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你說的都是假的!”
西陵絕的話徹底衝擊了白夭夭這一千多年來早已根深蒂固的認知,那股子恨意也早已蔓延到她的每一個細胞,即便現在他所言是真的,她也無法接受這樣與她認知衝撞的事實。
“母親你知道嗎?父親這麼做都是爲了你!爲了愛你!他想保護你!他想保護狐族!
可是到頭來,他卻弄得裡外不是人,你含恨而去,父王找遍天涯海角也找不到你!
狐族之人更認定是他有心覆滅狐族,帶着仇恨的他們所賴以生存的信念便是找父王復仇!”
這些事情,都是西陵絕所不願意去回憶的,就連對上官靈玥,他也從未提起過隻言片語,那隻怕是他內心最深最深的哀傷了吧?
“就在狐族被滅的三年之內,父王下至將安夏逐出狼宮,安夏受不住屈辱吊死在父王的寢宮!
可是找不到母親您的父王已經瘋了,他當槍匹馬直闖安連成的軍營直取他的首級,那近乎瘋狂之態徹底鎮壓了安連成的部下,他駕馬離去的時候整個軍隊幾乎沒有任何反應。”
西陵絕捧住白夭夭的腦袋,強迫她看着自己,“母親!你迴避也沒有用,你真的恨錯人了!”
白夭夭怔怔地看着西陵絕,試圖看穿他是不是在說謊。
突然間,她的手用力一揮,“嘶”地一聲,直接開西陵絕的白袍,露出他完美的胸肌。
“你作甚?”
上官莫離趕忙擋在白夭夭和西陵絕之間,生怕白夭夭會對西陵絕再度不利。
可是白夭夭卻如被雷擊中一般傻傻待在當場,他真的有半顆狐心!
“兒子!”
白夭夭突然掙開上官莫離緊緊擁着西陵絕,眼中的淚水一滴滴打落在他的肩頭,“你是我的兒!你真的是我的兒!
太好了,我的兒沒死!真的沒死!”
“你……怎麼突然認定他是您的兒子,是有什麼特殊的標記嗎?”
上官靈玥小聲問道。
其實在西陵絕白袍被撕開的那一剎那,她幾乎可以意識到白夭夭是想在他身上尋找可以確認他身份的標記。
所以她方纔也認真看了,別說是什麼胎記,就連一顆黑痣都沒有找見,白夭夭怎麼就突然認定西陵絕是她的兒子?
還是說……她是想先放鬆大家的戒備然後再取他的性命,爲了西陵絕的安全,上官靈玥不得不謹慎。
“沒錯,我的兒子身上自然會有我認得的標記。”
白夭夭依舊緊緊摟着西陵絕,好像生怕這個失而復得的兒子會再次從她面前消失。
“是什麼?”
上官靈玥追問。
“半顆狐心。”
看到衆人驚愕的眼神,她方淡淡笑了笑,“你們是看不見的,就連狐族的其他人也不可能看見,只有我這個狐族聖女才能看到!
如果是一個正常的狐族之人,會是一顆完整的狐心。
但倘若是狐族之人和其他種族之人所生,便只有半顆狐心!
而我的兒,便是隻有半顆狐心!”
“原來如此。”
上官靈玥瞭然地點點頭,看着和白夭夭緊緊相擁的西陵絕,她從心底裡笑出聲來。
這一趟山洞之行竟有如此大的意外,能夠讓西陵絕和他失散多年的母親重逢,在某種程度上比得到神壇更加值得高興。
“母親,恭喜你!”
蹦蹦跳跳的娃娃臉們圍繞在他的白夭夭和西陵絕身邊,無不歡呼雀躍,對他們來說,母親的幸福便是他們最大的幸福!
“母親……您是怎麼進入這個山洞來的?怪不得父王傾注那麼多人力物力都找不到您的蹤跡,就連他在死的那一刻,也在命人絕不要放棄找尋您。”
此時此刻,西陵絕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自己的父親西陵赫。
因爲從小就沒有母親在身邊,更聽了太多關於母親是被父王逼走的傳聞,對父王的恨從小就在心底萌發,以至於後來即便是知道了真相,也難以釋懷。
現在想來,也許愛得最深最無辜的是父王纔對,他從頭到尾都是爲了保護母親,卻落得個鬱鬱而終的下場。
“因爲我無法釋懷你被你父王親手殺死的事實,也不想接受你永遠離開我的事實,我便四處蒐羅那些瀕臨死亡的孩子們,將他們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白夭夭指着自己身旁的一羣娃娃臉,“也就是他們。
這到底是違背天理的,我自己也知道不對,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我想將他們都留在我的身邊,就像你還在我身邊一樣。”
“這是巨大傷痛之後給自己尋找感情的寄託。”
上官靈玥低聲說道。
白夭夭微微點頭,“就在我再一次對一個瀕臨死亡的孩子下手的時候,楚天策出現了,他阻止我!
