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城的城主府分爲兩部分,前面是辦公之所,後面纔是左丘茂明的個人居所。知客帶着冥港使團進入府中,並沒有把我們往後面領的意思,而是先帶到了前面的會客廳。他請我們坐下後,又去吩咐下人端茶送點心,裡外忙碌。
但秦嘉見知客忙來忙去,卻一直沒見他派人去通報左丘城主,便問道:“左丘城主何時接見我們?”
知客遲疑了一下,又堆起笑臉對秦嘉道:“副使何必着急?你們纔剛到,且一路上旅途勞頓,定然疲憊了。就先請讓我好好招待各位一番再去通報城主也不遲呀!”
秦嘉正色道:“且不忙招待。我們這次前來就是想求見左丘城主,商議大事。還望閣下儘快前去稟報爲是!”
知客見秦嘉堅持,又推脫道:“左丘城主正在閉關,我們也暫時不方便進去打擾。”
秦嘉不依不饒地繼續追問:“既然左丘城主已經閉關,爲何還帶我們進城主府來?左丘城主還需多久才能出關?”
這下知客就解釋不通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是殷副城主先讓我帶貴使來這裡的,具體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此前冥港信使收到的回信是以左丘城主的名義寫的,表示同意接見冥港的使團,而且上面蓋的確確實實是“左丘茂明”的私人印章。如果他明知道我們要來還故意挑這個時候去閉關,避而不見,那隻能說明一點:他根本就沒有想要和我們和談的打算!
興沖沖地長途跋涉來到左丘城,卻得知很可能是白跑一趟,任誰的心情也不會太好。柳寒便開口斥道:“左丘茂明這是什麼意思?先是同意見我們,等人到了又躲起來不見。還有,剛纔在城門口故意刁難我們,也是他事先安排的下馬威吧?”
知客的臉色頓時白了,急忙擺手道:“不是不是!絕對不是!方纔城門一事,的的確確只是一場誤會!柳副港主還請息怒,我會把剛纔的事稟告殷副城主,他肯定會責罰那些犯錯的屬下的……”
“殷發?哼!他最會護短了,你當我不知道嗎?”柳寒聽到這個名字,臉色更是不豫。
“這,這……”知客想不到柳寒當着他的面諷刺殷發,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這時,會客廳外忽然傳來一連串爽朗的笑聲,有人道:“哈哈!怎麼我剛走進來就聽到有人說我壞話?”
衆人愣住了,紛紛轉頭去看。只見殷髮梳着標誌性的大背頭,穿着筆挺的西裝,皮鞋鋥亮,邁着大步走了進來。
殷發裝模作樣地按照西式禮儀鞠了一個躬,對我們道:“各位使節從自由城遠道而來,着實辛苦了!嗯,左丘城主現在確實不便見客,所以差我來給各位接風!還請各位莫怪!莫怪!”
俗話說,拳頭不打笑臉人。雖然大夥兒剛纔確實有些氣憤,但殷發這麼一出場,一道歉,我們也就不好再發火了。況且,殷發好歹也是個副城主,由他出面迎接從禮儀上說也不算是慢待冥港使團。
殷發的目光先是挨個打量了每位使團成員,經過我時也沒有特意停留太長時間,顯然並沒有當場認出我來。我神色如常,目光也一直看着他,不躲不避,不動聲色。
最後,殷發的目光又落在了柳寒的身上。他再次笑了起來,道:“多年不見,柳副港主的風采依舊,巾幗英姿還是這般卓嶽不羣,實在令人敬佩啊!”
殷發明顯是想討好一下柳寒,化解一下兩人之間的尷尬。但柳寒依舊冷着臉,不爲所動。不過,她這次來的身份畢竟是正使,也不好一見面就甩臉,便淡淡迴應道:“見過殷副城主!”
殷發見柳寒不想多說,也很知趣地沒有繼續尬談下去,而是轉向秦嘉,問道:“此次貴使團前來,是有什麼好提議嗎?”
秦嘉見殷發的態度似乎還挺熱情,又直接問到了正題上,便隨即提出了冥港願與左丘城主動交好,兩城之間建立正常商貿往來的一攬子建議。
但殷發聽完也只說“好好好”,卻並未立時表示同意還是不同意。他道:“茲事體大,我還需與左丘城主細細商議一番,才能給予冥港正式的答覆。嗯,在此之前呢,還請各位耐心等待等待!”
說罷,殷發又叫來知客,吩咐他安排我們在城主府外的客館休息,要好好款待我們,不可怠慢。
交待完知客,還未等秦嘉說話,殷發便再次深鞠一躬,轉身走了,留下我們這使團一行依舊由城主府的知客來接待。
到了客館,安頓好我們之後就連知客也告辭而去。冥港使團剛到左丘城第一天,竟碰了個不大不小的軟釘子,偏偏又讓人有火無處發!
