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班時又遇見金秀拉,金秀拉這人心胸寬闊,對她發去的譴責短信毫不在意,反而用一個擁抱對她進行了親切無比的慰問,對她表達了春天般溫暖的關懷:“姐們不要緊吧?今天工作順利不?話說你老闆這人好嚴肅。媽呀,嚇死個人,嚇死姐姐了。不過話說回來,姐一大把年紀,被同齡人這樣訓,心裡總歸有點不是滋味……”
“你今年也29了?”
“沒那麼大,還在上半段呢。”金秀拉難得忸怩一下,“反正人家二十多歲,你老闆也二十多,大家都是20代人,差不了幾歲。他擺架子訓人,姐卻是小巴辣子一個,只能低頭挨訓,唉,人和人不能比。”
“你還好意思委屈?”五月白她一眼,“白眼狼,你害我寫了生平第一份檢討書知不知道。”
“天啊,真的嗎!”金秀拉表情誇張,一把摟住她肩膀,“我晚上帶兩罐啤酒去給你賠禮啊,德國進口黑啤呢!不過我說,你這人也太老實,這個樣子可不行,被捉住錯處,連話都講不出。”
“幫幫忙,早上被抓住的時候,你不也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我和你老闆不熟,他又太帥,不知是怎麼了,人家小心肝兒砰砰亂跳,就有點不太好意思油嘴滑舌啦。”
“哦,那你犯錯時和你老闆生野就好意思麼?”
金秀拉一聽,來了勁,毫無保留地傳授起她寶貴的工作經驗來:“生野工作時間也一樣龜毛,因爲是日本人嘛,你懂的。但是呢,我總結出來了,犯了錯的時候,只要你溫柔一點,看着他的眼睛,可憐巴巴地撒個嬌,他批評還會批評,但態度就會好很多,你知道爲什麼嗎?”
“因爲是日本男人嘛。”
“對!”金秀拉頂頂五月肩膀,“姐們,看來你很瞭解日本人嘛。所以我在生野手底下幹了好幾年,從來沒有被他這樣嚴肅批評過,檢討書什麼的更是沒寫過。每次我犯了錯,他一批評我,我就——”
“你就怎麼着?”
金秀拉在馬路邊上當場演示起來:“我就撒嬌說:哎喲,部長,對不起啦,人家不是故意的啦,人家保證,下次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啦——”
五月想象了一下自己向澤居晉撒嬌求饒的情景,然後就起了密密麻麻一層雞皮疙瘩,連連拍胸口作乾嘔狀:“好風騷肉麻,連酒吧小姐都比不過你。”
金秀拉向她拋了個肉麻兮兮的眼風:“偶爾呢,再請公司同事和生野去宿舍坐坐,一起唰唰火鍋,吃頓飯,聯絡聯絡感情。”
五月驚恐:“什麼?!你還請老闆去你房間坐?還一起吃飯?就你那亂得跟老鼠窩似的房間?”
“你說的什麼話?”金秀拉翻了個不樂意的白眼,“你這就不懂了吧?姐是職場達人,憑這一招,在技術部裡混得如魚得水,深受生野器重,不要太開心哦。”
十一國慶前夕。五月問七月放假後的安排,準備邀請她一起去看煙花,七月說:“煙花這種東西,不是應該和男朋友去看嗎?”
五月說:“他明天要和親戚聚餐,沒時間。而且我偶爾也想和你一起出去逛一逛,看一看啊。”
七月半笑不笑說:“原是是被人家拒絕後纔想到來找我的啊?”
五月說:“哎,你能不能不要多想?看煙花的事情,我從一開始就沒和錢沐說過。”
“sorry啦。”七月一笑,把入場券拿過去看了看日期和時間,說,“明天不行,我有個要好的同學來上海,我要和她碰頭,順便請她吃飯看電影。”
五月說:“要麼你請她去看煙花好了,機會難得,肯定更有趣,比電影更令人難忘。”
七月無可無不可地接過入場券,說:“也行吧。”
國慶長假的第一天,金秀拉從三樓打電話來:“五月,今晚和男朋友有活動嗎?”
五月說:“沒有啊。你不準備回延吉老家嗎?”
“我姐生了老三,爸媽去韓國給她坐月子去了,我回去也沒人。你今晚沒有安排的話,不如一起去看煙花?”
五月說:“我活動是沒有,但煙花也看不成,入場券我給七月啦。”
金秀拉說:“這有什麼,姐帶你去看免費的。”
五分鐘過後,金秀拉手裡拎着兩個小板凳上樓來,交給五月一個三條腿的:“時間不早了,收拾下出發吧。”
五月說:“要現場買票嗎?貴不貴?”
