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峰思忖着鄭潛的那個危險的打算,雖然他對於國王也早有疑心,但是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還是少動爲妙。
這一動,極有可能就動了王室的根基,這是段峰極力要避免的事。可是如果任由着國王如此胡作非爲下去,王室的命運也岌岌可危。
要不要借鄭潛的手,將國王的底細探出來呢?段峰這個時候有些猶豫了。
宮庭內鬥這是任何一個時代都有的事,但因爲宮庭內鬥而引致的天下大亂卻沒有幾次。這是因爲很多骯髒的事都被表面的正大當明的理由給遮掩過去了。
無論是哪一方贏或者輸,基本都會有一個共識:不動國本。只有極少數野心家纔會不顧一切的舉起反旗陷自己於不義,在歷史上徒留罵名。
最理想的狀態是將這次事件控制在最小的範圍之內,這就是段峰想要做和正在做的。讓雪狼營的精銳不參與這次戰役,一方面保存了段氏的戰力,一方面也不想事態進一步擴大化。
臨冬城裡,如果國王可疑,就只剩下攝政王和他了。現在攝政王爲了避國王的嫌,什麼都不管不問,只稱病告老在家靜養,所有的擔子都落到了段峰的肩膀上。
段魂聽鄭潛如此說話,也偷偷的和段峰交流了一下眼神,見到段峰那兒搖了搖頭。他才心裡有了底。
現在的情況,段魂說心裡話是有些迷糊的。
這場戰打的稀裡糊塗,那麼多人死的也稀裡糊塗。他不知這一切到底都是爲了什麼。平時打仗總會找到必須打的理由,可這次,如果單只是要誅殺神使,這個理由顯的有些過於蒼白了。
既然不明白,那麼將一切的事情都委託於大公,即他的叔父段峰處理,總是不會錯的。
“鄭潛,不管你有什麼打算。今天的事,就到此爲止。你下一步想幹什麼,你自己或者虎賁團去幹,我雪狼營不會參與的。”
“我還沒說你就這麼快拒絕了?你還真是很聽話的乖孩子。”鄭潛譏笑着段魂,希望他能改變主意。
段魂只是臉憋的通紅,卻沒有頂嘴。一拔馬頭,回營去了。
鄭潛詫異的看着段魂的背影,一軍主帥,竟然能受得了他這麼肆無忌憚的嘲諷,感覺上這上段魂已經變了性似的。
虎威也張着大嘴吃驚的看着段魂的背影。
這個背影顯得有些落敗和頹廢。如果要虎威真實評價,段魂在他的心裡也算是一代名將。今天鄭潛等於是一口唾沫直接吐到了段魂的臉上,沒想到這他都能忍得下去。
虎威無言以對了。平時他半句話佔了段魂的便宜,就一定得付出遠超過這半句話的代價來抵償。段魂還真是變性了。
“他……”虎威看着鄭潛,指着段魂的一晃一晃的背影,還是有些不相信這是真的。
“算了。他不參與,我們自己幹。”鄭潛也不想捅破段峰是第二幕後指使的這件事。
“好,你說,怎麼幹?”
“現在,讓團裡的兄弟先休息下,一會我們直接去王宮。”
“你是說,逼宮?!”虎威的膽子雖大,但逼宮這種事他從來沒有幹過,有點吃驚。
鄭潛揚了揚手裡的段蕭的人頭。
“我們這不叫逼宮,只是讓國王出來認屍。還有,中軍帳那邊的屍體你們弄回了幾具沒有?”
