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期間波折頻出,但日思夜盼,大仙會之期,還是終於到來了。
到得了這一日,整個黿城,都已變得晴空萬里,旭日如鏡。
畢竟面對這等仙家大事,天,是不敢陰的。
而在黿城正中心,落地神宮之前,那一片廣闊的幾乎不着邊際的廣場之上,如今早已有仙台搭起,上面整整齊齊,擺放了三排座椅,最上面的座椅,只有一個,那是給黿神王留的,雖然這位神王從未說過要參與這場大仙會,但最尊貴的一把椅子,自然還是要留給他。
而在第二排,坐着的則是仙使玉機,妖使青角,以及這黿城名義上的城守,黿城總御,將首大人等等,而在第三排,則是長長的一溜擺了開去,坐着的卻是黿城,以及周邊郡縣大大小小三十六大宗門的宗主等人,以及隨了青角妖王過來的一些身份尊貴的各路妖王。
仙台之下,則是片片或立或盤坐的各大宗門弟子,更外圍的,則是魚龍混雜,什麼身份都有的散修、世家以及於各處巡守,防止有什麼亂子出現的黿城緝妖司與將士等等了。
仙使玉機,似乎心情很好,與鄰坐的妖使青角相談甚歡,滿面堆笑,直到周圍的黿城總御座下文書,已經依着古例,敬天敬地,抑揚頓挫的講述了先賢之功,大夏開國之苦,人族向道之心,尚武之意等等讓人瞌睡的話,轉頭提醒他該率衆上香時,才笑着站起身來。
依例,上香,祭天,朝北拜謝仙帝。
然後這位仙使玉機,才笑着看向了諸人,道:“仙會乃我朝盛事,此番黿城大仙會,卻是舉世少見,除了我黿國羣才齊聚,也是因得我等有幸,邀來南疆道友,共鑲盛舉……”
衆人皆在下面,聽着他洋洋灑灑,口若懸河。
這玉機本就是朝歌老經院出身,講這些事情,自然不在話下。
“請論道碑……”
而在講罷了這些例行之言後,便到了一個關鍵時候,隨着一聲大喝,早有準備好的力士們,擡着一面白色的巖碑,橫跨虛空而來,到得近前,同時發力,那一面神碑便從天而降,恰恰的落在了仙台之上,震得大地一陣晃動,上面金光縈然,道道符文憑空出現……
“居然將論道碑也請出來了!”
衆人見得這一幕,已皆是心神激動。
此碑,正是神宮論道碑。
此前無數仙會之中,崛起天驕無數,但凡展露頭角者,皆會留名於碑上。
這不僅僅是個榮耀,更是因爲,留名於碑上,便也等於進入了神宮的法眼,神宮收徒時間不定,但十之有八九,都是從諸郡的論道碑上擇取,如今,既然黿城大仙會也請出了論道碑,便說明神宮也有意從這碑上擇徒,尤其是這場仙會非比尋常,機會豈不是比先前更大了?
……
……
“本座立碑於此,便是爲了宣示羣雄,此番大仙會,乃是難得盛事,大開先河,凡於此番大仙會中奪名顯神通,留名於碑上者,無論出身、先族,皆有望入神宮,得傳大道經!”
玉機一番話,直說得場間“譁”一聲沸騰了起來。
不僅僅是因爲他點明瞭留名碑上,便有望入神宮,更因爲他話裡的其他意思。
倘若真個不論出身,先族,留名碑上,便有望入神宮的話,那豈不是說,各地散修,邪修,只要能在鬥法之時揚名,便也有這個機會?更重要的是,倘若那些南疆來的妖族,也在這場大仙會上揚了名,難不成也會有機會被神宮選中,得到《大道經》的傳授不成?
這可真是開前所未有之先河啊……
神宮擇徒,固然極難,但從古至今,又何曾聽過妖族入神宮的?
此事太過驚人,瞬間便讓無數人大感震驚。
更有人想到,難不成這些南疆妖使,自從來了之後,便一直不肯好好和談,他們的目的,就是爲了讓仙使鬆口,有機會讓他們的族人子弟,也得到進入神宮修大道經的機會不成?
……
……
“吾南疆諸脈,妖尊座下,共有小輩俊才三十二人,願與大夏郡才演武切磋!”
而迎着瞬間的大亂,青角妖王輕聲一笑,大袖微展。
在他身後,立時便有一排年青妖類站了出來,這些人生得模樣各有不同,或是完全修成了人相,妖異而邪美,或是身材雄壯,巨如鐵塔,或是雖具人相,卻或生獸首,或生鱗尾,每一個身上的氣機,都顯得極爲凝實,神色各異,目光幽冷,站成一排,看向了臺下。
“吾乃血澤赤鱗,聽聞黿國有個清江,清江有什麼六子,願擇其一,較量一番!”
