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趕緊回去報信,省得,他奶奶滴,你那耳朵又該挨擰了。”劉大錘提醒他說。
這麼看來,小九子應該沒事纔對,至少現在沒看出來出事了。
他觀察的沒錯,快到六點鐘時,定下來的六點半開飯,這邊通知廚子們開火,那邊告訴鄭明達,今晚萬國宴一分鐘不用推遲,準時上菜。
菜譜是早就定好的,除了他拿手的焦炒肉片、振國吉利球、薰滷鴨,其他名菜一樣不少。
這也是他定的,今天的宴席非常重要,事關外交大局,就拿去給沈大人重新再看一次。
沈文庸足足看了幾分鐘,捎回來的話比外面的寒風都冷:“要是有人提意見,找茬了,告訴禮信,功是功過是過,本官也是沒辦法。”
能說出這種話來,也真別怪人家沈大人大義滅親,實在是今晚宴席特殊,事關很多事,這些人又都在乎這頓飯。
相當於現在的春節團拜會了,他能不重視嗎。
小九子看着滿滿的食材,嗅着中間的香味,進入了心無旁騖的境界,衝着衆廚子們笑着說:“各位,都賣點力氣,本膳長信心滿滿的,都別偷懶,咱一定征服他們刁難的口味,展示好咱濱江菜系的獨特美味。”
濱江地區是包括哈爾濱在內的大區域稱呼,從這一刻起他已經說自己的菜系叫濱江菜系了。
幾個廚子面面相覷的,不用說,他們都在疑惑呢,這些菜別說那些洋人了,就連沈大人鄭大人都吃了很多次了,就算是做得好,今天要是再呈上去,也沒什麼新鮮感。
自己人都容易上來就給否了。
“我說吧,鄭膳長能行,他做事我看不明白,但是經常出手不凡呢,不像老林,先吹牛,還淨下絆子,就是經不住考驗。”二牛眼見都在懷疑,他大着膽子給小九子說話了。
小九子衝他一笑,招呼廚子們說:“諸位,可別忘了,我老都一處和臻味居的味道都是我開發的,早就準備好了配方了,來,打開……”
說着,他目光看向了那一個個橡木桶。
廚子們誰也沒動地方,連說話的都沒有,誰都明白着呢,那裡面裝的不是沈大人說的“馬尿”嗎。
不用別人動手,小九子拿着尖刀,過去就啓開了一桶,提到了跟前,拿起水舀子,不用質疑地說:
“皇家金色燒鱘鰉魚,魚肉全選帶足筋的,準備……”
這些廚子們要是有充足時間,準備有人上來和他爭辯,甚至動了手。
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了,時間緊迫,誰都明白,要是到了時候菜上不去,誰也逃不了干係。
可誰也不想攤事,二牛愣了愣神,端着材料就上竈了,不一會鍋竈裡就飄出了濃濃的香味。、
廚子們都聞出來了,這是肉質熟的差不多的味道,和平時也沒什麼不一樣的。
就見小九子走到跟前,操着水舀子,看了眼裡面黃橙橙的啤酒,猶豫了下,腦子裡閃過了啤酒奇怪的味道,輕輕地澆了下去……
一個個眼睛瞪得溜圓,誰也沒吱聲,全都在等着這玩意發出怪味來。
豈不知,小九子正在創造中國餐飲業的奇蹟!
一股子帶着淡淡麥芽香的味道飄了出來!
不光如此,還有淡淡酒香味!
還有……總之,這種味道誰都沒聞過,可聞起來新鮮、香濃,各種味道充盈鼻孔,給人一種從來沒有卻感覺異常神奇的味。
“沒有腥味了,比黃酒那味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呢。”二牛大膽地說了出來。
“以前沒試過,還是有馬尿味啊,咱幹這個的就該做經常做的,我聞着不好聞。”
一個老年廚子晃着鬍子,一點都沒猶豫,直接潑了冷水。
小九子纔不管那個呢,看了眼身後的太師椅,說:“老哥,去待着吧,要是弄砸了,就說你沒同意,行了吧。”
二牛帶着人開始上菜。
回來的時候,因爲緊張的要命,他摔在了門口那,好一會纔起來。
上這道皇家金色燒鱘鰉魚之前,已經上了不少拼盤等小菜,眼看着這道大菜上來了,沈文庸開始起來致祝酒辭了。
餘光裡,他已經看到了這道熟悉的不能熟悉的菜了,心裡一涼,莫名火氣,可這畢竟都上來了,也只能將就了。
“各位,本官奉天承運,受命於朝廷,戍邊守護在此,守土有責,守土盡責,哈爾濱開埠已久,各位遠離國家來到這裡,發展經濟,促進商貿交往,本官先表示敬意,我提議……”他目視前方,保持着官員特有的威嚴,字正腔圓裡帶着某種特有的激情。
當他舉起酒杯,就要邀請大家共飲此杯時,一下子愣住了:
透過長長的大圓桌,只看到了兩張臉,是猶太人克羅迪,還有鄭明達。
再看一號桌的十幾個洋大人,全都低頭吃起了噴香的魚肉。
耳畔,全是叉子筷子嘁哩喀喳輕輕碰撞的聲音。
這種聲音很輕,聽起來很悅耳。
鄭明達舉着筷子呢,先是刻意地看了一圈貪吃的人,然後一臉欣喜地衝他使了個眼色,再壓低目光看向了偌大的盤子,一條七八斤的大黃魚塊沒剩下多少。
那鮮亮的魚骨清晰可見!
