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 116 章

第116章最大的幸福

等車子來到了致美樓, 冬麥想起自己哥哥:“今天下雨,不知道他到了嗎?”

蘇聞州聽了,笑着說:“可惜不知道他具體在哪, 不然我去接他。”

這話讓冬麥受寵若驚:“說哪裡話, 哪能這麼麻煩蘇同志呢。”

說話間, 過去了致美樓, 彭天銘和蘇宛如已經在了。

冬麥和蘇宛如見過一次, 只是不太熟,現在重新見了,忙打了招呼。

蘇聞州問起來:“江大哥還沒到, 你們先進去,我這裡等他。”

沈烈自然不可能讓他等, 不過他和冬麥要請客, 讓客人進去, 自己在外面更不合適,好在這個時候, 彭天銘道:“我正覺得悶呢,我在這裡等一會吧,正好透透氣。”

這倒是不錯,江春耕給彭天銘廠子裡幹過活,比較熟, 這樣也合適。

於是沈烈和冬麥陪着蘇家兄妹進去飯店, 這飯店是新開的, 裡面裝修很氣派講究, 那自然是普通國營飯店沒法比的。

現在改革開放, 陵城有一部分人賺了錢,人家賺的就是這些人的錢, 把裝修做好了,讓有錢人覺得這地方有面子,請客吃飯都來這裡,裡面的菜價酒價自然也就貴。

冬麥看着裡面的佈置,心裡暗暗感慨,心想如果自己哪天開一家這樣的,不知道掙多少錢呢。

這家飯店的菜,聽說模仿首都的一家,都比較有特色,冬麥看着菜單,大開眼界,有些是聽都沒聽說過的,她家祖傳的菜譜上也沒見過,比如菜單上第一個菜叫四吃活魚,竟然是把一條魚四種做法,分別是紅燒魚頭、糖醋瓦塊、醬汁中段和糟熘魚片,光這功夫就讓人驚歎。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比如游龍戲鳳,百鳥朝鳳以及炸烹活蟹等,聽着都覺得稀罕。

菜價格自然也很貴,最貴的一個菜竟然要二十幾塊錢!

沈烈先讓蘇聞州蘇宛如點,蘇聞州蘇宛如象徵性地點了一個,沈烈便開始點,他要請客,當然不能吝嗇,把飯店裡幾個招牌菜都點了,酒要的五糧液。

最好的白酒自然是茅臺,茅臺也不貴,才八塊錢一瓶,不過這個竟然還要券,不讓隨便賣,只能要五糧液。

點好之後,等着上菜,沈烈才起身,出去看看彭天銘。

誰知道他走到飯店門前,就看店門外,彭天銘正和江春耕說話,彭天銘不知道說什麼,江春耕面無表情地聽着。

沈烈略沉吟了下,挑眉,轉過身,繼續回去飯店了。

************

江春耕是坐着人家拖拉機過來的,身上披了一塊油布,儘管這樣,今天特意穿上的白襯衫半截袖子也有些潮了。

他猶豫了下,想現在酒店外面站一會再進去。

他當然知道沈烈今天請的是蘇聞州,是彭天銘的表哥,人家身份不一般,他也不好太狼狽出現。

他知道沈烈的心思,其實是想着和人家搞搞關係,做生意如果能有些門路那是最好了,但是像他們這種土生土長農村人,哪認識什麼人,現在有這機會,當然應該把握,而他也不能太讓沈烈丟份,至少應該乾淨規整。

誰知道一擡頭,就看到了彭天銘,正站在門前。

她很高挑,穿着淡紫色木耳邊襯衫,下面是牛仔闊腿褲,頭髮燙成卷搭在肩膀上,圍着一條淡棕色方格的圍巾。

這樣的一個女人,洋氣,時髦,也有氣勢。

她看人的時候,哪怕是坐着,也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其實來的時候,他也知道會遇到彭天銘,但遇到就遇到,也沒什麼,反正就這樣。

但是現在看到,腳步還是停頓了下。

彭天銘擡起手,染着紅指甲的手輕輕撩起耳邊的捲髮,也就是這個時候,她看到了江春耕。

她便笑了下:“冬麥怕你不認識地兒,我在這裡等你。”

江春耕上前:“那麻煩彭廠長了。”

彭天銘:“你站在這裡做什麼?剛纔不想進去?”

