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安靜的氣氛持續了大約半炷香的時間,楚皇擡眸,看向兵部尚書馬文華,問道:“若是土司生變,朝廷的親軍和重鎮一起出動,多久可以平叛。”
楚皇說的雖然是土司,可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這個土司代指的究竟是誰。
馬文華聽見楚皇問話,騰的從椅子上面站起,端端正正的站好,行禮道:“回稟陛下,若是有天罰相助,一個月之內王師就可南定土司!”
這話說的鏗鏘有力,讓在場的衆人莫名的產生了一種信任感。
楚皇聽了以後,也是露出淡淡的笑容,看着馬文華,說道:“既然如此,兵部要提前做好準備,防止西南再生變故。”
“臣遵旨!”
不得不說,作爲楚國第一位邊疆出身的兵部尚書,馬文華的身上有一股鐵血的氣質。
看着他,總讓人有一種面前是一堵高牆的感覺,心裡產生無比的安全感。
即便是方休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時候的馬文華有一種別樣的魅力......
當然,也可以說是氣質。
而且,在座的衆人都知道馬文華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邊疆出身的背景,讓他對於這等兩軍對壘之事有着以往諸位兵部尚書所沒有的把控力。
這樣一個人,說話從來不會無的放矢。
既然他說親軍與重鎮一同出發,一個月之內就可平定西南,那麼,十之八九確實如此。
因而,無論是楚皇還是幾位閣老暗地裡全都鬆了一口氣。
楚皇的目光則是看向另外兩位重臣,戶部尚書和工部尚書。
見到楚皇的目光轉向自己,兩位年過半百的尚書全都如兔子一般竄了起來。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臣等雖是文臣,卻也知道這個道理,若是西南生變,臣等一定全力以赴,保證遠伐之師能夠順利南下,平地西南!”
在這暖閣之中,楚國最有權柄的幾位如今已經認定西南一定會生出變故。
並不只是因爲方休的推測,還有他們沉浮宦海多年的經驗。
黔國公曆經數代,早已經不是初代黔國公那般與朝廷同心同德。
西南之事,早晚都要有一個交代。
無論老虎,還是棕熊,都不會任由別人拔掉自己的牙齒和利爪。
更何況,黔國公府可不僅僅只是老虎和棕熊那麼簡單……
換句話說,朝廷和黔國公之間必有一戰!
這一次,禮部尚書楊政並不在場,可見楚皇對於乞顏部動向的態度。
在場的衆人心裡全都明白,這一次沒有人能夠阻擋楚皇的步伐。
乞顏部一事,牽扯重大,按照常理,應當在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一同商議。
可是楚皇卻只召了幾位閣老和三位尚書,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那篇策論的作者方休。
當然,這麼幾位全都是朝廷的棟樑之臣,甚至可以說,在座的幾位就代表着整個朝廷。
即便如此,依舊說明了楚皇想要北定草原之憂的決心!
在場的這些老頭,哪一個不是精明到了極點,他們比誰都能看清楚當前的形勢。
如今的形勢對於楚國而言,可以用一句話概括,樹欲靜而風不止,還可以結合另一句話,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不是楚皇要戰,也不是他們這幾位朝廷重臣要戰,而是乞顏部要戰!
草原諸部,無論是誰強盛,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那就是侵犯大楚的邊疆,衝進這邊富庶之地,搶奪糧食,搶奪布匹,搶奪茶馬,搶奪一切能夠帶走的東西。
這一點,楚國的歷代皇帝全都牢牢的記在心裡,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但是,除了楚國太祖曾經北上馬踏草原,即便是再強盛的一代,也只是讓草原諸部不敢有進犯之心,從來沒有徹底解決掉這個憂患。
草原諸部對於楚國這邊富庶之地依舊是虎視眈眈。
楚國的百姓,尤其是北方四州的百姓依舊生活在草原諸部的陰影之下。
即便朝廷在北方四州設下五處重鎮,依舊沒有辦法完全保護這些百姓的安全。
只要還有人生活在城池之外,就有可能會受到那些草原強盜的侵擾。
只有朝廷拔掉這些草原野狼的牙剪去它們的利爪,把這些草原上所謂天生的戰士打怕,纔有可能給那些北方四州的百姓一個安定的生活。
整個楚國纔會更加的繁榮與昌盛,才能真正的實現國富民安!
這是楚皇的夢想,也是楚國曆朝歷代皇帝的夢想。
如今,乞顏部逐漸的壯大,實力極速膨脹,幾乎要一統草原。
任何人,只要不是太過愚蠢,都能看出乞顏部的狼子野心。
這一次乞顏部北上攻伐其他的部族,就是楚國最好的機會,也是最後的機會。
不止要戰,而且要勝!
楚皇從龍椅之上站了起來,目光之中流露出銳利之色,看向暖閣之中的每一個人。
似乎……要說些什麼。
可是,沉默了片刻,暖閣的衆人最終還是沒有等到那些想象當中激昂慷慨的話語。
楚皇只是如往常一樣,用深沉的語氣道:“你們都是朝廷的棟樑之臣,朕信任你們。
今日之事,明日早朝的時候,朕會同文武百官們共同商議,諸位卿家回去以後,早做準備。
全都……散了吧。”
這話沒有那麼的慷慨昂揚,也沒有那麼的富有感染力,只是平淡的說了幾句話。
可是,就是這麼平淡的幾句話落在幾位老臣的心裡,卻是那麼的感人肺腑。
朕信任你們……這四個字足以抵得上一切。
幾位老臣深深地拜下,用顫抖的聲音道:“臣等定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多麼感人的場面,如果沒有旁邊有些懵的方休的話。
幾位老臣離開了,方休也想要跟着離開。
只可惜,還沒有走出暖閣幾步,就被人喊住。
回頭一看,是大太監劉成。
“新安伯請留步,陛下要見你。”
見我?
方休微微一怔,不是剛剛見過嗎?
當然,這話也只敢在心裡想一想,楚皇想要見自己,自己也沒有推脫的可能。
“勞煩劉公公了。”
方休看着劉成,說道。
劉成見狀,忙不迭道:“不勞煩,不勞煩……”
這副姿態彷彿他面對的不是方休這麼一個小小的伯爵,而是兩位親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