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裡逃生

格日綠洲之上,格煞在迴廊上眺望着遠方,臉上滿是憂色。一看天色,他便知道上天發怒了,斯拉可正收割着生命。此時格斯與紫風正處在沙漠之中,格煞知道他們凶多吉少,只能在心中不斷向着沙漠神祈禱……

一根深黃色的柱子拔地而起,直通雲霄,天變了色,地變了樣。斯拉可是沙漠中生物的惡夢,所到之處,沙塵飛揚。沙柱瘋狂捲動,彷彿是巨大的鑽頭,深深鑽入地下,藏匿在沙底的沙鼠被毫不留情地揪了出來,一路飈來,留下一道逶迤的深坑。

颶風捲起的厚重沙幕中,紫風抱着格斯在風沙中急速遊動,繞着中心成螺旋上升。斯拉可壯大到了千丈直徑,紫風絲毫沒有察覺了他倆是在上升,他能感覺到的便是全身上下無處不痛,每一粒沙刮過皮膚總會留下一道深深的傷口,接着沙粒一擁而上,將傷口堵得嚴嚴實實。血是沒有留出,痛楚卻是更甚,紫風只能咬牙死死忍住,他不敢再次張嘴了!

無力感!紫風突地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踏上沙漠,面對着無邊無際的沙海,一望無垠的金黃,紫風便在心中驚歎:在這沙漠之中,無論是怎樣的巨人,都不得不成了侏儒;然而,跋涉在沙漠之中,膽小鬼也得生出了膽氣,成爲勇士。

而此時,紫風意識到了讓自己沮喪無比的一點,他的力量比之大自然根本不值一提,便如以滴水之力對上大海無窮威力。遇上了斯拉可、上天的怒氣,沒有人能抗拒,紫風也不能。

彷彿是大風颳起時被吹起的紙張,紫風和格斯在颶風中上下左右飄蕩不已,無處憑藉,無處依靠。紫風索性放鬆了身體,任由風力擺佈。但他沒有放棄,紫風知道他一定會活下去,他不會死去,也不能死去。

紫風心中突然萌生一股濃濃的恨意,他不知道自己恨着誰,但紫風知道自己揹負着深似大海的仇恨!他必須活下去,即使是死也定要在報了這莫名的不共戴天之仇!紫風儘量蜷縮,拿自己的身體包裹格斯,以減少風沙對身體的傷害。

冰冷的氣息突地籠罩而下,格斯心中一凜,慌亂的心平靜了不少。這股氣息十分熟悉,濃得化不開的仇恨刺激着格斯,不斷地誘惑着。格斯眼前一亮,這是那血紅珠子中黑色的氣息,突地意識一陣模糊,恨意俘虜了格斯,除了濃濃的恨意,格斯再也感不到其它。

仇恨是至強的信念!兩人心中充斥了仇恨,強烈的恨意支持着兩人,活下去的信念便無比的堅定。“隆隆”震耳欲聾的聲響中,沙粒、屍骨一切沙漠中可見的東西在狂風的推動下,砸在紫風與格斯兩人身上,或是擦身而過。

此時,紫風兩人彷彿是天地之間亙古存在的一座雕像,雖是隨着風沙而動,卻異乎尋常的平穩。隨着時間推移,斯拉可在沙漠中肆虐着推進,兩人螺旋着上升,終於來到了颶風頂端。

斯拉可頂端竟直達雲際,沙黃色的雲朵受到了極大的吸引,被痛苦的拉扯一點點進入了到斯拉可中,在上方形成一個巨大的漏斗。

兩人一進入到了漏斗之中隨着慣性在空中拋出一些距離,接着突地下墜,正是落入了斯拉可中見的風眼之中。風眼雖小,卻也有着百丈直徑,高達萬丈。

紫風與格斯兩人絲毫未覺自己正急速掉落,且掉落速度愈來愈快。身體猛地一震,紫風背部砸落在地,登時腦中轟然炸開,沒來得及感受背後的劇痛,便失去了意識。格斯雖然被紫風抱着,不曾着地,卻也受到了劇烈的振盪,加上身體本就弱於紫風,也昏死過去……

風眼是斯拉可中最爲平靜之處,這裡是風沙的禁地,無形的壁障將死死堵住了每一粒沙,每一絲風,形成了一個直徑百丈的巨大圓柱狀空間。怪異的是,三個太陽在此處露了臉,惡狠狠地將陽光投下,發泄着心中的怨氣。