說着這話的時候,她的目光已經精準地落在了江春耕胳膊上。

江春耕這個人膚色黑,也糙,平時穿衣服不講究,現在竟然穿上了白襯衫,白襯衫溼了,被打溼後緊貼着裡面的肌膚,露出小臂結實的線條來。

江春耕便道:“本來想透透氣,現在想着還是進去吧。”

說着就要往裡頭。

可是彭天銘卻站在那裡沒動。

她沒動,江春耕也就停下了腳步。

彭天銘:“你現在跟着沈烈幹,他給多少分成?”

江春耕:“我什麼本都不用投入,就幫着幹活,他分給我一成。”

彭天銘:“一成?分梳羊絨關鍵是得下本,買機器買原料,什麼本錢都不用,只出一份勞力,就分給你一成,他對你挺厚待。”

江春耕點頭:“他開始要給我兩成,我沒要,他是不錯。”

彭天銘:“這樣也行。”

江春耕沉默了會,看向彭天銘,終於開口道:“彭廠長,之前你說讓我負責下一批羊毛,我當時想着答應的,畢竟這是你擡舉我,但是後來我看我妹懷着身子,不敢讓她太辛苦,沈烈那裡確實需要人,他需要,我肯定得回去幫他。”

彭天銘看他那麼一本正經地給自己解釋,輕笑了下,臉上還是淡淡的:“也沒什麼,本來你也沒答應,沈烈冬麥那裡需要你,你肯定得回去,我也不至於因爲這個不高興,走進去吃飯吧,不然等會只有剩菜了。”

***************

彭天銘和江春耕進來後,大家也就開始吃了,飯菜相當不錯,果然那麼貴的價格是有道理的,冬麥對做菜感興趣,吃着的時候,也下意識琢磨人家這個怎麼做的。

沈烈和蘇聞州在說話,兩個男人倒是相談甚歡,彼此欣賞,江春耕和人家不熟,坐在旁邊,也只有喝酒或者提到他的時候,他才應下景搭腔,不過喝酒倒是痛快,連蘇聞州都誇他好酒量,有氣魄。

彭天銘偶爾間說說話,蘇宛如則是熱絡地和冬麥聊天,她比冬麥小兩歲,目前在陵城中學當老師,說話輕聲細語的,和冬麥說了幾句後,就親熱起來,竟然很快姐妹相稱了。

蘇聞州從旁看着,自然有他的心思。

他先側面打聽過,知道自己姑姑當年下鄉去的紅旗公社,就緊挨着冬麥所在的油坊公社,而東郭村位於油坊公社的最東邊,其實距離自己姑姑工作的紅旗公社也不過是十幾裡地。

當時姑姑在紅旗公社,曾經談過一個對象,但是沒成。

他以前問過自己父親,聽那意思,姑姑和那個對象其實生下過一個女兒,不過那女兒早早地夭折了,姑姑的對象恰好那個時候得到了公派留學波蘭的機會,就這麼留學離開。

姑姑傷心之下,也前往首都親戚家裡,並考上了首都的大學,留在了首都。

之後二十年,姑姑一直孤身一人,哪怕追求者衆多,也再不結婚了。

冬麥和自己姑姑那麼像,冬麥也是下鄉女知青生的,冬麥的年齡又和姑姑下鄉的年紀吻合,當一個事情出現太多巧合,那必然有一個內在的原因。

蘇聞州便側面和自己父親提起,意思是遇到一個姑娘,長得和姑姑像,但是父親卻斷然否認:“不可能,這件事當時是你爺爺一手操辦的,他說那孩子沒了,還特意讓我在城裡買了小孩的棺木送過去,說是要將那孩子安葬了。”

在蘇聞州小時候的印象中,爺爺是一個威嚴睿智的人,他斷然不至於在這種事情上弄錯,所以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

還是說姑姑當年生的是雙胞胎女兒?

對於這些疑問,蘇聞州並不急,他想先接觸下冬麥,試探下冬麥的意思,挑個合適的時候,和冬麥提一提,讓她乾脆回去問問江家,到底當年那個女知青,是不是自己姑姑,按說冬麥養父母應該知道。

而今天的蘇宛如也是抱着這個目的了。

蘇宛如小時候母親去世,曾經在首都姑姑家裡住過一段,如今對着長相神似姑姑的冬麥,自然生出許多親切感來,打心眼裡喜歡。

此時的冬麥沒多想,只覺得蘇宛如說話溫柔,而且長得很投自己眼緣,怎麼看怎麼覺得親切,關鍵是一點沒有架子,也覺得蘇宛如不錯。

一頓飯吃下來,倒像是關係親近了不少,後來說起第二天的打算,冬麥便說第二天打算先過去參加同學婚禮,後天再去醫院檢查,蘇宛如意外:“是嗎?你同學叫什麼?明天我們也要參加爸爸朋友家女兒的婚禮。”

冬麥也覺得巧:“我那個同學叫孟雪柔。”

蘇宛如一聽,眼睛亮了:“就是她啊,她是孟伯父的女兒,我爸認識他爸,以前接觸過,那我們明天可以一起去了!”