“都說了是免費的了。對了,秋天早晚溫差大,記得多穿件衣服。”
五月聽她這樣一說,想想在家裡反正沒事,去看一場免費煙花,正好還可以接七月回家。於是關了電腦,在條紋休閒襯衫外套了件衛衣。想了想,把兔毛圍脖也戴到脖子上,拎起她的小帆布包,說:“走吧。”
金秀拉說:“那裡人山人海,帶個包累贅,又不安全,你衛衣上有口袋,交通卡塞到口袋裡就行了。”
五月說:“不行,我的東西口袋裡塞不下。”
兩人出了門,五月把帆布包交給金秀拉拿着,她關燈鎖門。金秀拉把自己的交通卡和零錢包都取出來,準備塞到她的包裡,才一拉開拉鍊,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個神經,外面滿天的星,多好的天氣!多美的夜!你帶個雨傘幹嘛呀,不是累贅嗎?你是爲什麼呀?爲什麼呀?”
五月把包奪下來:“因爲所以,科學道理。”
金秀拉說:“其實日本人也有你這樣的,一年四季都隨身攜帶雨傘。但人家是因爲氣候不好,多雨多風,導致日本人都養成了未雨綢繆的習慣,你是爲啥呀?”
五月說:“要想知道,請付鈔票。”
長假第一天,出行的人明顯增多,車上擠得滿滿當當。二人上了車,對視一眼,默默放下小板凳,排成一排,坐了一路。幸好這條公交線路經常有浦東郊區農民進城辦事,大家都已經習以爲常,只當又是兩個進城的村姑。
公交車坐了三站,紅綠燈少,十分鐘出頭點就到了世紀公園。
金秀拉說的免費煙花,是坐在世紀公園大門口的馬路邊上看,不用進到公園裡面當然免費。她們倆到世紀公園門口的時候,附近一條大馬路上已經擠滿了附近居民,這些人有坐有站。踩在車頂上的也有,樹上掛着的也有,熱鬧得像是辦廟會。路過車輛無法正常通行,只能按着喇叭,以龜速前進。
五月大開眼界,連感帶嘆,又是驚奇,又是稱讚:“天,這樣也可以?好特別,好開心,和我們從前小時候在鄉下看露天電影似的。”
金秀拉得意:“喜歡嗎?喜歡的話,我們連看三場。”轉頭去問一個路人,“我說,哥們,今天是哪個國家的專場?”
路人回過頭來,是個五六十歲的老伯。老伯瞪着一雙老眼,把金秀拉上上下下看兩眼,這纔不高興地說:“不管哪裡的,你看就是了,問那麼多幹嗎。”
五月這邊接口說:“我知道,是美利堅和德意志。”
金秀拉把五月帶到世紀公園大門口,已經有個技術部的哥們幫她們佔了兩個位子,兩個人放下小板凳,坐下來,幫忙佔位子的那哥們手一伸:“入場券呢?”
金秀拉就把自己的站票交給他,那哥們給女朋友打電話:“親愛的,券到手了,你等我,我馬上進去找你。”電話一掛,滿意而去。
五月看不懂了:“我還以爲你沒有券呢,你傻啊,明明可以進去看,幹嘛要陪我在門口看。”
金秀拉說:“我鼻炎,離得太近,火藥味道受不了。門口怎麼了?視野寬闊,空氣新鮮,與其在裡面站着,還不如在外面舒舒服服地坐着呢。僅隔着一道圍牆而已,不會比裡面的人少看一眼。”
說完話,招手叫來兜售瓜子話梅礦泉水方便麪的小攤販,買了四根小星星魔法棒和兩個亮光閃閃的頭箍,和五月兩個收拾打扮起來。兩分鐘後,二人打扮裝束完畢,人手兩根魔法棒,頭上各戴着一個鹿角形狀的頭箍,頭箍裡面有電池,像理髮店門口的霓虹燈一樣閃着七彩光芒,看着又騷包又有趣。
金秀拉搔首弄姿,拋了個眼風:“哎,我說,你看本神仙姐姐今晚美不美膩?”
五月撩一撩耳邊髮絲,瞄她一眼,還她一隻更風騷的媚眼:“布吉島。”
金秀拉嘟嘴,拋媚眼,把阿迪達斯運動褲的褲腳管拉到小腿上方,開始自摸:“實話實說,有沒有迷上姐姐,有沒有爲姐姐神魂顛倒?別再口是心非了,你就老實招認了吧!”
五月嬌嗔:“哎呀,死鬼,你走開啦,倫家纔不會愛你呢,倫家只愛寄己。”兩根手指頭抵住自己的臉蛋,歪着頭,眨巴眨巴一雙眼睛,“倫家誰也不愛,只愛寄己哦,undstand?”
旁邊的一對老夫婦起了一身又一身的雞皮疙瘩,終於還是受不了這兩個神經的摧殘,放棄這塊風水寶地,拎着小椅子躲開了。
兩個女孩子坐在世紀公園門口的馬路牙子上吹着夜風,假裝小仙女嬌滴滴地說話,嘻嘻哈哈,好不自在,好不快活。
晉-江-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