撒嬌。
“好，孩子，媽媽給你買。小饞貓。”說着這位夫人點了一下，孩子的鼻子，牽着他的手，來到吹糖人的獨輪車邊。
“你要哪一個？”
“呵呵，夫人這糖人好吃不貴，吃了開胃。”吹糖人的五六十歲，黝黑的臉龐，啞啞的聲音。
百里雲想起來，自己也曾經在這樣的時候，和媽媽要過糖人，媽媽也是這樣的疼愛着自己。當時自己要的是個什麼呢？孫悟空，對，自己就要了一個孫悟空的糖人。放在嘴裡，那股甜啊。自己吃了一下。而後趕忙把手伸到上面：“媽媽，你吃。”孃親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太陽似得放着光芒。“好的，我兒子真孝順。”說着放在嘴邊舔一舔，還誇張地說：“啊，真甜。”自己高興的蹦蹦跳跳的。又讓爹吃一口，爹沒吃，可是也看得見他臉上的笑容。那時的幸福，就像波浪一樣涌上心頭……
“孃親，我要一個泥咕咕。”那孩子從百里雲東邊的小攤位上，買過了糖人，又指向百里雲西邊的攤位。
那攤位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泥咕咕，木刀木槍。
小孩子經過百里雲身邊的時候，丁一聲響，放進他那粗瓷大碗裡一個銅錢。
“謝謝少爺，祝你將來升官發財，平步青雲。好人好報，一生安康。”百里雲說這話的時候還是結結巴巴的，在易容地掩着下，纔看不出他那已經應該紅透了的臉。
他的目光跟隨者這對母子，來到泥咕咕的攤位邊，“媽，我要這個龍的泥咕咕。”
“這孩子，見什麼要什麼。”語氣裡充滿着溺愛。
這是一條青色的龍，具有蝦眼、鹿角、牛嘴、狗鼻、鮎須、獅鬃、蛇尾、魚鱗、鷹爪、九種動物合而爲一之九不像之形象。身上有火紅色的花紋，顯得美麗威武，又可愛。
小孩子拿在手吹響後，嗚嗚嗚——聲音悠悠然，如同龍吟。
已經過了午飯時間，百里雲跟隨者其他一些夥伴，來到了太白酒樓，在哪裡有夥計把客人吃剩下的飯菜，一小勺一小勺地舀進這些小乞丐的碗裡。每人一個饃。
自己也曾經上過這太白酒樓，在酒樓上，擺了一桌子豐盛的酒席。那時自己就坐在父親的身邊，父親給自己夾菜。
這時候有夥計在說話：“聽說了嗎？”
“怎麼了？”
“唉！百里陽大人被皇上抓起來了。”
“什麼？怎麼會呢？”
“百里大人，好官哪。青天大老爺。”
“爲什麼？”
“聽剛纔在吃飯的幾位官員說，好像是謀逆，要行刺皇上。”
“怎麼可能？”
“是啊！我們都知道，百里大人跟隨皇上將近二十年，爲了皇上出生入死，不是他，當今聖上，能不能當上皇帝還是兩說呢？”
“呿，臭嘴，不想活了你。說麼話都說。”
他們便給小乞丐打飯，邊聊着。
“百里大人，好人啊！”那個個子矮矮的夥計說，“五年前吧，我爹在賣菜的時候，突然有病，一頭栽在路當中。當時就有一位朝中大人從那過去，叫他手下把我父親扔到了路邊，把我父親的菜簍子，也踢翻在地，撒了一片。還有好多人過去了，也沒人管。百里大人過去的時候，聽見這邊亂糟糟的，掀開簾子，看見我父親躺在地上。就下來轎，過來給我父親診脈，而後，派家人送到藥鋪，留下銀子。不是百里大人，我父親早就歸天了。”
“是啊，百里大人做了刑部侍郎，這些年，那些姦淫不法之徒，貪贓賣法之輩，有很多，都被刑之以法，大人是青天大老爺啊。”
“他怎麼被抓起來了呢？”|
“聽說，連他的妻子也被抓起來了。他的家裡已經被封了。”
“好人沒好報啊，這是什麼世道。”
百里雲聽到這裡，端着飯菜，離開了這個太白酒樓。
他走出了富貴巷，出了西門，來到小河邊。
此時的小河，綠水清波，在微風下當着層層漣漪，陽光在水面灑下千萬金光。河邊青草芊綿，樹木成蔭。
百里雲趴在，草裡放聲痛哭。
他知道，父親還是被打入了牢獄。他知道，父親爲官多年，做事情雷厲風行，鐵腕之稱，雖說做了很多利國利民的大事，但是，《孟子》有一句話：爲政不難，不得罪於巨室。像父親這樣子一介不取，秉公執法的人怎麼會不得罪於巨室。他的那些改革，那一項不是得罪於巨室。有皇帝在後面給他撐着，還好一點。如今被打入監獄，那就有太多的人，落井下石，乘火打劫，父親這次真的危險了。
父親顯然也知道這樣的結果，所以，才解散家人，讓自己逃出來。
難道正義真的就打不過邪惡，難道老子說的：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補有餘。
我不信，這個世界沒有正義，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啊！……嗨嗨，他的哭聲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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