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的時候南雪歌的燒退了,華韶鬆了一口氣,目光落在他的小腿上,又是一陣心疼。百里神樂知他心思,安慰道:“不怕,我們帶他去絕塵谷求醫。絕塵谷號稱神醫世家,一定會有辦法醫治他的腿。”
華韶眼中難掩喜色。
百里神樂見他如此開心,心情也好了幾分。
華韶呆呆的望着牀上昏睡的南雪歌,問道:“大師兄他怎麼還不醒來?”
百里神樂伸手替南雪歌查看脈象,不料此時本該昏睡的男子卻忽然睜開雙眼,眼中森寒一片,兩指彎曲直刺百里神樂的雙眼。百里神樂眼疾手快的握住他的手腕,輕輕一扭,只聽見骨頭斷裂的一聲脆響。
華韶嚇得肝膽俱裂,失聲呼道:“不要殺我大師兄!”
百里神樂眼中一片暴怒之色,擡眸冷冷看着他。
華韶只是搖頭,雙眼通紅,像只受了驚的兔子,緊緊握住他的手腕,喃喃:“求求你,不要殺他,神樂,求求你。”
南雪歌疼得滿臉冷汗,厲聲道:“阿韶,不許求他!”
華韶像一個卑微而虔誠的信徒,用脣吻了吻百里神樂的手背,抖着嘴脣滿臉蒼白的繼續哀求:“神樂,你不要殺他,不要殺他……”
百里神樂眼中的怒意褪了幾分,鬆開了南雪歌,南雪歌的手臂立刻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垂在身側。他冷冷看了一眼百里神樂,眼中是不可遏制的恨意。
百里神樂淡淡道:“本座不知道南公子誤會了本座什麼,既然你這條命是阿韶替你求來的,就該有自知之明,不要再挑戰本座的耐心。”
南雪歌不語,只是默默看了華韶一眼。華韶的目光落在他垂下來的手臂上,溫聲道:“大師兄,我替你把骨頭接回來吧。”
“不許接。”百里神樂漠然開口。
華韶嚇了一跳,看向他的眼中多了幾分哀求之色。
百里神樂退讓一步:“明日再接回來,權作警告。”
華韶不敢再多言。
百里神樂看他一眼,溫聲道:“跟你師兄說一會話,然後回來睡覺,我等你。”
華韶點頭。
百里神樂推門出去,離開前若有所思的瞥了南雪歌一眼。等他背影消失在門外,華韶纔敢在南雪歌身邊坐下,看着南雪歌的手臂,低聲道:“不如我現在幫你接回來。”
“你不怕百里神樂生氣?”
華韶沉默了一會兒,擡起晶亮亮的眸子:“你就說是你自己接回來的,他只說不許我接,又沒說不許你自己接。”
南雪歌苦笑了一聲,算是默認了他的說法。華韶輕輕握住他的手臂,動作輕柔的替他將骨頭給接回去。南雪歌臉色微微白了一下,卻是連聲悶哼都沒有。
華韶知道他疼的,他就是這樣的,即使再疼,也不會叫出來。
“大師兄,你爲什麼要刺殺神樂?還是爲了那次截心掌的事?神樂說過,他沒有傷過你。”華韶垂眸,小聲道。
“他說什麼你便信什麼嗎?”南雪歌輕聲喃喃,“我不是那麼小氣的人,若是爲了截心掌便算了,只是,只是百里神樂那人禽獸不如,他、他……”
顛簸的馬車,來自同性的侵犯,從身後傳來的劇痛,鼻端瀰漫的血腥味,再次憶起那噩夢一般的經歷,南雪歌的臉上漸漸露出痛苦羞憤之色。
華韶擡眸看他,南雪歌卻再也說不下去了。他一直拿華韶當做親弟弟,要他當着自己弟弟的面前說出自己被男人強迫過的事實,實在太難以啓齒。
“他……其實也挺可憐的。”華韶以爲南雪歌指的是百里神樂逼迫自己當牀伴的事,臉色紅了紅,小聲道。
“……阿韶,你對他動心了?”
華韶擡頭,眼中皆是震驚之色。南雪歌神色冷冷的,像是一個無情的審判者,目光銳利的讓他無處躲藏。
“我、我沒有!”華韶下意識的搖頭。
“阿韶,你該回去了。”南雪歌提醒道。
華韶茫然的望着他,南雪歌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忍不住放柔了表情:“你忘了他剛纔說的話,只許你跟我說一會話,你回去晚了,怕是要被他爲難。”
“那、那我先回去了,大師兄,你好好休息。”華韶逃一般的離開了房間。
華韶一直和百里神樂同睡,紀寒就沒有替他安排房間。百里神樂還沒有休息,屋內亮着燈,華韶敲了敲門,便聽見他溫聲道:“進來。”
他推門而入,看見百里神樂披着一件白色的袍子坐在燈下,手捧一卷古書,很是儒雅的樣子。看見少年進來,百里神樂笑了笑,表情愈發的柔和:“話說完了?”