“我說,各位,本官准備的美味佳餚多着呢,來,來,請舉起酒杯。”沈文庸不怒反笑,提高了聲音。
這會他看到了,別說衆多男性嘉賓了,就連性感迷人的阿廖莎小姐都吃得跟個小花貓似得。
聽他大聲叫着飲酒,幾桌人才慢慢站了起來,操着各國語言點評着美味菜餚,嘰裡呱啦地,一片和諧,然後舉杯迎合起了他的提議。
接着就是上振國吉利球了。
等薰滷鴨上來時,沒等鄭明達介紹這道菜,霍爾瓦放下了酒杯,伸手就扯起了一個鴨子腿,豪放地點評起來了:“哈嘍少,哈嘍少,這道菜叫人吃過之後一直懷念,味道非常美味!”
幾分鐘時間,一盤七八隻薰滷鴨,被這些人風捲殘雲般滅掉了。
估計小九子刻意安排的,下面上來的是大盤子裝的振國吉利球。
一看到這道菜,尤里科夫就見到毒蛇般的站起來了,目光四處搜索着,唯恐再來個拿着大錘的漢子。
“尤里科夫隊長,中國有句話叫今非昔比,還有句話叫不打不相識,咱們以前不叫打鬥,叫分歧下的較量,然後達成了共識,這道菜裡面不是豬油了,請放心吧。”鄭明達大人走到他跟前,用誰都能看懂的眼神看着大家,聲音友善地介紹了起來。
這是給尤里科夫找臺階心愛,這傢伙忙乎到了這會,正餓的要命,加上前幾道菜大開胃口,一聽說這道菜裡不能燙壞他的嘴了,也沒說話,點了點頭,舉起了筷子。
再往後,啤酒香辣鴨、啤酒嫩脂牛仔肉全都上來了,這些傢伙吃的速度飛快,看的沈大人一個勁的感嘆:
“禮信啊,本官今天錯怪你了,也錯怪大洋啤酒了,看樣這玩意是個新東西,得慢慢來,來人……”
他叫着僕人,給自己打來啤酒,今天好好嚐嚐到底什麼味。
或許是有了心理準備,他靠在太師椅上,輕輕地喝了一口,忍着那股子苦澀的味兒沒吐出來,然後慢慢品,好一會兒說了句:“和燒酒真就不一樣,苦味裡有種淡淡的清香,辣勁沒那麼大,來人,一會敬酒就用這個了。”
大半是品出了啤酒的美味,一小半是看在小九子的面子上,他開始用啤酒敬酒了。
聽着裡面傳出了歡聲笑語的聲音,小九子擦着額頭上的汗,想歇會,一眼看到了那個山羊鬍子的廚子:“老哥,歇夠了嗎?我不用斬立決了吧?”
“膳長,膳長啊,我等着打下手呢,再就是這地方能看到你炒菜,別的地方看不清啊。”“山羊鬍子”廚子訕訕地說着,趕緊起來,把椅子讓給他,忙着刷鍋去了。
忙得差不多了,二牛帶着僕人又進來了,還沒站定就催上了:
“膳長,沈大人催了,說今晚怪了,什麼菜上去就沒,還得弄……”
小九子斜眼看到了一堆茄子,又看向了啤酒桶,隨意交代說:
“芙蓉茄盒,多放啤酒,你們弄吧。”
這種菜以前誰敢做!
這可是招待外賓呢。
結果這道菜一上桌,就傳來好消息了:很受歡迎。
他這邊好消息越來越多,臻味居里可不是這個樣子,鄧弘毅、菱角、老夫子等人全都眼巴巴地等着。
菱角出去好幾回來了,每一回都是凍的夠嗆纔回來的。
感覺時間太長了,她實在受不了煎熬了,終於着急地說了句:“徐巖,給我套車,我去一趟。”
徐巖哪裡敢說不行,正出門去套馬車,就見一個人跑着過來了,老遠地就喊上了:
“有信了,不好了,不好了。”
是張不凡,這傢伙跑了一路,頭髮鬍子都白了,累的氣喘吁吁的。
進了屋,他先灌了幾口熱水,猛地擡頭看向了廚房方向,呸了一聲,正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因爲他發現了,菱角伸出手了,看樣要擰他耳朵,趕緊笑着說:“大錘弄錯了,來的時候裡面沒動靜,九子正對着一堆料,準備上竈呢,沒出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