“沒有啊,都叫雪狼營的人收回去了。”
鄭潛倒沒想到段峰將屍體收的這麼幹淨,“嗯。這樣啊。那就算了。讓給他們,效果也是一樣的。那我們先去團裡。”
兩兄弟策馬向着黑壓壓的重新列好隊的虎賁團奔去。
經過一場戰役,虎賁團也需要進行一番休整。鄭潛雖然心裡有些焦急,怕遲則生變。但是虎賁團以五千之數,對敵一萬五千名雪狼營老兵,雖說裝備和心理素質上佔有了一定優勢,但怎麼說對方人數也是己方的三倍,疲累不堪是肯定的了。
“那就先回營去休整下。”鄭潛向着虎氏三兄弟說道。
這次拼殺,五千重騎,折損有一千之數。打掃戰場之際,一千具屍體實實在在的擺到了鄭潛的面前。他的臉色又不好看起來。
正打算再像地下迷宮的時候一樣,對着這一千個兄弟下跪時,被虎氏三兄弟擋住了。
“如果你真的要這麼跪下去,那以後的仗還怎麼打?”虎威對自己的生死看的極開,所以對於戰場的死傷也看的極開。
沒有覺悟就上戰場的,不是虎賁團的兵。這就是虎威經常說的一句話。
“當着這麼多的弟兄的面,我叫你一聲大哥。”鄭潛將段蕭的頭往腰裡一掛。
“其實,團裡的所有比我年紀大的人,我都可以叫你們一聲大哥。當然,有些人也許我要喊他爲大叔。這些都不重要。包括我是神使這件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兄弟們能在戰場之上活下來,讓我們一起陪虎賁團走的更遠。”
鄭潛的這番話是加大了聲音說的,故意夾了些霸氣在裡面,傳遞的很遠。
這話連正整隊離開的雪狼營將官們都聽的清清楚楚。
段魂和段峰自然也都將鄭潛的這些話一字不拉的聽了進去。
段魂的眼神有點複雜。鄭潛的這些話倒是很對他的胃口,但鄭潛的行事,又和他極爲不相稱。沒有一件是他能看的慣的。
“段魂。”和段魂並排走着的段峰,輕聲的喊了一聲。
“叔父。”段魂在馬上不方便施禮,只欠了一下身表示躬身受教。
“這個鄭潛除掉神使的身份不論,將來會是一個人物。至少在氣量上,比你更勝一籌。”
“叔父何來此言?”
“呵呵。魂兒,我何嘗不想你更勝於他。只是你正氣有餘,邪氣不足。恐怕將來要吃虧啊。”
“軍人,當然以守正爲本份。以報國爲天職。”
“唉。你啊。所以說,鄭潛強於你的地方正在這裡。他是一個只問目的,不問手段的人。你受制於一些陳規,如果將來與他爲敵,不會是他的對手。”
“叔父難道要我跟他一樣?萬萬不可!”
段峰輕嘆一聲。
“我怎麼會要求你與他一樣?我只是想讓你學得更多的變通。軍人,軍人,軍是由人組成的。人又是有七情六慾的,只有正沒有邪的人,你覺得是一下個正常的人?”
段峰看了一眼段魂有點爲難的面色,知道他答不出這個問題。便搖搖手阻止了正想擠出幾句話的段魂。
“天地之間,無論何事何物,講究都是一個平衡。軍求平衡,人也求平衡。只求正氣而無邪氣相沖,相當於只求陽,不求陰,會將自己燒死的。而只求陰不求陽,一旦有日見了陽光,也會被曝體的。魂兒,你要學的東西有很多很多啊。”
只鄭潛一句話,就引得了段峰如此之多的道理出來。段魂不知爲什麼他這個叔父對於鄭潛的評價會如此之高。但他又知道,這個叔父平時看人極準,嘴巴又極嚴,極少給人這麼高的評價。
段魂想着,會不會這個鄭潛,真的如他的叔父所言,具有某些潛力?
既具有如此潛力之人,那麼雪狼營的立場應該怎樣,倒是他現在需要思考的一個問題了。
段魂陷入了沉思。
段峰帶着些欣慰的神色看着沉思中的段魂。
他點了點頭。這個小子,現在總算有點開竅了。不枉他一番苦心教導。
要有邪氣相搭,段魂的成就不會在鄭潛之下,可是,人性使然,想要這小子具備能對衝正氣的邪氣,此生看來都不可能了。
“可惜啊……”段峰嘆了一聲。不再言語。
被段峰大讚了一通的鄭潛此時倒一點自我良好的感覺都沒有。他陰着臉,正在想着怎麼去打王宮的主意。
國王是蛇族下三位的護法!
臥槽!
鄭潛心裡狠狠的罵了一句。一個四級以上的霸師纔是下三位的護法,那麼上三位的人,是什麼東西了?霸宗?霸皇?
想到這些,鄭潛的額頭就有些冒汗。
如果段蕭所說是真的,那麼他要對付的這個蛇族,就實在太可怕了。
如果只是他一個人,打不過就跑,那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是他的肩頭上已經扛着了幾千條因他而死的兄弟的命。他可以無賴可以無恥可以流氓,但是他,卻不願意負了所有的對他情深意義的人。
現在虎賁團與他是一個整體了。
“如果要死,讓我和虎賁團死在一起!”鄭潛如此想着,帶着點恨意抓了抓段蕭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