內中一個身披青袍,袒懷之處,皆滿覆紅鱗的男子率先開口,目光掃來掃去。
“清江六子之中,有人名月仙子,此前於虎嶺,殺我族人,扣我叔伯,幽霧嶺柳灰此番參與你們這大仙會,正是爲了一雪此恨,願請這位月仙子賞光,直接與我約定一戰!”
另外一個身材細長的女子,渾身籠着灰霧,聲音尖銳難聽,笑着開口。
見得這些人竟是如此兇狂,上來便直接點名挑戰,下方諸宗修士,已皆有些詫異,他們此前自然也聽說過這羣南疆妖使要挑戰清江六子之事,只是沒想到,他們居然如此坦蕩,尤其是,聽着這些人自報家門,便可知有根腳的,而有根腳,便代表着血脈不俗,實力強橫!
這麻煩可就大了啊……
……
……
“我等皆在此處,你們來便是!”
而隨着他們聲音落下,人羣裡有一個聲音高聲響起,便見得有人起身,踏空而起,與站在了仙台上的對方平視,爲首的是個生得絕美清麗的女子,正是九仙宗真傳大弟子,人稱月仙子的孟知雪,而在她身邊,還有一女四男,生得模樣各有不同,有人平靜,也有人驚慌。
諸煉氣士一怔,旋及高聲叫好。
雖然他們也擔憂,但看到這些人毫不畏懼,直接接戰,也都頗爲激動。
“這些小煉氣士,膽量倒還可以!”
那仙台之上的衆妖見狀,便也皆笑容玩味。
其中有個生得妖豔而貌美,笑起來露出兩根尖尖蛇牙的女子,手裡拿着一副畫像,對比了半晌,目光落在了鶴真章的臉上,笑道:“清江樂水宗鶴真章?這一戰,我挑你!”
那位一身風流的鶴公子,看了一眼這女子的腳,笑着揖手:“我等你!”
一個身材如鐵塔,高約兩丈的熊首巨漢,目光一看,指向了夢晴兒:“你,會死!”
樂水宗的夢晴兒像是有些害怕,但還是用力點頭,看得周圍煉氣士一陣心疼。
“暮劍宗陳得鹿,明日還請賜教!”
一位衣袍穿得肥闊,身後衣物被高高挑起的男子,冷聲開口。
暮劍宗的原長老,現真傳弟子一臉尷尬:“來……來唄那就!”
“靈霧宗煉真玄……”
一個生得一顆狐首,但卻身穿白袍,風度翩翩的妖異男子,輕聲笑道:“是我的!”
那位年青的靈霧宗真傳沉聲大喝:“誰還怕你不成?”
然後,輪到了一個身材肥胖,長的如同蛤蟆也似的矮個男子,從人羣裡找了半晌,看向了守山宗的真傳大弟子雨青離,兩隻綠豆也似的眼睛眯了起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幾眼,剛想說話,忽然又泄了氣,轉頭向身邊的狐首男子道:“我不想選這個,咱們換換成不?”
周圍衆妖皆對他怒目而視。
這蛤蟆似的男子只好苦着臉道:“行吧,行吧,不就死嘛……”
說着鼓起勇氣看向了雨青離,大聲道:“明天,不,後天……大後天吧,我……找你!”
雨青離沉默的點頭。
迎着他的目光,那蛤蟆似的男子立時將目光移開了。
……
……
眼見得對手已經定下,其他妖族俊傑,便也皆高聲開口,直接出言挑戰,衆人一聽,方纔明白,只見他們挑選之人,竟無一不是諸郡諸宗的成名人物,而被他們叫到了的人,有些甚至根本就沒想着參與這場大仙會,但被人點到名字,卻又無可奈何,只能被迫應戰……
衆修聞言,已皆心間詫異,這有名有姓的,妖怪們竟是想把大仙會變成對壘不成?
它們心間,究竟在打着什麼主意?
而眼見得各自都已說出了自己的對手,仙台之上,那位站在了衆妖中間,模樣妖異而俊美的男子,終於緩緩開口,慢慢向前走來,輕聲細語的道:“十年之前,在夜原,吾父血墓嶺神骸妖王,曾與大夏仙師方尺交手,被他當衆擊殺,血海深仇,血墓嶺從不敢忘……”
“只可惜,那仙師死的太早了……”
“……”
在他一開口時,妖族一方,便皆閉口凝息,不敢發出半點聲響,似乎非常怕他。
而他在的話裡一提到“仙師方尺”,臺下的煉氣士們也皆大吃了一驚,人人閉上了嘴巴。
然後一片寂靜裡,便聽得他微微一頓,忽然聲音揚起,沉聲大喝:“父仇子討,兄債弟還,大夏黿國清江柳湖方家的方二公子在何處,吾血墓嶺葬骨少主青由,特來尋你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