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偌大的花園裡便只剩下馮如謙和莫思言，兩人就這樣站在原地，不說話，一動不動，要不是一陣冷風吹來，身上抹胸的復古禮服禁不住冷意，莫思言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馮如謙倒真的是不知道怎樣開口，怎樣開始五年來日夜期盼的這一幕。
肩頭忽然傳來一陣溫熱，莫思言擡頭看向脫下外套正往自己身上披的馮如謙。
“下次出來的時候記得帶着披肩，你一貫體寒，自己一定要當心！”
莫思言忍不住笑出聲來，躲過馮如謙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邊朝着不遠處的座椅走去，一邊輕聲說道，“我倒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羅嗦了！也虧了陳小姐要忍你這麼多年！”
在馮如謙爲自己搭上衣服的一瞬間，莫思言心中的鬱結竟少了許多，想想現在的兩個人也許纔是最好的結局！
“陳小姐？”馮如謙皺眉看向莫思言，想了一會兒，疑聲說道，“你說陳清歌？”
“難道你還有另外一個等了這麼多年的陳小姐？”淡淡的語氣中在這樣的夜裡又添了一份安靜。
馮如謙知道莫思言誤會了，心下一慌，攥住莫思言尚且有些冰涼的手，急急的說道，“我沒有和陳清歌在一起！這些年，我一直一個人！你不要誤會！”
笑着從馮如謙手中抽回，莫思言嘴角的笑依然掛着，和聲說道，“哦，這樣啊！其實，陳小姐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那樣的女人站在人羣中便散發着卓然的氣質，那樣的女人和馮如謙這樣的人站在一起纔是令人豔羨的一對兒！
“思言···”面對這樣不溫不火的莫思言，馮如謙只覺得無力，自己情願莫思言痛哭，罵着哭訴自己的狠心，甚至像是別的女人一樣狠狠的撒潑也好。
總好過現在這幅模樣，好過這樣看着陌生人般的看着自己，像是和路人談着天氣一般的對話。
“如謙！”莫思言垂下頭低聲喚道，卻是讓馮如謙的身子一震，“我還能這樣叫你吧！”
沒有得到馮如謙的回答，莫思言脣角輕笑，繼續說道，“就算是你不願意，也讓我再這樣的任性一次吧！這些年我很好，你大可不必像現在這樣委屈自己來遷就我！我認識的馮如謙不該是這樣的！”
“是麼？真正
的我？連我自己都不清楚，你又怎麼知道真正的我是什麼樣呢？”苦笑，卻無奈。
莫思言搬弄的手指頓住，沒有說話，像是在思考什麼，過了很久才慢慢的擡起頭，但卻不看馮如謙，而是看向不遠處的人工湖那波光。
“看看，我又胡說了！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樣！只是總不該是你現在這個樣子！”
莫思言的語速漸漸放緩，像是在回憶什麼，馮如謙只覺得眼前的莫思言正一點點離自己遠去，可卻又不忍心開口打破兩人之間這難得的寧靜，便只能安心的聽着莫思言的低語。
“如謙，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在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耍了小心機哦！”莫思言像是個調皮的孩子一樣，嘴角翹起好看迷人的弧度，“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其實就喜歡你，你一定不知道你讓我籤那份協議的時候，我有多難過，我想哭，可是還是忍住了，我想反正以後和你一起生活的人是我，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總有辦法讓你愛上我的！”
“但是我得先讓你覺得我不一樣，所以我告訴你，我什麼都不要，不要你的錢，什麼都不要！我到現在還記得你眼底那詫異，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是我也還是開心的！最少你注意到我了。這樣我還怕什麼呢？反正我要的是你，又不是你的錢，這樣就很好了！”
任何語言都難以形容馮如謙現在心底的震驚，自己斷然沒想到莫思言從第一面就喜歡上了自己，就這麼盲目的愛上一個從一開始就註定要傷害她的人！
“思言···”沙啞的喉嚨有些難言的痛。
莫思言笑着看向馮如謙，淺笑，“如謙，你先別說，聽我說完！”
聽我說完，馮如謙，我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再也沒有勇氣和你說這些了！
“你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脾氣有多壞！訂婚宴那天好多人都說我是美麗的姑娘，我想你也會這樣想。可是那天你甚至都不怎麼看我就一直周旋在那些應酬中。那天我去包間找你，其實是存了私心的，我想是不是我們兩個獨處的時候，周圍安靜下來，你眼中就會有我的影子呢？你會不會突然發現，眼前的姑娘還是挺好看的呢？”
馮如謙記得那晚，莫思言像是走進陌生宮殿的女孩兒一樣，小心翼翼的踏着每一步，小心翼翼的和
自己說話，然後自己將滿腔的怒火發到她的身上，把她身上的刺惹得束了起來，然後憤然離開。
可是，馮如謙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那日的莫思言，就算是絞盡腦汁也是找不到痕跡，除了自己那日的煩悶，訂婚那天，最美的莫思言，自己竟然從來都沒有記起。
這樣的無力讓馮如謙難受，就像是被人按住腦袋往深海里去，可是靈魂就站在旁邊靜靜的看着肉體逼近絕望，進入死亡，可是卻分毫都做不了，只能那樣的看着，看着···
“可能你記不得了。不過沒關係，至少我試過了，試過讓你去看看我的好，試過讓你記得我！”莫思言的聲音忽然放低，像是夢中的呢喃。“還好，最後你終於是記得我了！”
記得了，還將所有的心血都投在我的身上，只是這樣的投入，這樣的費盡心機卻是沒有愛，反而是深深的，不能自拔的恨！
“對不起，思言，對不起！”對不起，曾經沒有看見你，對不起，讓你一個人受了那麼深的傷，對不起，讓你一個人獨自舔舐傷口！
輕聲一嘆，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莫思言將自己緊緊的裹住，寬大的衣服掩蓋住自己顫抖不已的胳膊，纔開口，“沒關係了，如謙，現在的我很好！”
馮如謙睜開眼睛，蟄黑的眼珠像是鋒利的刀子一般，投在莫思言的臉上，但是莫思言不感到疼痛，因爲那眼神中盡是對自己的關懷。
那是馮如謙從未給過自己的關懷，以前的自己，以爲這樣的眼神只會給陳清歌，沒想到，有朝一日，原來自己也可以的！
這樣就好！足夠了！
“真的，我現在很好，真的很好！”一遍遍的重複，只是爲了讓馮如謙相信，讓馮如謙放心，自己給不了的幸福，何必在這樣自私的牽絆着呢？
“菜菜他···”莫思言低頭笑了一聲，“就是阿森，他很好，對我很好，對果果也很好！相信你也看見了！”
是的，看見了，就是因爲看見了，心口才像是被人割開一個口子一樣的疼！
就是因爲看見了，才無能爲力，連欺騙自己都無能爲力！
看見了，清楚的看見了莫思言的笑，莫思言的調皮，莫思言眼中流轉的喜怒哀樂！
可是，現在，是要放手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