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莉踩着高跟鞋婀娜而來,在白蝶的面前摘下墨鏡,嫣然一笑。白蝶支撐起笑容叫了聲雅莉。林雅莉從包裡拿出一捆紅色大鈔,足足有十萬塊。
白蝶滿懷感激的伸手去接錢,卻發現林雅莉並沒有鬆手,嫣紅的指甲襯着白皙的手指扣在鈔票上,白蝶詫異地看着林雅莉。林雅莉莞爾一笑道:“白蝶,錢你可以拿去,我也不用你還,你只要離開這個城市,永遠不要再回來,永遠不要讓凌屹峰看見你!”白蝶不可置信的看着林雅莉。
身後的噴泉隨着悠揚的音樂節奏高昂或低落的揚起,噴放出美麗的花朵,時時變換着難以捉摸的形狀與顏色。四濺飛起的水珠打在白蝶裸露的脖頸與手臂上,白蝶覺得有些透涼。
白蝶鬆了手,悲憤的轉身離開。身後傳來林雅莉拉開包放錢的聲音,離去時皮鞋跟敲擊着光潔大理石地板的咯咯聲,衝擊的耳膜有些生疼。
母親躺在醫院病牀氣若游絲臘白的面容,醫生再三催促手術費的情景,四處借錢屢屢碰壁的情形,凌屹峰決絕冷漠的神情,一幕幕顯現在眼前。她立住了,轉身,看見林雅莉優美的背影漸行漸遠。
“等等……”白蝶愴然叫道:“我答應你”。林雅莉停下了,扶了扶墨鏡,烈焰紅脣彎起好看的弧度。
醫院裡,家成看着白蝶從包裡拿出一大捆現金大鈔時,大爲疑惑道:“你一下子哪來這麼多的錢?”白蝶的手頓了一下,道:“你去幫我把手術費交上吧,讓我媽早點做手術”。
手術費全部到位,醫生立即準備動手術。
醫生神色凝重道:“手術成功的機率並不大,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白蝶一個踉蹌,沒有站穩,家成趕忙伸手扶住,安慰道:“不會有事的,阿姨吉人天相,一定會好的”。醫生轉身進了手術室,咔嚓一聲門關上了,門頂的“手術中”紅燈亮起。
家成將白蝶冰冷的雙手緊緊的握在自己的手裡,安慰着淚流滿面的白蝶道:“沒事的,沒事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淌,每一分每一秒對白蝶都是煎熬。
終於,手術室的門開了,一位醫生出來,摘下口罩。
手術很成功,但是後期的排斥反應非常嚴重,一連幾日,因爲重度昏迷,白母又推進了手術室搶救。
白蝶飛身奔起。醫生惻然道:“我們已經盡力了,請節哀順變”。如同當頭一個霹靂,白蝶覺得眼前一黑,身體就往後倒去,家成在後面趕忙扶住。醫生道:“你們進去送送吧!”
白蝶踉踉蹌蹌的進了手術室。白母一動不動的的躺在牀上,嘴上帶着氧氣罩,旁邊的心電圖機顯示着輕微的波動
白母已是口不能言。她的瞳孔,已經不能清晰的映出女兒的面容,只能用渾濁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家成。白蝶已經哭的不成樣子,哪裡注意到這個。
還是家成警醒,忙一把摟住白蝶的臂膀,湊到白母的耳邊大聲道:“阿姨,你放心,我會照顧好白蝶的!”白母慢慢收回了目光,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一顆渾濁的淚水從眼角滴下。一旁的心電圖監視儀由微弱的小山峰倏然變成一條直線。
白蝶撕心裂肺的大聲哭喊:“媽!媽!你不能走啊!你怎麼能丟下我一個人呢?媽,你回來呀!媽……”白蝶伏在母親的身體上大聲慟哭,家成拭一拭眼中的淚水,撫慰着傷心欲絕的白蝶。
白蝶將母親的骨灰送去了老家,安葬於父親的陵墓旁。回來時張家成早已在車站等候。
羊角灣地區已經納入拆遷改造、建設新城區的範圍。一幢幢房屋的牆面上用紅漆塗寫着大大的拆字。不用多久就要全部暫時遷走。家成家裡的東西也搬的差不多了。
家成道:“以後你就隨我住到店那邊吧!我不收你租金的。”看見白蝶愣愣的不說話,家成苦笑道:“你想多了,你沒個親人在身邊,我就是你哥,你安心住下就是了。”白蝶只是勉強笑笑。
家成又道:“等新房建好後我裝修好一套房子租給你住”又勸道:“有些人和事,能放下則放下,放下心裡會好受些!”
白蝶平靜道:“他已經走出了我的世界!”家成凝視着她無波無瀾的臉,心中喃喃道:“他何曾走出了你的世界,你只是在心的角落裡挖了個坑把他埋了進去。或許有一天,他會如春筍一般破土而出,一日三尺的瘋長!”
白蝶回到家裡,沒有了母親的屋子裡空蕩蕩的。那些舊傢俱也顯的更舊了。從前有媽媽在時不時的擦拭還能顯出些許光澤來。想起從今以後真的是一個人在外漂迫,再也不會有來自家鄉的媽媽的牽掛,不由得悲從心來,伏在桌上哭了起來。
哭了很久,白蝶才平復下來。起身從衣櫃裡拿出一個旅行箱,收拾着衣物。她沒有什麼東西可帶走除了幾件衣物,傢俱都是家成家的。把桌上的書和筆記本電腦都帶上。拉開抽屜,一本厚厚的筆記本靜靜的躺在裡面。是自己的心情隨筆。
她隨意翻了翻,一張紙從本子裡飄了出來。上面的六個字清晰的呈現在眼前“凌屹峰愛白蝶”。從前看見這幾個字她會心潮澎湃,如今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儘管這樣,白蝶仍然將這張紙木木的看了許久,拿起打火機點燃了。
小小的火焰燃起,吞噬着這張曾經撕了又拼起的紙張,將白白的一張紙化做黑色的灰燼。那個曾經用滿紙的文字鋪就的濃濃愛意,披着別人的華裳演繹的愛情終於燃燒殆盡,化作一縷青煙消散不見。
翻到筆記本最後一頁,白蝶寫下了最後一句話:“終於有一天會把什麼都看淡了。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遇波瀾不驚於面,逢喜怒不形於色,大抵是經歷多了而麻木了。淡然視之,漠然處之是對世事無常的無奈又無聲的無能爲力而已! 我的心,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