我見此時左右都只剩下自己人,總算是可以卸了僞裝,開口說話:“秦嘉,你看那殷發剛纔是個什麼意思?左丘茂明到底願不願意與冥港和談?”
秦嘉聳了聳肩膀,道:“我估計這個殷發只是出來套我們話的,他一直在打哈哈,我也猜不透他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你覺得呢?”我又去問柳寒。
柳寒直到現在也沒什麼好臉色,只忿忿道:“左丘茂明老奸巨猾,殷發口蜜腹劍,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知道柳寒還是在怨恨當年在鄔芳叛逃後殷發對待她的態度,也正因爲如此,柳寒纔不得不自願加入陰軍去了地府。但事過境遷,目前形勢微妙,當然不能意氣用事。
我又和秦嘉討論了一會兒,始終還是覺得殷發的態度令人難以琢磨。他一來就問起使團此行的目的,似乎有那麼一點與冥港和談的意願。但他終究只是個副城主,面對這種大事他拿不了主意,最後還得看左丘茂明的意思。
另外,別忘了左丘城還有一個副城主冷元魁。今天我們沒有見到他,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態度。但他一向與殷發不太對付,兩人從十幾年前就開始明爭暗鬥,上次又率援軍跟冥港聯軍在水晶城外打了一場惡戰,估計見了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給我們。
討論無果,我便隨意在客館當中走動,觀察一下週圍的環境。不曾想,剛剛走到大門口,門外就閃出來兩名城衛,全副武裝,手裡還各拄着一杆長槍。
“這是什麼意思?”我不禁皺起了眉頭,質問道:“我們是客人,你們卻攔在門口外面,難道是打算軟禁我們?”
其中一名城衛倒是面不改色,只解釋道:“我們是奉命在這裡站崗保護貴客的安全。如果貴客要出去,我可以派人去把知客叫來。”
“我們想自己出去走走也不行麼?”我故意又問。
那城衛回答:“貴客初來乍到左丘城,自己走怕是會迷了路,還是讓知客帶着一起外出比較安全些。”
我剛想說自己認識路,不需要帶路,但轉眼一想,我現在扮演的身份只是個侍衛隨從,不好說太多,也不好顯露出我對左丘城的瞭解。於是,我思考片刻後便倒轉回來找到秦嘉,悄聲對他道:“我要出去一趟,但門口外有人盯梢。你以副使的身份出面,就說自己想去下城逛逛,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我好想辦法溜出去。”
秦嘉答應了,隨即走到門口照着我的意思對城衛說了。城衛見來了個官大的,不得不重視起來,當即派了一個人去找知客。
不一會兒,知客來了,他對秦嘉:“既然副使要去下城看看,就由在下親自帶去。但副使最好不要帶太多人去,避免再次出現不必要的誤會。”
秦嘉回頭隨意地點了兩名侍衛隨從和兩名雜役鬼隨從,道:“就我們五個,總可以了吧?”
知客一看柳寒不去,心裡的大石頭就落下了,忙道:“可以!可以!副使請隨我來吧。”
“等等,我先換套衣服。”秦嘉走回來,暗自給我使了個眼色。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躲到房間裡把盔甲卸下,換了套便服。柳寒見我行爲有異,也過來問我:“你是不是打算現在就溜出去?”
“沒錯。”我點點頭,邊換衣服便對她道:“來的時候我就跟你提過的了,和談不成就要順便把左丘城內的情況打探清楚。”
“那我也要跟你去打探!”柳寒說着,也準備要去換衣服。
我連忙攔住她,勸道:“你現在的身份是正使,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你,怎麼能隨便說溜就溜呢?他們一會兒要是看不見你了,恐怕我們都得露餡!”
柳寒忿忿道:“難道我就只能坐在這裡當花瓶嗎?”
我笑了,偷偷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哄道:“你平時都是女強人,今天就委屈做一次花瓶吧!”
柳寒白了我一言,但最終還是聽勸了,走到客廳大大咧咧地坐着,又差人到門口去喊知客送吃喝的來。知客自然巴不得她好好待着,便忙不迭地答應了,趕緊派人去準備食物。
趁着柳寒和秦嘉分別拖住了門口的知客和城衛的時機,我繞到客館後牆,跳起來攀到牆上往外張望。
我隱約記得這面牆後應該就是各大商行的倉庫區,那裡我比較熟,於是瞅着牆外巷子裡無人,便一個翻身跳到了牆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