紫風抱着格斯躺在風眼底部,而離兩人不遠處竟也躺着一人,那人體無完膚,處處都是刮傷,而傷口之處也是填滿了沙粒。此人身高體壯,從灰濛濛的臉上依稀能辨認出他正是格斯的哥哥格達!三人都失去了知覺,靜靜地躺在沙地之上,而周圍的“隆隆”聲卻未被阻擋,在風眼中肆虐。

斯拉可又推進了不少,風眼也隨之而動,地上的三人卻沒有挪動,風沙形成的柱壁向着紫風幾人緩緩靠近。斯拉可看似笨重緩慢,實則極爲迅速,才眨眼間柱壁壘已來到了紫風與格斯附近。

紫風猛地睜開了眼睛,此時柱壁恰恰觸及了他的長髮,紫風抱着格斯騰地從地上躍起,一落地便向中間竄去。經過格達身邊之時,紫風稍稍猶豫便騰出手一把抓在他腰上,提起靠在身側,接着加快速度向着中間奔去。

此時柱壁推進的速度便顯示出來了,紫風將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了極限,卻仍沒能將它甩開。此時的情形,便入巨大的浪頭咆哮着追逐着一隻拖兒帶女的螞蟻,螞蟻拼了命向前奔逃,浪頭嘲笑着在後面不緊不慢、時即時離地跟着。如果浪頭能有所表情,必定是戲謔的吧!

三個太陽從三個不同方向離去,陰影彷彿一張毯子輕輕蓋了下來,才一會風眼中便昏暗了,接着不知多久以後,陷入了徹底的黑暗中。紫風黑色的眸子射出堅定之光,與柱壁展開了速度的比拼,他未曾感到了一絲疲勞,依然保持着開始的速度,精力十足。爲了活命,不可能也得扭成可能!

格斯與格達仍未醒轉,一個被抱在紫風懷中,一個被挎在身側,隨着紫風的奔跑上下起伏,不知是死是活。

黑暗漸漸模糊,光線進入了風眼之中,是天亮了。接着金黃的光芒緩緩充盈,三個太陽又彙集到了風眼頂上,開始炙烤當中的三人。

太陽戀戀不捨離去,黑暗在昏暗之後到來。紫風對這一切絲毫未覺,他腦中沒有思考任何問題,除了邁動雙腳沒有其它動作。

太陽升起落下,重複了十次之後,斯拉可終於感到累了,柱壁心有不甘地漸離漸遠,紫風也放慢了速度。又是三個日升日落,也便是三天之後,斯拉可終於耗盡了所有的力量,一絲微風撫過,回到了大自然母親懷中。上天終於平息了怒氣!

紫風搖搖晃晃地越跑越慢,終於在跨出最後一步之後,腿一軟仰倒在了柔軟的沙地之上。格斯伏在紫風身上,而格達在仰面躺在一邊,兩人依然昏迷着,若沒有奇蹟發生,定然是活不了了。

“自然之威,乃至於斯!”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突兀的聲音,空氣扭曲之後,一個身着黑色長袍的人在三人上方現出了身形。此人長得極爲怪異,光禿禿的頭上突兀地生了一個大胞,眼睛竟是菱形,且是一上一下,暗綠色的眸子靈活轉動。

扭曲的鼻子仿打了三個彎,之上長着灰黑的一角,嘴巴極大,佔去了小小的臉龐的一半,更奇怪的沒有嘴脣,一對招風耳歡快地扇動,“嗯,他們還不能死。”

那人一甩手,兩道綠光從袖中飛出,一道鑽入格斯後心,一道沒入格達心口。滿意得點點頭,黑袍一頓扭曲,便與空氣同化了。“他是不會死的,不過那兩兄妹……嘿嘿,好戲要繼續演下去……”

三個太陽不厭其煩地再次在空中碰面,又是正午了。格達眼睛突地刺痛起來,眉頭皺起,緩緩睜開眼來。背後熾熱的感覺突地明顯起來,格達身子一挺,竟是躍了起來。

格達疑惑地看了看四周,還是熟悉的沙漠、熟悉的太陽。“我還沒死!”格達察看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短裙已不見,身上到處是刮傷,進入傷口的沙粒已與血肉合爲一體了。在傷口上輕輕撫過,火辣辣的痛楚便立時可感。