當時的我心已經冷了,可以說是到了着魔的狀態,在和楚天策一翻大戰之後,他還是勝了我,他告訴我,我自己沒有能力去保護自己的孩子,但一樣沒有資格去毀掉其他孩子本該有的命格,這些凡胎肉體的孩子們死了可以重新輪迴,我不該阻止他們的輪迴,讓他們成爲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我猶豫了,最後……妥協了,但是那時候的我真的已經生無可戀,我想死,他讓我活着,是他讓我來到這個山洞,讓我在這裡冷靜,這樣外面的人不會傷害到我。
而我,也不會再去傷害別人。
他說一千年以後我會有機會離開這裡,如果那時候我還是放不下仇恨,那隻能是命!”
“原來……他早就算到了。”
西陵絕瞭然地點點頭,“這些封印的吸血鬼需要一千年的時間來讓藥效發揮到極致,他料到一千年以後會有人來尋找這批封印的吸血鬼,而……母親也會因此得到離開這裡的機會!”
“只可惜,一千年過去了,他卻不在了。”
白夭夭一聲嘆息,夾雜了多少無奈和哀傷。
“曾經,我只以爲楚天策是我的恩人,是我的忘年交,原來……他幫我的何止這些?
我還記得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跟我說過,這個世界並非如我感知的這般冰冷,會有人默默地愛着我,將我視乎一切!
我當時以爲他說的是父王,父王雖然性子冰冷,但他到底是父王,哪有父王不愛自己的兒子的?
現在想來,他更是在暗指母親您!”
白夭夭又將西陵絕擁入懷中,到現在這一刻,她都感覺自己是在做夢,好怕夢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西陵絕也緊緊擁着白夭夭,“母親,不要再恨父王了,兒子會替父王好好照顧您,驅趕您這麼多年來內心的寒冷,好嗎?”
白夭夭輕輕撫摸着西陵絕的面頰,還未說話,眼中依然淚兩行,“傻孩子,你還活着對母親來說就是最大的安慰,其他的……都過去了……”
她說着,有些哀慼地低下頭,“只是我狐族……”
“您放心,現在的狐族比起以前更加興盛,而且更加善於隱匿自己的蹤跡,也有很強的自我保護能力。
到底兒子身上是流着狐族的血液的,雖然沒有親自去過狐族,但也一直派人暗中注意狐族的狀況。
現在的他們,就像是生活在一個世外桃源,與世無爭。”
“唉……”
白夭夭又輕輕嘆了一口氣,“我是狐族的聖女,我又如何不知道狐族人的秉性呢?有仇必報是狐族人最大的特點。
他們曾經被西陵赫驅逐而不得已離開原本屬於自己的家園,雖然西陵赫手下留情,但是狐族之人勢必是要記恨的。
只怕現在他們的風平浪靜只是在養精蓄銳,遲早……是要報復的。”
上官靈玥的眉色動了動,一個可怕的想法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丫頭怎麼了?”
西陵絕總是能夠輕易捕捉到她的每一個表情變化。
上官靈玥微笑着搖搖頭,倒是商量地看着他,“既然咱們找到了白阿姨,你還是先將白阿姨送出去吧,畢竟這裡兇險異常,她在這裡已經待了一千多年了,我們不能讓她再出任何意外。”
“可是我……”
西陵絕的確很希望白夭夭可以平安出去,可是……他到底還是放心不下上官靈玥。
“阿絕,我不急着出去。”
白夭夭暗地裡拉了拉西陵絕的手,和藹地看向上官靈玥,“靈玥姑娘,我畢竟在這個山洞中生活了一千多年,雖然從未四處走動,但我身上法力未退,能夠幫得上你們的忙,多個人多份力量不是嗎?”
“白阿姨你聽我說。”
上官靈玥很真誠地看向白夭夭,“這山洞中自身的危險就不說了,還有不少心懷不軌的人進入山洞了,真的非常危險。
您在這裡隱忍了這麼多年,不想去看看西陵赫的墳嗎?不想看看西陵赫有沒有給您留下什麼信件嗎?不想去狐族看看嗎?
如果真的……”
不吉利的話她真的不想說出口,但是爲了勸走白夭夭,她卻不得不說,“如果真的發生意外,您真的甘心嗎?”
“能夠在這裡意外見到阿絕,對我來說已經是意外驚喜了。
方纔我說過,狐族的本性是有仇必報,但也是有恩必還,當初楚天策幫過我,我也該幫幫他不是嗎?
幫你們一起得到神壇的寶藏是我唯一能夠爲楚天策做的!”
上官靈玥還想說什麼,但是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好啦……靈玥丫頭,你也別勸我了,我是過來人,看得出阿絕對你的情深義重,讓他丟下你送我出去,對他來說可真是一件極爲爲難的事情,我也捨不得讓我兒這般爲難不是?”
白夭夭寵溺地看了一眼上官靈玥,拉起她的手道,“不管我結局如何,我都心甘情願,只是……如果我真的出了什麼意外,阿絕就拜託給你了。”
“母親你胡說什麼?”
西陵絕微怒,“只要有兒子在,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就是!我也會保護你的!”
上官莫離衝白夭夭甜甜一笑,眼中的無邪一下子就暖了白夭夭的心。
在她的心頭幾乎是猛然地冒出一個想法,“如果這孩子真的是我的孫兒,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