華韶點點頭。
百里神樂看他一眼,又問道:“平時都讀些什麼書?”
“不讀書,只是認得幾個字而已。”華韶小聲答道。
百里神樂失笑,放下手中書冊,起身往牀邊走:“那邊有熱水,你洗漱好便過來休息吧。”
“哦。”華韶應了一聲,走過去一看,果然有盆熱水放在架子上,霧氣還沒散盡,應該是不久前送來的,看來百里神樂已經估算好他回來的時間。
取了帕子,默默的擦洗一遍,轉身的時候發現百里神樂已經上了牀,正靠在牀頭,一臉溫和的看着他。
華韶站在牀邊,有些手足無措。百里神樂皺眉:“怎麼還不脫衣服?”
華韶紅了臉,低着頭默默解衣服。百里神樂見他這副樣子,樂了。
華韶慢吞吞的終於將衣服脫得只剩下褻衣,臉色紅的像只煮熟了的大蝦,默默的坐到牀上。
百里神樂見他面色豔如桃李,心中情動,想要抱住他好好溫存一番,不料剛碰到少年的身子,少年整個人便僵硬的像塊木頭。百里神樂愈發覺得有趣,忍不住存了逗弄的心思,朝他耳邊吹了口氣,輕聲道:“阿韶,我想抱你。”
華韶面色變了變,被嚇住的樣子。
過了這麼久少年還是很怕他,百里神樂有些失望,慢慢的將他納入懷中,低聲笑道:“緊張做什麼?只是抱抱而已,你想到哪裡去了?”
一絲紅暈慢慢的爬上華韶的耳根。
百里神樂又問:“都跟你師兄說了些什麼?”
“沒、沒什麼。”華韶怯怯回道。如果百里神樂一定要逼問他的話,他一定要咬緊牙關。
百里神樂見他不願回答,倒是沒有逼迫,用指風將蠟燭彈滅,在華韶耳邊道:“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去絕塵谷。”
華韶被他抱在懷裡,縮成小小的一團,不敢動。
“你師兄當真是從名門正派裡出來的?我見他出招陰損,倒像是魔教的招數。”過了一會兒,百里神樂突然在華韶耳邊輕輕道。
“當、當然是名門正派了!”華韶下意識的反駁。
百里神樂頓了一下,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慢聲道:“睡吧。”
……
百里神樂沉默的看着少年隱匿在夜色中的臉,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少年的呼吸聲漸漸平緩,應該是睡熟了,百里神樂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華韶在睡夢中咕噥了一聲,不耐煩的推開了百里神樂的懷抱,過了一會兒,連被子一起踢了。
百里神樂無奈,替兩人重新蓋好被子,將華韶禁錮在懷中以免他着涼。華韶很不滿手腳被束縛的感覺,差點一拳頭甩在百里神樂的鼻子上。
百里神樂將他抱住,低頭在他額上親了親,小聲笑道:“以前倒是沒發現原來你睡覺這麼不安分,真是讓人費心的小傢伙。”
東方露出一抹魚肚白。
簡單的洗漱過後,幾人坐在一起用早餐。華韶不斷的瞄向二樓,百里神樂知他心思,問紀寒:“早膳給南公子送過去了嗎?”
“送過去了。”紀寒答道。
華韶將手中的油條捏的快要變形了,支支吾吾開口道:“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百里神樂看了他面前的白粥一眼,淡淡道:“吃完早餐再去看他。”
“哦。”華韶悶悶的應了聲,拿起勺子大口的喝粥。終於將碗裡的白粥喝完,華韶放下碗,再次擡頭,“我喝完了。”
百里神樂隱隱覺得好笑,道:“我陪你一起上去吧。”
華韶很不樂意,又不敢表現出來,只好彆扭的往樓上走。
敲開南雪歌的門,果然見南雪歌正在吃早餐。百里神樂目光落在南雪歌已經活動自如的手腕上,頓時神色不善,陰測測的開口道:“南公子倒是好本事。”
一旁的華韶縮了縮腦袋。
南雪歌淡淡的笑了一下:“在下有沒有好本事,扶搖宮主不是已經見識過了嗎?”
華韶搶在百里神樂前面開口,小聲問道:“大師兄的腿還疼嗎?”
“我這條腿怕是要廢了。”南雪歌苦笑。
“不會的,神樂已經答應我,要帶你去絕塵谷求醫。絕塵谷谷主醫術高明,一定有辦法醫好你的。”
南雪歌詫異的看了百里神樂一眼,百里神樂道:“不必感激本座,這些都是阿韶的功勞。”
“我和小師弟的感情自是不必你這外人來說。”南雪歌不淡不鹹的回了句。
百里神樂臉色頓時冷了下來,面無表情的道:“南公子的早膳也該用完了,出發吧。”
“……”華韶欲言又止,略帶歉意的看了南雪歌一眼,轉身跟上百里神樂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