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着話,忽聽前面山道下有得得馬蹄聲傳來, 連馬車內的月喚也聽見了, 忙探頭去瞧。轉眼之間, 便從山道後面擁出一羣衣衫襤褸、面目猙獰的強盜來。這一羣強盜人數有七八個, 爲首一個頭目騎着一匹雜毛劣馬,後面跟着的嘍囉們面有菜色,胯-下坐騎,不是騾子便是驢,連一匹像樣的馬都沒有, 顯見是打家劫舍的事業經營得不怎麼成功。
一羣強盜馳至一行人面前,勒住馬頭騾頭和驢頭,一字排開, 將鳳樓一行人死死堵住, 爲首的強盜頭子拿眼將鳳樓身後的三輛馬車覷了一覷,不禁面有喜色, 與衆嘍囉道:“好傢伙,今天合該我們兄弟發財!老四耳力過人,立了大大的功勞, 待會拿下這羣人, 馬匹由你挑!”
叫做老四的那個強盜喜不自禁,指着鳳樓腳上皮靴, 討價還價道:“大哥,他腳上的靴子我也想要。”轉眼又看見鳳樓腰間玉佩,“大哥, 玉佩也給我拿回去送你弟媳婦。”
強盜大哥心情大好,道:“使得,使得,都給你!”
強盜老四喜滋滋的,眼珠子在鳳樓等人所騎的馬匹身上亂轉,認真地挑選了起來。看看這匹馬不賴,那匹馬也好,讓人實在難以取捨。鳳樓等幾個大活人竟被他視作空氣,財物及馬匹等也已然成了他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了。
鳳樓氣得笑了,指揮水生雞鳴及家丁等一行五人也一字排開,將三輛馬車護在身後,雞鳴水生出遠門,從南到北,從北到南,所攜帶的財物不少,不至於毫無準備,防身的傢伙當然是要帶的,便紛紛伸手去靴內摸匕首找刀子。
鳳樓在馬上衝這夥強盜抱拳,問道:“各位朋友如何稱呼?不知做的是什麼營生?好端端的,將在下攔截在此,又是何用意?”
幾個強盜齊聲怪笑了出來,強盜頭子道:“我們的名號,說出來嚇死你,鼎鼎有名的大風寨八雄是也!”
他手下一個嘍囉怪腔怪調接話道:“問我們大風寨八雄做什麼營生?好朋友,問得好!兄弟們做的乃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大秤分金的沒本錢營生。”指了指遠處光禿禿的小山峰,說道,“此山是我開。”點了點倒在溝渠裡幾株淹得半死不活的歪脖子樹,“此樹是我栽。”
餘下的強盜們齊聲道:“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強盜頭子對於嘍囉兄弟們的氣勢滿意非常,擡手虛按,待他們住了嘴後,方與鳳樓笑道:“這兩年年頭不好,旱了澇,澇了旱,鳥官府的鳥官兒們只管要銀子要公糧,卻不管我們窮人的死活。兄弟們窮得活不下去,說不得,只好時不時地下山來,向過路朋友們借幾兩銀子花花。”
鳳樓因有女眷在,不欲多事,又恐有雨,屆時來不及找地方避雨,初春時節,乍暖還寒,若是淋了大雨,不要說女子,便是男人家也受不住,因此想快些打發這些人,好言與他說道:“不知諸位朋友要多少銀兩才能放在下一行人過去?在下只留些許投宿打尖的銀兩,所餘盤纏,大約還有三四百兩,盡數奉與各位便是。”
強盜頭子的眼睛向他身後的馬車來來回回地瞟,口中說道:“俗話說窮家富路,看你一身打扮,便曉得你盤纏銀子必不能少,三四百兩銀子可打發不了兄弟們。再說,不單是銀子,我兄弟幾個還看中了你的馬和靴子。朋友若是想活命,話不必多說,東西留下,乖乖走人!”
鳳樓復又道:“銀五百兩,馬兩匹,衣衫皮靴等,諸位朋友人人有份,如何?五百兩銀子,多少馬匹買不到?多少衣衫靴子購不到?”微微笑了一笑,擡眼將家丁與水生雞鳴並幾個瞄了瞄,“大家江湖上行走,須要曉得與人方便、與己方便這個道理。朋友如若見好不收,咱們便拼上一拼,打上一打。貴方共有八位,人數固然不少,在下的手下卻也不都是吃素的。”
鳳樓說話時,水生便將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拋上拋下,在手上耍着;雞鳴則抱胸冷笑,以增加氣勢。他們主僕三個從前欺男霸女的事情做得多了,配合可說默契得很,知道該什麼時候做什麼事。
強盜頭子見他大敵當前,卻仍舊斯斯文文地說話,心下早已折服了幾分。幾個膽小的嘍囉也早已被鳳樓不慌不亂,鎮定自若的一番氣度給震住,便有人悄悄與強盜頭子道:“大哥,五百兩銀子很不少了,今年自開張以來,加起來也沒搶到這個數。身上冷得慌,快跟他要一身棉衣來穿穿。”
強盜頭子頗爲心動,卻沉吟不語。若是能將這三輛馬車搶過來,只怕五千兩銀子都有,今明兩年的吃穿用度便不用愁了,怕就怕打人家不過。人家連上三個車伕,人數只比己方實則不相上下,若是真打起來,誰贏誰輸還不一定。就算贏了,只怕也得搭上幾條人命,如此看來,反而是拿上銀子比較合算,無驚無險,皆大歡喜。思索片刻,心裡暗暗拿定了主意,正要點頭,忽聽對面一個壯漢從鼻子裡笑了兩聲。
笑的這個壯漢是鳳台所遣的一名家丁,其人力大膽也大,一路太平無事地走到現在,心下頗覺惆悵,今日遇見這一夥強盜,心中喜悅竟然大過擔憂,恨不能即刻在鳳樓面前露兩手,將來在鳳台面前也好誇功。誰料鳳樓竟要奉送銀子給這攔路強盜,心下很是不平,因哈哈笑道:“五爺理他作甚!一羣小毛賊罷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好大口氣,說借銀子,爺們便一定要借麼?”