劇痛刺激着每一根神經,格達臉上卻絲毫沒有表露出來。格達正要前行,突然眼角掃到了地上的一具人體,不,應該是兩具。格達轉身,發現一個女子正趴在一名紫皮膚的男子身上,而那女子十分眼熟,尤其是那綠色的長髮,與格斯的幾乎一模一樣。

“啊!”格達一個猛衝,來到格斯身邊,小心翼翼地把她翻過身來,果然是格斯!他最心愛的妹妹!格達一把抱過格斯,細細檢查了一番,發現格斯除了背上有少許傷口外,並無大礙,便放下心來。

格達不顧地上的熾熱,在沙地上坐下,動了動身子,讓懷中的格斯能更舒服。接着,格達便開始觀察地上的紫膚人,紫膚人一絲不掛,身上也是處處刮傷,沙粒深深嵌入血肉之中,想要清除是定然做不到了。格達立即便下了這個結論:紫膚人和自己一樣被上天的怒氣懲罰了!

聯想到格斯受傷不多,格達心中一凜:是眼前的紫膚人保護了格斯!格達小心地護着格斯,挪到了紫風身邊,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還有鼻息!格達鬆了口氣:感謝沙漠神給了格達報答恩人的機會!

格斯幽幽醒來,首先入眼的是格達堅毅的臉龐,格斯一陣恍惚,是在做夢嗎?“格達,是你嗎?”

格達心頭一震,雖然知道格斯並無大礙,但此時聽到了她熟悉的聲音,格達仍是不由驚喜:“格斯,你沒事吧!”

格斯聽了格達的聲音,也是心頭狂喜,正想開口,猛地想起自己被斯拉可捲入其中,此時該在死神統治的地獄了。格斯臉色突地一沉,慼慼然道:“格達,我們是在地獄嗎?”

格達見了格斯的臉色,心中一痛,但立即微笑着道:“呵呵,格斯,你看看!這裡是我們的熟悉的沙漠,是沙漠神庇護之處,我們還活着!”

格斯站起身來,轉身四周看了看。果然,金黃的沙漠,金黃的太陽,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如此美好!格斯緩緩跪下,向着遠方拜了三拜,“感謝萬能的沙漠神!感謝慈悲的沙漠神!”

格達也是起身跪下,三拜之後,看着遠處金黃一線,心中感激之情滿溢,“沙漠神萬能,感謝沙漠神給了格達繼續生存的權利,感謝沙漠神保護格斯不受傷害!沙漠神萬能!無私的沙漠神默默守護沙漠子民,沙漠子民感激沙漠神!”

“狗屁沙漠神在哪?”

格達、格斯同時轉身,憤憤看去。

紫風坐在沙地上,冷冷地看着遠處,“萬能的沙漠神?連斯拉可都對付不了,也叫萬能?若不是我帶着你們兩個跑了十三天,你們以爲還能活得下來?無知的人,只知感激無用的沙漠神。”

格達一愣,難道是他救了自己和格斯?格斯卻沒有發楞,心中的疑問脫口而出:“紫風你不是沙漠神座下的戰神嗎?”

紫風冷笑一聲,“戰神?哼哼,是那個叫斯立爾的告訴你的吧!他也是這樣告訴我的!”

“什麼?”格斯從地上跳了起來,她不是傻子,知道如果紫風的話是真的,那將意味着什麼,“當真?你當時爲什麼不說?”

“信不信由你!”紫風起身,拍了拍背後的沙塵,“斯立爾不知在我身上幹了什麼,反正我是懂了許多,自然知道當時他玩的是什麼把戲。”

“紫風沒必要欺騙格斯,那定是斯立爾說了謊,但斯立爾爲什麼要編造這樣的謊言呢?”格斯苦苦思索斯立爾撒謊的動機,卻一無所得。

“格斯,你能告訴格達事情的經過嗎?”就在格斯苦思之時,格達抓住格斯雙肩輕輕晃了幾下。“嗯?哦,是這樣的……”格斯把如何發現紫風一直到出來尋找格達之間的事詳細地告訴了格達。

此時,格煞的房中。

“斯立爾,你說的是真的?”格煞大驚之下,騰地從牀上站了起來,“巫師說謊意味着什麼,斯立爾該是清楚的吧!”

穿着巫師袍的斯立爾不緊不慢地開口道:“是真的。斯立爾的確說了謊,但請族長聽完斯立爾的理由再作出懲罰!”

格煞陰沉着臉在石牀上坐下,“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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