這倒是意外,於是雙方說起來,孟雪柔的父親叫孟成鬆,以前和蘇聞州蘇宛如父親當過同事,現在同在陵城,偶爾也有些來往。

蘇宛如:“雪柔性格不錯,孝順,之前她家裡出了事,她正好畢業,就主動說要去公社,照顧她姥姥姥爺,結果就因爲這個認識了現在的未婚夫,聽說那個未婚夫長得不錯,而且特別上進,對她也好。”

冬麥默了下,沒說話。

她心想這個世界真小呢,原來她和蘇宛如竟然認識同一個人,要去參加同一個婚禮,而且那個新郎恰好是陸靖安。

蘇聞州這時候道:“明天這婚禮我肯定也得去,人家請帖下了,不去也不好,對了,聽說雷東哥現在也籌劃着做羊絨生意了,天銘你如果過去,也能一起交流交流,以後大家都是這個行業,也應該互相幫助,大家聯合起來一起做,才能把事情做大。”

彭天銘卻皺眉:“那個陸靖安,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算了吧,我不去了,你們幫我隨個禮得了!”

沈烈聽了,道:“昨天我去過派出所,我們那個介紹信偷盜案,已經有眉目了,現在正在查指紋,查指紋的結果,大概也就是明天出來。”

彭天銘微詫:“是嗎?到底是誰偷的?”

沈烈:“現在案子還在辦,需要指紋對比的結果,在正式結果沒出來錢,人家肯定也不好給我準信,我也問不出來話,不過好在明天肯定能出來結果。”

明天出?

蘇聞州聽這話,挑眉看了眼沈烈,這個案子彭天銘和他提過,那意思是懷疑陸靖安。現在沈烈這麼說,顯然他也是懷疑陸靖安,只不過人家派出所沒確認的事,他不好亂說罷了。

畢竟自己再篤定,派出所沒結果,他也不能說。

但如果真是陸靖安的話,那明天的婚禮,說不定就得出岔子了?

彭天銘想了想,突然笑了:“行,那我明天也去湊個熱鬧!”

************

飯後,蘇聞州問起來沈烈他們住哪裡,聽說是招待所,便說順路,將沈烈他們給送過去。

沈烈本不想麻煩,不過想着冬麥懷孕了,也就領了這個情。

到了招待所,卻沒空位了,原來最近政府要招待一些客人,早早預留出來了,下着雨,也不好去別的地方。

江春耕見此,便說:“那我乾脆趕客車回去吧,估計來得及。”

蘇聞州想了想:“要不我把你送到天銘工廠吧,那裡不是有宿舍嗎?”

這倒是一個好主意,江春耕之前在郭天銘那裡幹過,曾經住在彭天銘工廠,現在過去擠一擠也沒什麼。

江春耕:“還是算了,太麻煩了,我回去。”

沈烈看了眼江春耕:“大哥,明天我們一起回去吧,我打算買點東西,下着雨,還得照顧冬麥,我怕一個人忙不過來。”

沈烈這一說,江春耕也就答應了。

於是蘇聞州開車把江春耕送過去,這時候天依然下着雨,並不大,蘇聞州看着刮雨器劃過,笑着道:“就是有點委屈你了。”

江春耕沒說話,看了蘇聞州一眼。

他當然感覺到蘇聞州對自己的異常親切,而這種親切讓他下意識有些不喜。

江春耕客氣地道:“蘇同志說哪裡話,本來我就在那裡住過。”

蘇聞州笑了笑,便隨口說起彭天銘來,說她做事比較拼,性子也剛,最後道:“江大哥在天銘那裡幹,估計也看出來了,她這人就那脾氣。”

江春耕:“彭廠長人挺好。”

蘇聞州意味深長地看了江春耕一眼:“是嗎?”

