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子凝的印象裡,許安陽的母親,是個非常健談開朗的老太太,雖然因爲早年操勞,落下一身病根兒,但是心態卻是很好的。
可是這次再見面,老太太竟然沒有了半點兒精神,被別人扶着,臉色灰白,精神萎頓地半躺在地上,後背斜靠在路邊。
徐子凝心裡一驚,快步跑上前去,半蹲在她面前。
“阿姨!阿姨您怎麼樣?”
許安陽的母親費力地睜開眼睛,嘴脣微微翕動,卻說不出什麼話來,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徐子凝。
徐子凝見她好像支撐不住身體,立刻伸手幫忙扶着她,這一碰觸到她的後背,徐子凝更是吃驚不已!她後背的衣服全都被血浸溼了!
“叫了救護車沒有?”徐子凝的聲音都有些哆嗦。
“叫了!可能堵車!還沒來!”
“到底怎麼回事兒?阿姨怎麼會傷成這個樣子?”
徐子凝這麼一問,邊上的人立刻七嘴八舌、氣憤難平地講了起來。
儘管人多嘴雜,徐子凝也聽懂了。許安陽所住的,是音樂學院給學校教師配的房子,這邊要拆遷,有不少老教師和家屬不想離開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多次協調不成,這次許安陽的媽媽和另外幾個不願意搬走的人和拆遷隊又發生了爭執,竟然被拆遷隊的人給打傷。
徐子凝聽他們的講述,留意到很奇怪的現象,那些拆遷隊的人好像是故意挑起事端,又故意針對許母。她並沒多說什麼,只是一個勁兒地催問救護車怎麼還不來。
救護車遲遲不來,雲老倒是急急忙忙地趕到了,一見這場面就氣得直嘆氣。
“都是我不好!安陽出差前反覆拜託我勸着他母親一點兒,都是我有負所託!”
“先不說這個了,救護車來了,咱們先把阿姨送到醫院再說。”
徐子凝擡頭看到救護車的駛來,趕緊安排大家幫忙擡起了許母。
雲老長吁短嘆、後悔不已地跟着徐子凝一起趕到醫院,也只能在急救室外面守着。也有別的鄰居不放心跟了過來,大家都沉默着等待。
“子凝啊,我怎麼好像聽說,這個拆遷隊的,跟你那個姓周的朋友有點聯繫?”雲老聽那些鄰居講了事發經過,突然來問徐子凝。
徐子凝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雲老說的是誰,“您是說週一軒?應該不會吧?他現在被停職了,沒有負責任何事情!”
“可是……”雲老看了徐子凝一眼,好像有點後悔不安,又有點羞愧爲難的樣子。
“您有什麼話都可以直接講,我跟安陽也是朋友,如果真的有人故意傷害他的家人,我也是不允許的。您不用有什麼顧慮。”
“安陽這次帶學生出去比賽,本來呢,是不該他去的。”雲老又是嘆息一聲,“你也知道,安陽的手恢復的不好,雖然表面上看不影響他教學,但是他的職業生涯,是沒有辦法再進一步了。”
徐子凝默然點頭,這件事也是讓她最爲愧疚難安的。
“所以呢,我這次就藉口我身體不好,讓他幫我帶着學生去比賽。安陽推辭不掉,走之前就聽說了拆遷的消息,反覆拜託我讓我照顧好他母親,因爲他母親對這個房子感情很深厚。安陽小的時候,他媽媽爲了方便他學琴,就租住在這附近的棚戶區,條件非常差,那時候就特別羨慕家屬區的老師們。後來安陽留校任教,學校破例給他分了一套房子,他媽媽非常非常高興。”
徐子凝抿着脣點了點頭,她能理解這種感情。十餘年的辛苦堅持,許安陽的母親在乎的不僅是那套房子,更是他們母子艱難度日的那段時光。
“上次你跟安陽去國外之後,你那個朋友來問過我你們爲什麼會突然提前出發。”雲老幹咳了一聲,無比尷尬地看着徐子凝,“我……我撒謊了。”
徐子凝詫異地挑眉,雲老是給她的印象是非常嚴謹正直的,這是唱的哪一齣?