另個家丁,他兄弟,也早已摸出一把小刀來,在指間飛快地繞來繞去,一邊道:“爺們有的是銀子,偏不借你。”
鳳樓阻攔不及,大爲頭疼。強盜頭子自是大怒,從身後褡褳中抽出一把白花花的大砍刀來,伸舌頭在刀鋒上舔了舔,面目猙獰道:“不借?須得問我手中這把刀願不願意!”
馬車內,靜好和四春一邊一個,抱着月喚的胳膊,三個人擠成一團,抖抖索索。靜好最爲膽小,忍了半天,到了這個時候,終於嚇得哭出聲來。月喚一面小聲安慰她,一面隔着車壁與鳳樓道:“五爺,怎生是好?現在退回去,還來得及麼?”
鳳樓低聲喝道:“不許多話!”隨即吩咐車伕悄悄退後。
強盜老四的耳力果然非比尋常,一聽之下,喜得渾身亂顫,指着馬車與頭子道:“大哥,大哥,車裡面有小娘們!好幾個!嬌滴滴!”
衆強盜聽見還有嬌滴滴的小娘們,色心大起,紛紛聒噪起來,再也不願與鳳樓討價還價。適才凍得瑟瑟發抖的那個強盜陡然間來了精神,高舉柴刀一把,吼道:“兄弟們,上啊,小娘們誰搶到的歸誰!”
鳳樓動了怒氣,暗暗咬牙,手持匕首,縱馬上前。那邊廂,水生雞鳴等隨從與兩個家丁也與衆強盜鬥到了一起,三個車伕則趕着馬車趁亂後退。
強盜頭子見鳳樓衝過去,早有準備,提刀便往他身上招呼,鳳樓低頭避過,以匕首去砍他身下劣馬。這強盜頭子力大無比,使的又是大砍刀,近身搏鬥時,比鳳樓的匕首要佔便宜的多,他只要捨得把鳳樓的馬砍倒,使鳳樓落馬,他的勝算自然更大。但這強盜頭子窮出身,且不是一時窮,也不是一世窮,是世代窮,輩輩窮,生平最是愛惜東西。他把鳳樓周身上下之物看成了自己家的寶貝,因此捨不得傷這馬一根毫毛,旁邊有不長眼的刀劍揮過來時,他還要幫忙擋一擋。
這強盜頭子捨不得砍鳳樓的馬,鳳樓卻抽個冷子,將手中匕首往他劣馬腦袋上大力擲去,“噗”的一聲,匕首釘入劣馬眼睛,匕首把晃了幾晃,劣馬也跟着晃了一晃,一聲嘶叫,撲通一倒。騎在馬身上的強盜頭子不及跳開,也跟着倒地不起,一條腿被馬肚子給死死壓在了身下。
鳳樓下馬,從馬眼中拔出匕首,擡手便要往這強盜頭子身上刺去時,忽聽馬車內女子的驚呼聲,慌忙轉臉去看。原來是強盜老四已經竄到馬車那邊去了。
強盜老四這人甚是狡猾,趁人家打鬥之時,悄悄潛到馬車旁邊,一刀砍翻車伕,伸手去拽裡面的娘們,裡面的娘們自然要叫。
鳳樓心急,擡腳正要走,腿上卻是一疼,低頭一看,已然捱了一刀。幸好他這條腿上也插着一把匕首,替他擋了這一刀,大砍刀的刀鋒一偏,只在他腿上割了一條口子,傷得倒是不重。原來強盜頭子已從馬肚子下面把腿抽了出來,趁他不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提刀便砍了過來。如此一來,兩個人都傷了一條腿。
鳳樓這邊與強盜頭子打鬥,那邊水生和雞鳴身上早已掛了彩,只有兩個家丁還在死死支撐着。這羣強盜原不過是落草爲寇的流民,三腳貓的功夫並不比水生和雞鳴高明,但爲了車內嬌滴滴的美人兒及錢財、馬匹,個個都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氣,都像是不要命一般,纔不過三招兩式,便將水生和雞鳴砍傷。
強盜老四伸手從馬車內拽住的娘們是靜好,心下快活,嘴裡怪叫着,扯着靜好往外拉。靜好嚇得魂飛魄散,死死抱住月喚。四春扎煞着兩手在一旁尖叫哭喊,眼看靜好就要被扯到車外去了,一時情急,看準靜好胳膊上的手背,低頭猛地咬上去,兩排牙齒用力,生生咬下一口皮肉來。強盜老四的手背頓時血流如注,哀嚎不已。正捧着手嚎,忽覺心口一涼,又是一痛,低頭去看時,他大哥的大砍刀的刀尖
作者有話要說: 竟從前胸處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