江春耕感覺到了蘇聞州的打量,繼續道:“彭廠長能幹,人也豪爽,我跟着她也學到了一些技術,我對彭廠長很感激。”

蘇聞州眸中便流露出笑來,握着方向盤道:“我這表妹人是不錯。”

***********

回到招待所,簡單洗了個澡後,冬麥便躺在牀上打算睡一會,自從懷孕後,她就容易犯困。

到了秋天,天涼了,外面的雨像煙像霧,朦朦朧朧的灑下來,整個陵城都變得溼潤起來,就連房間裡都帶了潮氣。

冬麥身上有些涼,便裹緊了被子,懶懶地躺着。

沈烈很快也洗好了,湊過來,也鑽過來和她一起蓋被子,又摟着他。

秋風瑟瑟,細雨迷濛,秋日的涼意隔着窗子透進來,有一個堅實溫暖地胸膛讓自己倚靠着,自然是舒服。

冬麥靠在他身上,卻是問起來:“當時吃飯的時候,你好像特意在看宛如?”

兩個人吃飯的時候聊得挺好,都直接叫名字了,不叫蘇同志了。

沈烈便擡手,摸了摸她的耳朵。

他的這個動作讓冬麥覺得,他像是在摸自己家那隻肥兔子。

她便抗議地低哼了聲。

沈烈輕笑,俯首,故意問道:“這是不是瞎想了?”

冬麥咬脣辯解:“纔沒有呢,我就是納悶!好好的,你幹嘛看她。”

確實只是納悶。

她覺得沈烈還不至於隨便看到一個姑娘就特意要多打量一眼,就算蘇宛如挺好看的,也不至於,用他自己的話說“我又不是沒見過好看的女人”。

所以她更覺得,總有點別的原因。

沈烈收了笑,這才認真地道:“你是不是覺得蘇宛如有點面善?”

冬麥點頭:“是啊,我看到她,就覺得挺喜歡的,也說不上來爲什麼,可能她長得好看?”

蘇宛如確實長得不錯,出身好,打扮各方面都洋氣得體,讓人看了就喜歡。

沈烈卻道:“你仔細想想,她是不是哪裡長得和你有點像?”

冬麥聽了這話,微怔了下,努力回想着蘇宛如的樣子。

好像是有一點點,說不上來,但就是感覺有些熟悉?

沈烈:“鼻子的弧度差不多,還有眉毛那裡,都有些像。”

冬麥恍然,當恍然之後,卻是更加疑惑:“她長得和我像?”

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冬麥便猛地意識到沈烈的意思了。

陵城人,長得和自己像的一個姑娘,這意味着什麼?

她陡然想起來,當最初的最初,她來到陵城時,也曾經想起,自己的親生母親就在這麼一個城市,她覺得那樣的人距離她很遙遠和陌生,即使遇到,她也不會生出任何喜歡來,因爲本身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可是現在,她竟然在陵城遇到了一個長得和她有些像,她又一見如故的姑娘?

沈烈自然明白冬麥的心思,他安撫地握住了她的手指:“冬麥,沒什麼,你不想去想,就別去想。”

冬麥咬了咬脣,臉緊貼着他的胸膛,低聲說:“你覺得,她們和我有關係,是吧?”

沈烈揉了揉她的腦袋,輕嘆:“我覺得他們對我們過於上心了,依蘇聞州那個位置,他犯不着。”

冬麥點頭:“好像確實是,蘇宛如今天對我說話也很親熱,我其實有些受寵若驚,覺得人家那身份,對我們這麼好,還有點感動。”

蘇宛如恰好和孟雪柔認識,對比之下,這兩個還有點像,但是冬麥覺得,蘇宛如讓人舒服多了,沒有孟雪柔那種距離感。

孟雪柔其實對人也不錯,但是和孟雪柔相處,自己會隨時隨地感到,自己和人家不是一種人,自己沒法和人家比,可是蘇宛如並不會給她這種感覺。

她其實隱隱有些疑惑,現在被沈烈這麼一提醒就懂了。

她回憶起來自己第一次見到蘇聞州,蘇聞州好像就有些想打探自己的意思,現在想想,可能自己長得像他的親人?

冬麥忍不住胡思亂想:“所以我像他們家裡誰?”

沈烈:“據說你的生身母親是一位年輕女知青,未婚生子,所以纔不能把你帶走,但是南方卻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了,所以我猜着,可能蘇聞州的父親就是當年的那個人?”