“我想把你跟安陽湊成一對兒,所以,那個……”雲老說不下去了。
徐子凝驚訝地看着他,完全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我有意誤導了周先生,他雖然沒說什麼,不過那氣勢,瞧着挺嚇人的。”雲老老臉紅了半天,才吭吭哧哧地說:“剛纔有鄰居說,跟拆遷隊起衝突之前,就有人聽到拆遷隊的人在那裡嘀咕,問哪個纔是許安陽的母親。”
“這個拆遷公司,是受了風氏的派遣來的。”雲老又加了一句,“我雖然不是從商的人,但是多少也知道一點,周家和風家一向共進退。”
徐子凝沒有否認,反而說:“不僅如此,週一軒和風品,就是風家的大少爺,私交也是非常好的。”
“周先生那種身份地位,安陽是沒有辦法相比的,可是我知道你不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女孩子,安陽又的確是個很優秀的孩子,所以我……”雲老重重地嘆息,“沒想到,反而是我給他們母子招禍了!”
“雲老,這件事,我會搞清楚,您不用擔心。”
徐子凝話音剛落,就有醫生來喊,說許安陽的母親受傷並不嚴重,但是流血比較多,她身體底子又太差,所以肯定是需要住院好好治療休息一段時間的。
徐子凝立刻去辦住院手續,並反覆拜託醫生用最好的藥,等到許安陽的母親被送回病房又恢復了清醒,徐子凝才離開醫院去幫她收拾住院需要用得一些東西。
許安陽出差在外,徐子凝跟雲老商量了一下,又徵求了許母的意見,並沒有告訴許安陽這邊發生的事情。徐子凝拿着許母給她的鑰匙,很順利地就打開了許家的房門。
按照許母的交代,徐子凝幫她把家裡的煤氣、水電、窗戶等一一關好,又去找了些她隨身需要用的東西,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聽到門外似乎有響動。
徐子凝拉開門一看,就見兩個人影消失在門外,而徐家的大門上,居然被人潑了油漆!
徐子凝立刻追了上去,一路追隨,竟然又回到了自己的公司!這裡是風家的產業,這兩個潑油漆的進了大廈就消失了蹤影。徐子凝發了會兒呆,轉身把東西給許安陽的母親送到,藉口自己還有事就匆匆離開。
她直接找到風家,把據說正在好好養病的風品給叫了出來。
陳小雨也在,徐子凝的目光在她臉上一掃而過,並不停留,直接質問風品:“拆遷隊打傷許安陽母親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子凝啊,我們的拆遷業務都是外包的,這個事情吧我還真不清楚!許安陽又是誰?”
“風品,別給我打馬虎眼!”徐子凝沉着臉。
風品東瞄西瞄,就是不敢看徐子凝,一副很心虛的樣子,嘴上卻說:“這事兒我真不清楚,要不我給你問問?”
“問吧!”徐子凝索性一屁股穩穩坐下,那副架勢,完全就是不弄個明白絕不善罷甘休。
“哎!我頭暈!”風品開始捂腦袋。
“不急,你慢慢暈,暈完了再慢慢查,總之你風家也不缺三五頓飯,我在這兒又餓不死!”徐子凝擡擡下巴,一副“我不着急我很閒的樣子。”
“你這人怎麼回事兒?什麼莫名其妙的事情都來找我們家阿品!我們……”
“你藥吃了嗎?”徐子凝似笑非笑地看陳小雨一眼。
陳小雨臉色猛地一變,聲音尖利:“你……你在胡說什麼……”
“你不是三天兩頭不舒服肚子疼?不需要吃安胎藥?”徐子凝挑眉。
“你……我……”
“有這個閒工夫打嘴仗,不如好好琢磨琢磨怎麼給孩子積點德!其實也不難,少動點兒壞心思就成了!”
“別跟她吵!別跟她吵啊!孩子要緊!孩子要緊!”風少暈完了,鬱悶無比地看着徐子凝三言兩語就把陳小雨堵得上氣不接下氣。
這都什麼世道!他風品真是造孽啊!被週一軒和徐子凝這兩尊大神變着花樣的折騰!衝鋒陷陣在前,收拾爛攤子在後!中間還得安撫一個大肚子孕婦!
不過徐子凝這個打上門來咄咄逼人的氣勢,還是很像傳說中爭風吃醋的女人啊!風品無限遺憾地琢磨着,怎麼就不是阿蘭來找他質問呢!
當然他這個念頭也只敢在心裡轉轉,要是被週一軒那小心眼兒的男人知道,哪怕是毫無旖旎之念的比較一下,也會被他給陰死!
“那個,子凝啊,許家的這個事情吧,我是真的不清楚!”風品攤手,“你也知道,風家也算是家大業大的,這麼點小事兒我要都得親自過問,那真是要累死的!”
“不知道?那爲什麼在現場有人專門去找許家人鬧事兒?”
徐子凝笑吟吟地問,風品卻打了個冷噤。真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女人的氣勢,跟週一軒有幾分接近了啊!
“要不然這樣,你找週一軒去問問?”風品覺得,死道友不死貧道這種事情做起來還是遊刃有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