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夕懷着想哭的情緒回到樂團下榻的酒店,並且她預感,這負面消極的情緒會持續很久。
晚飯時間,領隊忽然宣佈今晚不用彩排,全團歡呼,紛紛相約安排娛樂活動,東京塔是首選。
對於心有所屬的人來說,全世界的知名地標只會給你帶來一個置身感受。
當你去到那個地方,站在那裡,你就會開始想:如果他/她此刻就在我身邊該多好啊!
慕朝夕不想加重病情,遂,婉拒團友的邀請,縮回酒店房間給秦亦發短信。
……
晚八點,某知名日企開年的招待酒宴上。
秦亦正用純熟的日語和對方高層交談,這時,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冷峻的面部線條似有柔和,旋即禮貌的結束對話,走到宴會角落裡,埋首看短信。
小猴子:我吃過晚飯了,你呢?
光是這麼一句稀鬆平常的話,愣是叫他尋出‘我沒事做我想你’的意味來。
他笑了笑,回覆道:五點才吃的面,不餓。
沒多久,那隻猴子給了他一個末尾有一串兒省略號的“哦”。
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秦亦腦子裡已然有隻猴子在無聲的上躥下跳,衝他齜牙咧嘴揮着爪子,還眼淚汪汪的,相當反差萌。
他建議:要不你打車到我這兒來。
隨後附上地址。
朝夕不願意:我纔不來,晚點兒我還送你去機場,然後再一個人回酒店,明天還要早起彩排呢。
小算盤打得嘩嘩響,就是那麼計較。
她已經很慘了,拒絕更慘!
秦亦脣瓣勾着笑,正尋思着該拿她怎麼辦纔好,忽然聽身旁兩個日企的職員議論,今晚的雪下得可真大,開車回去時要小心了,另一個又道,天氣預報說是特大暴雪。
特大……暴雪……
秦亦擡起臉視向正前方,寬大的落地窗投影出宴會熱鬧的現場,以及目光正中,孤單單的一個他。
窗外,東京的夜色被霓虹點綴得繽紛多姿,漫天的雪越下越大,他心下動了一念,含在脣瓣間的笑意濃了些。
……
晚,將近十點。
朝夕等了一會兒,發現秦亦沒了迴響,以爲他忙着應酬脫不開身,將手機扔在一邊,去浴室放水泡澡。
到底是隻活潑的猴子,往絲滑的牛奶浴缸裡一浸,沾身的寒意被驅散,從腳底板暖到肺腑,舒服多了,於是她就開始唱歌……
“想念是會呼吸的痛,它活在我身上每個……不對。”起了調,慕朝夕發現這歌太傷感,而她唱得又太歡脫,及時打住,認真自言自語,“其實我也沒那麼慘嘛。”
早先在地鐵站那種極其壓抑的情緒,沒在人潮裡哭出來都能算勇敢了。
此刻重新回想,有什麼好哭的呢?
至少她能吃能睡能工作,和同事相處融洽,還機緣巧合的得到了代替首席演出的機會。
而秦亦,雖然他們不能像在T市那樣成日的膩在一起形影不離,但心裡是時刻念着對方的。
看着斜對面擺放在牆角的鏡子,鏡面上浮着一層薄薄的水汽,那裡頭照着一個模糊的她,因爲看不清表情,恰是看不清表情,她知道自己很好。
露出微笑,深呼吸,然後揚起腦袋……
“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話,我是愛你!You are my super star!”
浴室裡迴盪起難聽卻異常暢快的歌聲,鏗鏘有力的,像是有使不完的勁兒。
……
秦亦拿着酒店經理給的備用房卡打開2019室時,浴室裡的猴子還陶醉在自己毫無章法的歌聲裡。
“我寂寞寂寞就好!這時候誰都別來安慰……擁抱!就讓我一個人去痛到……受不了!想到……快瘋掉!死不了就還好!”
秦亦:“……”
死不了就還好?
唱的什麼鬼。
要不是時間有限,他真想扭頭就走,全當沒有來過。
慕朝夕還在唱:“我寂寞寂寞就好,你真的不用來我回憶裡……微笑!我就不相信我會笨到忘不了,賴着不想逃,人本來就寂寞的,借來的都該……啊!”
一聲慘叫響起,秦亦反應極快,前一秒還在腹誹小猴子自暴自棄準備徹底退出歌壇了,後一刻縱步衝到浴室,打開門就看到浴缸裡的傢伙在撲騰,嗚嗚哇哇、手舞足蹈的,泡泡被揮舞得到處都是。
他依舊是無語外加靜止。
不用事件回放,他能想象出她是怎麼摔的。
泡夠了,唱着歌,站起來,腳下一滑……摔回去。
如果這隻猴子真的會死,大概只有一種可能性……蠢死的。
秦公子站着沒動,眼睜睜看着朝夕嗆了兩口自己的泡澡水,雙手纏着浴缸邊緣吃力的撐起來,冒出溼淋淋的腦袋,下意識的向他看來。
她呆了呆,眨眨眼,沾着泡沫的臉看起來傻出境界。
秦亦西裝筆挺的站在門口,一手扶在門把上,面無表情的和她對視,鋒利的眉微微挑着,隱約透出戲謔,就好像在說:我怎麼就看上了你這個智障兒童?
“你……怎麼進來的?”半響,朝夕確定是秦亦本人,不可思議的問道。
他一手扶着門邊,揚了揚夾在指間的房卡,“秦氏是你們巡演的贊助之一。”
一路上住的酒店也是秦家的產業。
朝夕點點頭,傻兮兮的‘哦’了聲,“怪不得我總覺得酒店名字有點兒熟悉。”
……還破罐破摔的和他在浴室裡嘮上了啊。
秦亦在宴會上沒喝多少酒,卻是覺得腦袋疼。
“你是要繼續呆這兒繼續鬧騰,還是出來?”他問,語氣不太好。
因爲來的時候想象了好幾種小猴子見到自己的反應,氣氛應該驚喜又浪漫吧?不說她喜極而泣,至少能先投懷送抱吧?
這可是特大暴雪給的機會!
結果,他真的小看她了。
成長的歲月太長,走着走着,秦亦就忘記她慕朝夕是給五毛錢能翻出花樣兒折騰的體大一霸,這間浴室可比體大老操場的器材室大得多,她能在這裡找到一百種死法,絕對不重樣。
朝夕坐在浴缸裡,紮成一顆丸子的長髮也散了,活像個小瘋子。
“那個……雖然我不知道你在期待什麼,不過你來得正好,我腳好像扭到了。”
終歸從秦亦的面癱臉上看出點兒意味,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她恢復元氣的時間太快,永遠讓他出其不意。