而蘇聞州的父親雖然並沒下鄉當過知青,但是他吃公家飯的,有可能下去視察,這樣大致能說得通。

冬麥點頭:“很有可能,也許他們知道自己父親曾經拋棄過一個女兒,見到我後,覺得我眼熟,便開始懷疑了?”

沈烈:“也只是瞎想,也許是你父母和他們有什麼瓜葛,不過當年這件事,知道的人應該並不多,能懷疑你和他們有關係的,應該都是很親近的人了。”

冬麥想起蘇宛如來:“她和我長得太像了。”

她的下意識裡,已經接受了那種可能,也許蘇宛如就是她的妹妹,同父異母嗎?

沈烈:“這也是我推測的,未必是真的,沒準人家就是平易近人呢?或者他們也是找錯人了呢?一切都有可能。”

冬麥:“嗯,我明白你的意思.”

沈烈:“那你現在是怎麼想的?想進一步知道嗎?”

冬麥兩手攬着沈烈的腰,躺在那裡想了一番,終於道:“對我來說,我的爹孃就是親生的爹孃,哥哥也都是親生的哥哥,我並不太想知道以前的事。”

沈烈:“那蘇聞州和蘇宛如那裡呢?”

冬麥默了一會,才道:“他們人挺不錯的,但你這一說,我突然明白了,他們對我的友善,可能都是因爲他們自己的猜想,也許是,也許不是,但即使是,我也不會怎麼樣。我爹孃養我這麼多年,是把我當親生的養着,我覺得自己就是江家的女兒,現在非折騰着再去添這麼一樁事,又有什麼意思?”

如果真得是自己猜的那樣,那對知青能拋棄自己,對自己不管不顧,自己長大了,辛辛苦苦地打拼,也終於活出一個人樣了,只怕當年的母親也結婚了,兩個人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就算認了,其實也有些尷尬。

再說,她如果真得和城裡的父母相認,又把養大自己的父母放在什麼位置?

冬麥覺得自己沒辦法做到,對於拋棄自己的父母,她從未有過怨恨,沒怨恨,也就談不上不滿,只是淡漠罷了,會覺得,即使見了,那也應該是陌生人。

這麼回頭一想,蘇聞州和蘇宛如對自己的好,也談不上覺得親近了。

沈烈:“我原本想着,你如果想進一步,那就和他們談談,既然你沒那想法,那就裝作沒這回事,只不過咱們既然存着這個心思,就得注意,也不是說要遠着人家,但凡事行得正,人家幫了咱們,記得想法還了這人情,免得有別的牽扯。”

冬麥自然明白沈烈的意思,忙道:“我知道的,不過彭姐那裡呢?她應該和這個沒關係吧?”

她回想了這件事:“她人本來就不錯,之前她也不知道我和蘇聞州見過。”

沈烈便笑了:“你也別多想了,其實該怎麼着就怎麼着,比如彭天銘那裡,她對我們不錯,但她家的梳絨機,哪一個我沒幫着調過?我們如今走到這一步,和他們能在飯店裡一起吃飯說話,並不只是因爲一些別的,而是因爲至少現在的我們,人家還能‘看在眼裡’。”

冬麥聽着,心裡便有些說不上來的感動還是什麼。

如果不是有別的人情關係,其實人和人的交道,也就是互相幫襯,才能打交道,你身上有人家想要的,也許是關係,也許是技術,甚至可能是錢,別人才能高看你一眼,不然的話,憑什麼呢?

而沈烈之前埋在梳絨機裡,一研究就是好幾天,他曾經苦啃過的那些技術,都成了他安身立命的本錢,也讓自己能夠挺直腰板和這些城裡的人相處,並不會覺得自己弱了那裡去。

夫妻一體,這是他的底氣,也是她的底氣,認不認親,他們都能活得很好,不指望誰幫忙,也不巴望着哪個。

沈烈撫着她的頭髮:“別瞎想了,睡吧,明天咱還得參加人家婚禮去呢。”

窗外秋風細雨,夜色深濃,躺在暖和的被窩裡,聽着男人像是哄孩子一樣的話,冬麥覺得自己整個人像是泡在甜絲絲的蜜水裡。

人這輩子走來,有那麼多的苦楚和煩惱,但是那又怎麼樣,聽着外面雨水拍打着窗戶的聲音,她想,風雨交加的夜晚,和他這麼摟着,就這麼傻傻地躺在被窩裡,彷彿這就是最大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